文｜花邊科技
以前：如果你想毀了你最愛的一首歌，那麽，請把它設成早起鬧鈴吧。
現在：能毀了一首歌的不止是早起鬧鈴，還有各大平台的短視頻。
這也許只是一句玩笑話，而一旦短視頻洗腦曲只要形成跟風，那麽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內風靡大街小巷，不論走到哪裡都能聽見有人播放，再加上各種網友毀三觀的使用方式，論毀歌，這可比設鬧鈴快多了。
隨著短視頻的爆紅與淘金熱，有流量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自然就會吸引、滋生黑產的入侵。
無孔不入的黑灰產
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曾經紅極一時的直播答題。它的影響極大，甚至連人民日報都為它發文點讚，更是為短視頻平台帶來了一個里程碑式的起點。
2018年初，隨著“國民老公”王思聰的一條微博將一款名為“衝頂大會”的APP送上了熱搜， “10秒答對12題，即可瓜分獎金”的遊戲很快傳播了起來。
一時間，眾多短視頻直播平台，紛紛推出芝士超人、衝頂大會、百萬英雄等。王思聰、張一鳴、周鴻禕等大佬爭當撒幣俠，刹那間，“撒幣”也成了新熱詞。
每天準點開放幾道題答題，並附上高額的獎金。這樣的噱頭為各大短視頻、直播平台，帶來了近百萬的高活躍用戶，其熱門程度，更是超過了頻繁出現在電視上的廣告效果。
身為莊家的眾多平台，看到群眾如此高漲的情緒，怎會就此收手？而趁亂潛入這艘名為“白嫖”巨輪的黑產人士，又怎麽袖手旁觀？
就這樣，這個為了帶動短視頻、直播平台的一個資本催熟遊戲，很快就遇到了開掛式玩家。
一次性答對12道題並不容易，所以平台允許一次復活機會，復活機會可以通過平台活動或者是邀請新用戶，這就達到了平台拉新的目的。
企業有張良計，黑產有過牆梯。
從根源上出發，他們做起了賣題庫、賣答案的勾當，頗有些校園時期，買賣答案作弊的樣子。如果你不想背答案，沒關係，好友邀請碼安排上。與刷粉的形式很像，創建無限個小號，對於那些聲稱可以無限復活的平台，這些虛擬小號分分鐘教它重新做人。
2018年1月11日，出現了使用Fiddler刷復活卡的方法，但是次日晚上這個方法失效了。
三天后，也就是1月15日，出現各類答題助手和各個平台注冊機工具。在各大答題直播平台上實測，此工具2-3秒便可以顯示答案，並且這個工具還接入了人工，降低了AI搜索所造成的錯誤風險。
後續的十天中，平台與黑產之間互相鬥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終，在答題輔助軟體和注冊機不斷更新中，復活卡的價值也維持在了0.3-0.4元之間。
當然了，對於這種互動性較強的活動，黑產人士怎會忘了交流群。在QQ、微信中搜關鍵字，就可以看到許多答題交流群的身影。
據統計，直播答題相關的QQ群數量龐大，總數將近700個。近半數QQ群組的規模達到2000人，佔比43.13%；1000人群佔總數的16.08%；500人群佔比17.84%；5000人群和200人群分別佔到1.46%和21.49%。
群中，他們使用多種暗語來進行交流，例如：用數字代表答案，用吃雞代表成功。頗有些007的感覺。
而既然聊到了答題交流群，就不得不提一下黑產交流群中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刷讚、刷粉、刷流量。
黑產的一條龍服務
先簡單科普一下相關背景。
短視頻平台不生產視頻內容，它只是用戶【UGC（非專業生產內容）+ PGC（專業生產內容）】的搬運工。
事實證明，如果你背後沒有強大的團隊，那麽成為網紅並非易事。反觀平台本身，為了提升自身的價值，也為了能有足夠的實力與同行競爭，它們會將PGC和為數不多的網紅圈出，作為重點關注對象。
依靠固定的PGC和網紅的內容輸出，觀眾總有審美疲勞的一天。為了注入新鮮的血液，平台會舉行一些活動，並給予表現突出的用戶一些獎勵。同時，直播平台也會用打賞的模式，來刺激內容輸出方的積極性。
但是，讓眾平台始料未及的是，高額的補貼和獎勵，催生出來的不止是高質量的內容，還有針對短視頻平台的刷粉、刷流量甚至薅羊毛（運營垃圾號）的黑灰產業鏈。
如果，你以為黑產只會刷粉和流量造假，那你就錯了。如同實物產品生產一樣，短視頻黑產也有其專屬的產業鏈。
從基本的刷讚、刷粉、刷流量，到銷售工具軟體，再到與短視頻平台相關的牟利方式，都是這條生產鏈中不得或缺的重要一環。
根據互聯網參與者的需求，黑灰產的服務一應俱全，從账號商人、工具開發者到代理IP平台、手機卡商、接碼平台等，每一層都有成熟的利潤獲取方式。
在這個完整的產業鏈中，位於上遊的是開發者、卡商、代理等，位於下遊的是與短視頻平台有關的盈利方式。
先將整個產業鏈，分為上、下遊來講解，先說一說上遊。
1.環環相扣
卡商，是為接碼平台和黑灰產從業者提供大量手機號，他們用貓池養著大量手機卡，並依靠賣卡號和驗證碼來賺錢的。換句話說，它就是整個生產鏈的開端。
貓池廠家，是負責生產貓池設備，並將設備賣給上面提到的卡商使用。
簡單說一下，貓池是一種插上手機卡就可以模擬手機進行收發短信、接打電話、上網等功能的設備，同時它還滿足對多張手機卡的管理。被廣泛應用在各個常規行業中，如海關、銀行、證券商、各類交易所等。
卡商們通過各種渠道（如：開空頭公司、與代理商打通關係等）從運營商或代理商那裡辦理大量的手機卡，然後加價轉賣給下遊卡商賺取差價，他們掌握著手機黑卡貨源。
舉個例子，當某個平台做行銷活動時，羊毛黨通過代理從卡商那裡購買卡號或驗證碼，注冊大量的账號，加入到活動中，並獲取獎勵。
在這其中又產生一個新的職稱——號商。他們先是在各種平台上注冊账號，並出售這些账號謀利。這些账號通常會用在刷量、引流等後續業務上。
拿一個知名短視頻平台——抖音為例，一個抖音號可以已買到八千甚至更高，說句玩笑話，一個账號可能比你的月薪還要高。
百度貼吧上大把账號交易平台，他們明確標出粉絲數量，平均獲讚多少，账號屬性（感情、搞笑、解說），並且各個明碼標價。總的來說，主要是按照粉絲量和獲讚量來定價格的，且個個價格不菲。儘管各大平台對於這種账號交易明文禁止，但是號商從未退縮，反而愈挫愈勇。
魚爪網，一個自稱是全國最大的短視頻账號的交易平台，就是號商的下線。這個平台中不止是短視頻，還有微信公眾號、微博、今日頭條等账號 ，都是它的客戶。
根據平台的登錄方式和账號種類，號商一般銷售三種账號：
手機直登：直接手機號注冊。
跳轉號：用第三方平台登錄的方式，將平台小號轉換成短視頻平台账號。
屬性號：利用盜號、掃號和養號等方式獲得账號。
其中屬性號一個較為受歡迎的。為了應對黑灰產，各大平台上對每個账號都有一些管理要求，這時候老號就凸顯出了它的優勢。
它們有的自身擁有部分粉絲和作品，有的用一定的注冊時間等，這類號會在平台篩選中歸為正常一類，不易被封號。
在這樣一個追蹤與反追蹤，互相鬥智鬥勇的互聯網時代，這樣的老號，面對其他用戶，具有一定的說服力，面對平台篩選，不用擔心被封號。
黑灰產業鏈中，上遊的部署大致就是上面所提到的這些。那麽，接下來再介紹一下，下遊的各項職能屬性。
2.層層遞進
就像上文中提到的，位於下遊的是與短視頻平台有關的盈利方式，按照屬性可以分為三種：搬運工式薅羊毛、刷粉/量作弊、引流變現。
搬運工式薅羊毛：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就是自己不生產內容，只是將其他內容輸出者的成品，複製過來加以利用。舉個例子，當各平台推出補貼活動的時候，這些黑產人士收集其他平台上的優質視頻，稍作修改後上傳，空手套白狼。
刷粉/量作弊：這是最常見的一種作弊手段。貼吧上，隨處可見的刷單廣告，內容大同小異。只要錢到位，別說十萬點讚量，十個億都可以。
上述兩者，常搭配在一起使用。用著偷來的視頻，刷出高分數據，賺取各平台的高額獎金，是完美的1+1﹥2戰略。
引流變現：聽起來可能會有些陌生，但是它一直在我們身邊徘徊，伺機而動。與前兩種不同，它的實現是建立在收獲了消費目標群體之上的。將吸引到QQ、微信等群聊端口的用戶，轉手給微商或詐騙團隊，進行更深一層次的變現。
據統計，以“點讚”、“刷粉”、“引流”等詞語為關鍵詞，結合排名較靠前的短視頻平台，對QQ群進行統計，發現相關的QQ群數量龐大，同時地域分布也呈現一定的特點。
從人數、群規模來看：
通過統計QQ群的平均人數，發現引流QQ群平均人數最多，達到601.99，刷粉QQ群平均擁有299.64個群成員，而點讚QQ群則平均擁有83.13個群成員。
在點讚和刷粉群的群規模中，200人群為主流，佔到72.27%。
在引流群的群規模中，佔比最大的是500人群，達到34.11%，2000人群佔到26.53%，200人群則佔24.49%。
從地域上來看：
點讚QQ群在廣東分布最多，佔比達到20.12%；其次是河南，佔8.98%；山東位列第三，佔比6.19%。
在刷粉QQ群的地域統計中，廣東省位列第一，達到20.27%；四川省位列第二，達到7.64%；山東位列第三，達到6.31%。
引流群顯示了不同的規律：群地點位於廣東的QQ群，佔26%；其次是北京，達到8.67%；上海位於第三，達到8.33%。
通過以上數字分析可得，這三個環節中，引流產業的規模最大，並且這三個環節在廣東的發展都較為成熟。
細分出的枝葉
引流變現，顧名思義最重要的是引流。根據現在的黑產市場，可以將它劃分為：同城引流，評論、直播引流，出粉
1.同城引流
眾所周知，在快手的平台界面上，獨特的“同城”一欄，是快手汲取下沉市場流量的永動機。正因如此，具有高人氣的同城，成就了短視頻黑產引流的新方式——出0.1播放量。
他們研發的改動工具NZT，可以虛擬定位，利用這個功能，更改視頻的定位，讓十幾公里之內的人可以在0.1公里一欄中看到這個視頻。
用這種方式，可以在短時間內，高頻長時的曝光，增加播放量，並提高引流的人數。當有了一定的播放量後，平台還會推波助瀾，幫助他們繼續推廣，是播放量上漲的更快。
2.評論、直播引流
評論引流，就是在熱門的視頻下評論，與刷讚搭配，達到評論置頂的效果。評論的內容大多博人眼球，引誘其他用戶添加聯繫方式。
直播引流的方法相對來說較多：
有在眾多直播間掛上小號，批量發表露骨的評論，增加用戶可見度，然後坐等收網；
還有利用軟體轉播其他平台的直播，不勞而獲，坐收禮物；
更有甚者，會批量關注直播間的用戶，引起他們的注意，並配合簽名中的誘惑性的話語，邀請用戶加微信好友。
這種引流方法有很多，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創意，而且他們的目的明確，十分清楚所需要引流的目標客戶。
那群控系統舉個例子：他們的這個軟體，可以篩選出參與評論的用戶。並逐一發送與當前視頻話題相關的私信給他們。
出粉乍一看感覺很陌生，其實就是我們常說的賣人頭數。
上述的引流操作，稍見成效就可以帶來巨大的流量。有時候個人無法消耗，就會以“出粉”形式賣出。換句話說就是，買家按照成功加微信的“人頭”數，付給引流者報酬。
他們會在“話術”上動一下手腳來提高成功率，最經典——男人好色，女人怕醜。例如：用一些風情萬種的圖片做封面，或者是拉新送口紅等，吸引男女用戶的注意。
例如，去年的口紅造假的視頻一出，眾人嘩然。視頻中，隻用了短短幾分鐘就成功製造出了一支口紅，從膏體到包裝，真假難辨。其實，除了口紅以外的各大美妝產品，沒有逃過此劫。
就像是，央視為了保護野生動物而推出的廣告一樣——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同理，只要有人買，那麽假冒偽劣的產品依舊會存在，為了得到依附在這些假貨之上的流量，黑產也會不斷的為它提供更多變現的途徑。
在收獲了大筆流量之後，再用吸引來的視頻內容，將他們分為X粉，並分別賣給不同的下線。
美女視頻——男粉、碳粉——騙微信紅包、銷售男性用品
美妝視頻——女粉——出售給銷售化妝品微商
營養保健——保健粉——假藥、保健品
通過上述式的引流又叫精準引流，引流過來的都是有需求的精準客戶。因為這些客戶都是對相應的產品產生興趣，才會主動添加好友，所以這樣的轉換率較高，出單率也相應較高。
大部分的引流都是個人或者是小團夥在操作。就像是上文提到的QQ群和微信群。群主會先放出薅羊毛項目或引流方法吸引人們加群，再通過各種社交軟體和【圈子】放出自己的付費群號碼，收費成百上千不等。
在付費群中可以獲得質量高的項目和資源，或者是最新全自動化工具，甚至提供了其他黑灰產相關的技術和服務。
結尾
文中提到的黑灰產業，只是冰山一角。在互聯網的大環境下，總會有一些見不得光的陰暗死角，黑灰產在這裡萌芽，在這裡滋長，不斷汲取外界的養分。也正是社會上想要投機取巧、佔便宜的心，助長了黑灰產業囂張氣焰。
一方面，各大企業在應對黑灰產時，要不斷的積累經驗，作弊與反作弊的鬥爭永不停歇；
另一方面，作為消費者，我們應該正視每一個企業平台所作出的努力，捷徑也許是另一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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