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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的匈牙利作家瑟爾伯·昂托

《月光下的旅人》,2018

瑟爾伯·昂托 著 王勤伯 譯

S碼書房|作家出版社

只要人活著……*

《月光下的旅人》後記

讓我們先看看作者的照片。眼鏡緊緊箍住智慧的額頭,像一個大學文學教授。

瑟爾伯·昂托

他就是大學文學教授。(或者不是這樣?或許他更像一個永遠的局外人?)

他寫過關於匈牙利文學史和世界文學史的專著,文思精奇。直至今日,高中生仍在對其專著死記硬背,高中生的父親則像看小說一樣重新翻閱它們。書名就是《匈牙利文學史》《世界文學史》,這兩本書在匈牙利如此受歡迎,以至於這位小說作者時不時被掩蓋了。瑟爾伯有生之年亦曾對此有所知覺,他在日記裡寫:“令我難受的是,人們總說我是文學史專家。我是作家,我的主題暫時是文學史。”

“一副神秘莫測的開朗面孔,一雙令人不安的無辜眼睛。”一位文學批評者這樣寫道,而且,他這幅尋常大學教授的肖像裡有著某種“靠不住”的東西。

我認識一個女人——我本也可以寫更多關於她的後記(《一個女人》是艾斯特哈茲的一部重要作品,被翻譯成多國文字。)——她說,《月光下的旅人》對她就像一個彩色玻璃球,隨著光線的變化呈現出不同的面貌。

她14歲時讀到本書,對環意旅行興趣濃鬱,確實如此,我們跟隨著米哈伊在意大利四處旅行和尋找——尋找什麽——當然是尋找我們自己!

24歲時,她被死亡主題吸引,那時她並不懼怕死亡。

34歲時,她在周邊朋友身上找到了書中人物原型,從一個也是胸部巨大的朋友身上似乎看到瓦妮娜,又從另一個身上透視出瑟佩特內奇,大話連篇的家夥,肚子裡總是有什麽話可說,還透視出那個神秘的波斯人,一頭勉強被馴服的老虎,諸如此類,不再列舉。

44歲時,她又讀了一遍這本書,現在她關注的是書中語言,一種氣質高貴、旋律悠揚、深入心扉的輕音樂。

瑟爾伯屬於高貴的匈牙利作家之列,和他同齡的馬洛伊也位於其中,當然,還有高貴中的最高貴者:科斯托拉尼。

讓我們來做比較文學:

就像提早70年聽說布魯斯·查特文(Bruce Chatwin 1940 -1989,英國作家、小說家和記者,代表作《巴塔哥尼亞高原上》《歌之版圖》)。小說章節的斷點就像莫爾納爾(Molnár Ferenc,1878-1952, 猶太裔匈牙利小說家、劇作家。他的作品《百合》被改編成百老匯音樂劇《旋轉木馬》,著名足球歌曲《你永遠不會獨行》出自《旋轉木馬》)的戲劇。或者像昆德拉小說的結局。像翁貝托·艾柯在上小堂思想、文學和藝術史課,如此輕鬆隨和,如此信手拈來。

只有在英國小說裡能讀到這種簡潔、掃射又可親的句子,例如:

……她去了巴黎,所有在絕望之中想開啟一段新生的人都選擇去那裡。

或者這樣美妙的句子:

我可不喜歡和其他人不同的人。其他人是夠惡心的。但和他們不同的人也不例外。

這是一部“藝術小說”,內文佳句成堆。

想象中的、或令人無限沉思的小說中心人物是烏爾皮厄西·托馬西,少年時代的摯友(或摯愛)。他和艾娃就像(又一次就像)出自讓·谷克多《可怕的孩子們》。(Jean Cocteau 1889-1963,法國詩人、小說家、劇作家、導演,代表作包括小說《可怕的孩子們》,電影《詩人之血》《可怕的父母》《美女與野獸》和《奧菲斯》。)一切都圍繞著托馬西。他是我們內心渴望的目標,他並不存在,但他存在過。他是懷舊的對象。

沒有任何一位作家像瑟爾伯一樣讓我看到這樣清晰鮮明同時又殘酷無情的懷舊,這份懷舊與善感無關,更非矯揉造作的媚俗,不是從記憶中啄出的美好葡萄乾,他的記憶是一切,關於烏爾皮厄西家大大小小的一切。這樣的懷舊在整體上是一份激情又痛苦的記憶,亦從未被企及。

米哈伊在自己身上發現人類。或者是文明人在此處發現尚未文明化的先祖?在他們身上,死欲尚未被對死後世界的向往淡化。在他們身上,厄洛斯和桑那托斯(桑那托斯,希臘神話中的死神,是睡神希普諾斯的兄弟,另有一說他是厄洛斯的分身。)仍然手牽手並肩而行……

米哈伊遊移在對成人世界的懷疑和對世界孩子氣的渴望之間,也持續面對著來自庸俗的威脅。這就是20世紀以來的現代人。這本小說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的變體。“他不可理喻地承受了他未曾承受的一切,”瑟爾伯曾在一個短篇小說中寫道。

這本書在匈牙利如此受歡迎,無論是對人類有愛的人,對自己有愛的人,對存在有愛的人,還是對學術有愛的人。當然還有對生活有愛的人。對愛情,對死亡,對精神,對瘋癲,對往昔,對文明。一部偉大的情愛小說。

瑟爾伯把我們帶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古老的世界——並不是由小說主題或情節帶入,而是他的語言,他的思維方式,他的視野,他的理性神秘學,在這個世界裡,人們時不時買頂新帽子,但沒有愚笨的回響,也沒有刻意的戲仿,從一本書的角度來說,它兼具向導性、教育性和娛樂精神。

當你已把這本輕靈空曠的書讀到盡頭,當我們愉快的講座走到結尾,一個銳利的小問題卻劈頭蓋臉不請自來:我們現在將如何面對生命中的躁動,充滿激情的躁動,它有時被稱作愛,有時是不適。

我們的耳朵裡是小說最後一句話:“只要人活著,總還有可能發生點什麽。”

*本篇是匈牙利作家艾斯特哈茲·彼得2003年為《月光下的旅人》德文版撰寫的後記導讀,作家出版社獲得授權納入本書。

瑟爾伯把我們帶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古老的世界——並不是由小說主題或情節帶入,而是他的語言,他的思維方式,他的視野,他的理性神秘學……

——艾斯特哈茲·彼得

—Reading and Rereading—

《月光下的旅人》,2018

S碼書房|作家出版社

瑟爾伯·昂托 著 王勤伯 譯

作者簡介:

瑟爾伯·昂托(Szerb Antal),匈牙利20世紀文學代表人物之一。1901年出生在布達佩斯一個皈依天主教的猶太家庭,1945年被納粹殺害。

瑟爾伯首先是一個傑出的學者,他編著的《匈牙利文學史》和《世界文學史》至今仍是匈牙利學院經典。1937年出版的《月光下的旅人》在匈牙利引發轟動,成為一本家喻戶曉的小說。20世紀90年代末至21世紀初,這部作品的意、英、德、法等多種語言版本接連出版、再版,讓瑟爾伯在歐美文學界引發巨大關注,儘管是遲到的關注。

譯者簡介:

王勤伯,1979年出生在四川省敘永縣,2001年畢業於北京外國語大學法語系,通曉8門歐洲語言。2003年至今擔任《體壇周報》駐意大利記者,曾出版散文隨筆集《黑白夢華錄》。2008年開始學習匈牙利語並專注研究20世紀早期匈牙利文學。

本書據匈牙利語原文譯出,校對過程中也曾參考英、法、意、西、德5種語言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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