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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振玉的碑帖收藏概述 以旅順博物館藏品為例

羅振玉(1866—1940),浙江上虞人,字叔言、叔蘊,號雪堂,晚號貞松老人,室名齋號甚夥。清同治五年(1866)生於江蘇淮安,1940年卒於旅順。羅振玉是中國近現代文化史上一位十分重要的人物。他在甲骨學、金石學、史學、農學、教育、出版、收藏、版本目錄學、敦煌學、歷史檔案學、古器物學、書法等諸多領域中,均有著奠基之功和導夫先路之勞。

羅振玉於1928年冬遷居旅順,隨後,其藏書庫“大雲書庫”也搬遷至旅順,自此羅氏舊藏與旅順結緣。1945年,蘇聯紅軍進駐旅順,羅氏“大雲書庫”被強行征用為蘇軍招待所,庫內文物流失者十有六七,令人扼腕。近年來,旅順博物館立足館內羅振玉舊藏,傾心致力於征集、保護羅氏散佚文物。當然,本館所藏並不是羅氏舊藏的全部,遼寧省博物館、遼寧省圖書館、大連市圖書館也存有相當數量的羅氏舊藏。

羅振玉自幼敏而好學,6歲開始讀“四書”“五經”,17歲始治金石文字之學,賃碑校勘《金石萃編》。此後,他校勘前人著錄、讀碑考釋、訂正史料、刊布新發現。可以說,碑學研究貫穿羅振玉一生的治學生涯,編撰碑學著作逾60種。縱觀其所藏碑帖,數量逾萬件,珍本佳拓為數眾多。羅氏視碑帖為珍寶,或裱卷軸、或裱冊頁、或托紙折疊裝,多數都有其題簽、鈐印或考證文字,為後世研究提供了方便,也形成了自己的收藏特點。

秦 琅琊台刻石 清初(束鐵前)拓本

一、天下名碑拓本盡歸於己

羅振玉所藏碑帖範圍廣泛,內容包括石刻拓本、磚及瓦當拓本、青銅器銘文及全形拓本、買地券拓本、硯台拓本、甲骨拓本等。其中石刻拓本為數最多,石刻年代以秦至唐居多,名碑拓本鮮有“漏網”。拓本年代自宋拓至清拓,尤以明拓本、清拓本為主。

東漢 郎中鄭固碑 清雍正至乾隆四十三年以前拓本

秦代刻石,現僅存“泰山刻石”“琅琊台刻石”兩種。在羅氏收藏中,此兩種石刻拓本均收藏數紙,僅“琅琊台刻石”即有明拓本、清初拓本、嘉慶束鐵後拓本、陳壽卿精拓本四種。館藏有羅振玉舊藏“琅琊台刻石”拓本兩種,分別為明拓本、嘉慶束鐵後拓本,羅皆視為珍寶。《雪堂所藏金石文字簿錄》雲:“予藏明拓二本,氈墨之善,此為第一。”西漢石刻所存不多,拓本亦難求,故而羅振玉所藏西漢碑帖較少,館藏僅為“西漢甘泉山刻石”(亦稱廣陵中殿石題字)清嘉慶拓本。東漢刻碑漸盛,這其中包括被羅振玉視為墓志濫觴的“馬薑墓志”。“馬薑墓志”是中國現存最早的一方墓志,又稱“東漢賈仲武妻馬薑墓志”“馬薑墓刻石”。東漢延平元年(106)刻。1929年河南洛陽出土。後歸羅振玉所藏,且親手傳拓志文。羅氏《石交錄》雲:“漢人篆書傳世者,舊僅嵩高、開母、少室三闕,近三十年來洛陽新出袁安、袁敞二碑,敞碑雖已殘,而字之存者刻畫如新,予以重值購之,與‘賈武仲妻馬薑墓記’同列寓齋。”可見,羅振玉只要見到名碑,均不遺余力出重金購藏。羅振玉所藏東漢碑石拓片頗多,如館藏“鄭固碑”“武榮碑”拓本均有數種。魏晉、南朝禁碑,故碑刻甚少,北朝取石既便,刻碑無禁,佛教的興盛使得石窟、石刻遍布,石刻的數量、種類、藝術水準都大大超過了東漢時期,此時期造像題名、題記興起。北朝以墓志、造像為大宗,造像之名始見於魏晉而大興於北朝,羅振玉在《石交錄》中雲:“龍門造像記由魏迄唐,孫、趙著錄才數百品,余家所藏拓本千五百餘品。”羅氏所言僅龍門一山,由此可知北朝造像的興盛。也可見羅氏對石刻造像的喜愛。墓志是北朝石刻的又一特色,羅振玉所藏北朝墓志頗多,也對北朝墓志的形製做過深入研究,所稀見者,均詳細著錄。唐代社會安定,文化發達,各種石刻類型均已發展成熟。羅振玉所藏唐碑、唐志數量眾多,不乏善本佳拓,如館藏“晉祠銘”明拓原石本、“雁塔聖教序”明初拓本、“顏氏家廟碑”明拓本等即是此例。

東漢 君車畫像拓本

二、立足碑志進行文物學上的研究

羅振玉收藏碑帖的同時,頗致力於研究每一通碑帖,或結集著錄、或校勘考據、或證經補史。如“東漢祀三公山碑”清乾隆拓本,羅氏《俑廬日劄》載:“常山相馮巡‘祀三公山碑’,首行初四年,‘初’上損一字。據翁閣學考為‘元’初,是翁氏所見,皆已損本也。予舊藏桂未谷先生本,‘初’上亦損一字,後在金陵得一本,則‘初’上‘元’字完好,映日光透視之,確非黠工所偽為。書之,以為翁說之證。”另,“東漢郎中鄭固碑”清拓本,羅氏《雪堂金石文字跋尾》載:“此碑‘唐張興墓志’‘梁思亮墓志’書揚雄之姓皆作‘楊’,不從‘扌’,昔人謂楊雄字當作‘揚’,得此可正其誤。”羅振玉對墓志考證也頗多,如東魏“王僧墓志”清末民初拓本,《雪堂金石文字跋尾》卷三載:“《金石萃編》及王氏《碑板廣例》並謂碑題之有年月創見《開業寺碑》,疏矣。又碑板標題之後,例皆別行書文,此《志》則標題之下即接書志文,僅空二格,而不跳行,亦碑板中之罕見者。”除了墓志形製,羅振玉對墓志內容也詳細考證,以補史闕。如北魏“元倪墓志”民國拓本,《雪堂金石文字跋尾》卷二載:“《志》稱倪為道武皇帝之玄孫、南平王之叔子。今檢《魏書?道武七王傳》,廣平王連無子,世祖以陽平王熙之弟二子渾為南平王以繼之。渾薨,子飛龍襲,後賜名霄。薨,子纂襲。史又載霄弟二子繼出嗣江陽王根,又載繼弟羅侯而無倪名。《志》稱為南平王叔子,則伯為纂,次繼,次倪,次羅侯也。《魏書?廣平王傳》後缺一頁,或倪名在缺頁中耶。史載渾、霄歷官均與《志》合,惟《志》稱渾諡康王,霄曾官禮部尚書,史失書耳。”再如,唐“崔孝昌墓志”民國拓本,羅氏《丙寅稿》載:“知溫官皇朝英府司馬兼尚書右丞、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中書令、贈使持節荊州大都督,諡曰良。兩傳均誤‘尚書右丞’作‘左丞’,新史又誤荊州大都督為幽州(舊史不誤)。”羅振玉藏碑、校碑、證史無疑為我們後人治史提供了便利,也印證了他為研究而收藏的特點。

唐 雁塔聖教序 明初拓本

三、影印出版惠及國人

羅振玉收藏一大特點在於其並非入而不出、藏以自秘。而是每有佳本即影印流傳,以便更多人去研究。他經常買來器物,影印出版後,再把器物賣掉(當然其中也有解決生計的因素),甚至將其他人的收藏借而印之,如《三代吉金文存》中,有不少器物便是端方、吳大澂等人提供的。器物這般,碑帖亦如此。如羅在《水拓本〈瘞鶴銘〉跋》中雲:“鶴銘善本,傳世最罕,予求之三十年,始得汪退谷舊藏水拓……不忍自秘,乃影照精印以傳之。”羅氏所藏“漢陽嘉四年延年石室題字”也為影印本,在其著錄《貞松老人外集》中雲:“延年石室題字景本跋,此石出蜀中,即歸貝子溥倫‘延鴻閣’,求拓本不可得。往寓海東,托寶沈庵宮保向貝子乞之,宮保複書,言此石到京,僅拓二三紙,因寄墨本假觀,乃精印五十本。頃聞貝子捐館,延鴻遺物已星散,此石則置亂石下,已一字不存,磨滅殆盡。此雖影印,亦不異原本矣。爰付裝池,並記其後。”可見,羅振玉對碑帖的喜愛不限於宋元拓本,只要是對治史有幫助,均視為珍寶。陳邦直在《羅振玉傳》中也提到:“羅氏搜集古物的方針,是求有益於學術,若文字有價值的,即使殘物碎片也重價購買。”當年斯坦因、伯希和、大谷光瑞等到中國進行所謂“探險”,羅知曉後,也竭盡全力將其所掠奪重要文獻影印以付梓,如1916年所印《墨林星鳳》即是。作為一位收藏家,羅振玉並非藏而不出,如遇國難邦危,輒傾其所有盡力而為。1920年秋,羅振玉55歲,柯鳳蓀抵津,與羅商議,鳩資二三千元,辦京旗冬賑,羅檢所藏書畫金石刻本數百品,效仿日本展覽出售藏品,托秀水金頌清於京師江西會館開“雪堂金石書畫京旗義賑即賣會”,其目的並非盈利,正如羅致何信中所言,其時“南中有風潮之厄,北省罹旱魃之災,中渚哀鴻,傷心殘目。爰將平日所不能割捨之物推與災黎共之。”三日間,得資20000元,其中2000元賑豫災,18000元為會中基金。由此可見,早期羅並無財力收藏,接觸碑帖隨筆疏記以裨考證。經濟好轉後收藏碑帖以治學,雖藏碑頗多,然治學目的明確,且立身家國天下,器物絕不私秘,與碑賈絕非一類……

(本文作者劉兆程為旅順博物館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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