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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拔4687米!跟隨58歲老記者柳軍探訪“掛在天上的哨所”

卓拉,藏語意為“怪石壘成的山峰”。這裡是全軍封山時間最長的駐防點之一,從頭年10月到來年5月,近7個月冰封雪鎖。海拔4687米的西藏卓拉冬季幾乎與世隔絕,這裡的戍邊官兵如何度過漫長的封山期鮮為人知。4月18日至22日,中國攝影家協會副主席、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高級編輯柳軍等三位記者踏上了前往“天上的哨所”的艱難冰雪之路,他們百折不撓勇敢“摘星”。隨著腳踏天路、觸摸兵心,卓拉哨所的神秘面紗也在他們的這次蹲點採訪中被慢慢揭開。為了深入了解這次卓拉之行,柳軍向本報記者張曉寅講述了這一令他終生難忘的採訪經歷:卓拉哨所自建立以來在半個多世紀的時間裡,從來沒有媒體記者在封山期闖入。揭開面紗,神秘卓拉有一群“頂天立地”的兵。

詩意的名字,艱難的路程

今年是新中國成立70周年,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積極響應中宣部開展的“壯麗70年·奮鬥新時代”大型主題蹲點調研採訪活動,我有幸參與了其中的3個蹲點調研採訪任務,西藏軍區某邊防團卓拉哨所是第二個我要前往採訪的目的地。

接受這項採訪任務之初,我並不知道卓拉的海拔高度,也不知道它在西藏的具體位置,這個“掛在天上的哨所”在我最初的印象裡顯得很詩意,但是當我真正走進它後,才知道踏上這條路有多艱難,堅守在此的戰士有多艱苦。

高原苦,始於風雪邊關路。4月18日,我們一行從拉薩乘車出發前往邊防某團。越野車在距離邊防團還有四五十公里的雪域高原盤山路上,忽遇暴風雪,以至於車窗雨刮器都刮不動了。司機看不清路,車子無法繼續前行,為躲避迎面駛來的重型大貨車,司機只能將車停在路邊,下車去擦擋風玻璃上的積雪。誰知當時車輛正處在下盤山路的暗冰路段,由於坡陡路險車子很快失控下滑。司機大喊“不妙”,同行的西藏軍區晏乾事跟著喊了聲“跳車”,車上的同行幾乎聞聲跳了下去。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我因遲疑了一秒,左腳還沒離車,車尾已經翹起,晏乾事當即拽了我一把。看著車頭衝下朝著半壁懸崖滾落了近30米,逃過一劫的我們在暴風雪中嚇出了一身冷汗。還沒有到達採訪目的地,惡劣的氣象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我們只好半路攔車,搭乘路過的藏族同胞的客貨兩用車,當晚8點多才安全到達團部。俗話說“禍不單行”,邊防團長見我們“出師不利”,加之哨所還處於大雪封山期,便建議我們不要再上哨所了。

但對於我來說,經歷了這件事後,更加感受到了西藏戍邊官兵守防的艱辛。我們才遇到一次暴風雪和意外,而常年堅守邊防,遇到過無數次惡劣氣象的他們早已把這些當成了家常便飯。在此情況下,是前進還是後退,對於我來說是一次嚴峻的考驗。面對著無數張戍邊軍人的期待面孔,我還是選擇繼續前進,但我們不知道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4月下旬,內地的熱風沒能越過綿延冰川,卓拉哨所仍在冰封雪裹封山之中。

掛在天上的神秘哨所--卓拉,2019年4月21日,柳軍 攝

卓拉哨所海拔4687米,每年大雪封山期長達半年之久,年均氣溫低於-5℃。這裡一年無四季,一天有四季。半個世紀以來 ,一代代哨所守防官兵克服高寒缺氧等惡劣自然環境,用忠誠和生命戍邊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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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記者,一定要現場親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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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9日清晨,我們驅車來到了海拔3960米的漫天風雪的多仁邊防連。陪同人員聲稱已經“完成任務”,建議別再向前。距連隊500多米處,有一條建於去年初的纜車,在海拔4000米至4600米的山巔形成長達2.8公里的空中運輸線,用來向卓拉哨所運輸生活補給。由於沿途高山峽谷,風大雪狂,所運物品承重有限且在空中搖搖晃晃,基於安全考慮,這條纜車隻運貨不載人,所以我們原本打算借助纜車上卓拉哨所的提議也被否定。在新的上哨方案頒布前,我們就近採訪,也因此對卓拉哨所的狀況有了更多了解。

纜車建成前的半個世紀裡,卓拉與外界聯繫較少,封山期裡更是與世隔絕,那些發生在上哨與下山途中的故事撕心裂肺,也感人至深。隨著運輸纜車的貫通,如今每周不僅有新鮮蔬菜運到卓拉,還有報紙雜誌、家信情書、快遞包裹等一同抵達,總算解決了戰士們的日常生活所需。

纜車是生命通道,我們也決不能給團裡添亂。所以,大家最後與邊防團商量決定借助推土機鏟雪開道。由於積雪太厚,作業難度太大,加上推土機鏈條斷裂,我們改為徒步翻越近12公里長的雪山。高原不同於平原,海拔每升高1000米,空氣含氧量就會減少10%,海拔4000米也就意味著空氣含氧量只有60%。垂直近700米高差的盤山險路,我們除了要面對冰封雪裹的山崖和隨時可能出現的惡劣氣象,還要面對由於嚴重缺氧而造成的高原反應、體力下降、強紫外線灼傷、雪盲等問題。

這次記者前往卓拉哨所採訪,邊防某團戍邊官兵聽說後都很期待。因此,我們更不能半途而廢,如果我們退縮了,這會讓他們對軍事記者感到失望。32年前,我曾經在老山前線參加過出擊拔點作戰,跟隨第一突擊隊參加收復被敵軍佔領的陣地,我想那時候面對生死,我都沒有退縮,難道那時候的危險、困難比現在大嗎?另外,從攝影角度講,特別是軍事攝影記者一定要到現場,只有親歷現場,才能拍出真實鮮活的故事,這次的蹲點式調研就是這樣一次實踐。

我今年58歲了,是這次同行者中年齡最大的。我用了6個小時終於克服各種艱難險阻爬上了哨所。在我們去往哨所的前兩天,29歲的副指導員用3個半小時爬上哨所,我正好是他年紀的兩倍,按此推算,我還比他提前1小時達到。在卓拉哨所,他見到我後笑著說,“等我到了您這個年紀,恐怕是爬不上來了。”

但我知道,駐守在卓拉的一批批戍邊官兵即便到了我這個年紀也依舊可以做得到。我很慶幸,作為一名攝影記者,沒有辜負基層邊防官兵的熱切盼望,我們終於在封山期登上了卓拉。

2019年4月19日,西藏軍區多仁邊防連防區依然被冰雪覆蓋,積雪達到一至兩米,巡邏車輛無法前行。為確保邊防安全穩定,他們動用推土機開路以確保巡邏執勤任務的順利完成。柳軍 攝

上得來,待得住,乾得好

4月20日下午4點半左右,我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卓拉哨所,地無三尺平,風無一日停。官兵們因地製宜開展軍事訓練,哨所雖然缺氧,但官兵十分樂觀,依托周邊地形地貌設置障礙場,把練兵活動搞得有聲有色。但哨所信息比較閉塞,邊防官兵和家裡的溝通完全不像我們日常生活這樣便利。這裡常年雨雪交加,環境潮濕,官兵們都不同程度患有風濕類疾病。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央軍委、陸軍、西藏軍區高度關心邊防一線建設,哨所生活條件大大改善,如今官兵也能看上衛星電視了。

從到達卓拉後,我便和其他同行一道克服嚴重缺氧和劇烈頭痛迅速展開採訪拍攝工作。一直到晚上10點多,我才回到了哨所,隨後便緊跟著開始做文字採訪,一直持續到半夜12點左右。哨所駐守了14名官兵,年紀都在20歲左右。他們除了要直面邊防巡邏、執勤、處置各種險情,還要長期面對缺氧環境和無限的寂寞。這裡伴隨哨所官兵生活的還有六條狗,這些邊防戰士的愛犬雖都不是軍犬,沒有標準“口糧”,但在漫長的封山季,這些愛犬成了他們無言的戰友,陪伴他們守防、固邊、巡邏、執勤和生活。

我去過百餘個西部邊防哨所,每一個哨所都有其各自特點。在哨所採訪拍攝守防戰士的過程中,我以抓拍客觀真實地反映他們的生活狀態。攝影語言講求形象,注重提煉,自然要準確抓住卓拉的特徵。卓拉地處高海拔,因此,拍攝戰士們在執勤過程中與險峻怪石雪山為伍、用信念忠誠堅守戍邊崗位的影像,是我鏡頭關注的重點,哨所日常的艱苦生活也是我拍攝的重要內容。當然,拍攝中也有難點,尤其是需要思考如何把他們最真實的生存狀態表現得更好,這需要動腦子。但是上山以後,由於嚴重缺氧,頭痛劇烈,腦子反應遲鈍,想到看到的馬上會忘記,這給採訪和拍攝帶來了一些影響。這次由於採訪拍攝時間有限,如果能再長一些,可能感受更不一樣,肯定也能拍到更多更好的照片。從這次採訪拍攝的上千張照片來看,其中也不免有許多遺憾的地方。

在卓拉哨所我還與守防官兵拍了一張大合影,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不被哨兵認可的客人不合影。在我看來,能真正徒步爬上來的人也才能真正理解他們守防的艱辛。你不把士兵當回事,他們又怎麽能把你當回事。那張合影裡,大家都笑得非常開心。我覺得這是相互信任,你能走上哨所就是對他們的最大信任,說明你心裡有他們。

以前西藏軍區有句話,“躺著就是奉獻”。因為嚴酷惡劣的自然環境,能夠在那裡工作本身就是一種奉獻。通過與西部戍邊軍人的深度交流,我認為更積極的說法應該是:上得來,待得住,乾得好。就像這次卓拉之行一樣,我真正觸摸到了戍邊官兵的內心,這群頂天立地計程車兵,詮釋了什麽是真正的奉獻,這群新一代可愛的人用實際行動為我們樹起了一座永恆的豐碑。

柳軍徒步踏雪翻山越嶺前往西藏邊防海拔4687米卓拉哨所的途中。嘎桑次仁 攝影

文章刊發於《中國攝影報》·2019年·第38期·2版

攝影:柳軍

採訪整理:張曉寅

編輯: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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