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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崖時刻

  斷崖時刻

  文/宋昱慧

  項子昱絕對是一個勤奮的文人,是一個可以為了心中夢想而堅守初衷、初心、本分、良知、底線的文人。在這個以附庸風雅和歌功頌德為主流的時代,項子昱真的可以說是一個特例到被認為奇葩的人。這樣“特例到被認為奇葩”的創作初衷是絕對不可能靠創作來解決生計問題,她寫作更像是個悲情的英雄人物,為了道義和責任,並且為了這樣的道義和責任而不得不靠講師的工作來維持可以堅守這樣的責任和道義的資本。

  休息的時候,也是項子昱最忙碌的時候,當黑暗的夜幕還強勢地把黎明的晨曦阻擋在黑暗之外的時候,她就從還算是溫熱的被窩裡爬起來改稿子。這篇小說的稿子,項子昱改了幾遍,依舊是不滿意。對於創作,項子昱有著 近乎嚴苛到宗教般的執著和標準,是個堅定的完美主義者,對於作品中的每個字都近乎苛求到挑剔。時間在這樣近乎苛求到挑剔的執著中不知不覺地迅速流逝,當饑餓粗暴地襲擊項子昱的腸胃的時候,她才發現居然已經九點了,自己頭沒梳、臉沒洗地穿著睡衣。

  項子昱滿意地關閉電腦,愜意地伸個懶腰,活動活動因為長時間幾乎都保持一個姿勢而僵硬的脖子,準備洗漱,下樓吃飯。

  電話鈴像一頭在空曠的原野裡奔突跳躍的豹子一樣在同樣空曠的宿舍裡奔突跳躍,突兀、凌厲得讓人震驚。項子昱瞟了一眼手機的螢幕,是宿舍管理老師孫亞菲。這是一個寬和溫厚的中年女人,個子矮矮的,身材瘦瘦的,腦袋小小的,下頜尖尖的,眼睛一個大,一個小,說話就露出突出的齙牙,燒得一手好湖南菜,是一個超級善良、溫厚的女人。項子昱微笑著接起電話:“孫姐姐,有什麽指示?!”

  “項老師,公司長官來了!”孫老師把“來了”兩個字說得很重,“讓你馬上回公司開會。”電話裡傳來孫亞菲標誌性的柔和聲音。項子昱想象著孫老師那突出尖尖牙齒的微笑,心裡暖暖地。一個漂泊在異鄉的文人多愁善感的心,總是那麽的容易被感動,哪怕是一個想象出來的電話另一端的微笑。

  “好的,我收拾一下就過去。”項子昱答應著,心想一貫以寬和、無為自詡的吳總真是換風了,居然還要開會!真的不敢想象吳總開會是什麽樣子,項子昱從來到這裡上班開始四十天都過去了,還從沒有開過會。也許是臨近年底,吳總想在來年有所作為吧,這是好事,項子昱在心裡揣度著。雖然項子昱不恭維吳總的管理能力——用項子昱二十幾年職場歷練的眼光去衡量吳總——真的不是一個好的管理者,但是絕對是一個不乏勤奮和熱情的好女人。項子昱下意識地搖搖頭,心底裡發出幽幽的歎息,如同幽深的暗夜裡悄然飄落的憂鬱的葉子——真不知道這樣一個沒有絲毫長官力、原則和遠見的老總會把公司帶到什麽樣的境地!但願這個會議能夠成為一個良好的開端,項子昱依然有這樣的期待。

  項子昱預料到了公司的前景堪憂,但是完全沒有預料到她將要面對的讓人忍無可忍的震驚與憤怒的職場斷崖事件正在像一頭躲在黑暗中窺視獵物的鬼魂一樣吐出猙獰中帶著血腥的紅舌頭和邪惡的獰笑。人生真的沒有辦法預測意外,尤其是那些善良到總是用善良看待事物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用惡意去揣度不幸和意外的。他們潔白的心地和靈魂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內心有惡意的存在,以至於當這樣的惡意突然降臨的時候,還依然抱著善意和僥幸,就像一隻絕美溫順的小白兔面對猙獰凶殘的大灰狼尖利的牙齒依舊不肯相信會咬到自己的漂亮脖子一樣。然而,項子昱不是,二十幾年的商場殺伐決斷,讓她有足夠的堅強和定力應對職場裡所有的風雲變幻,只不過,她沒有預料到這樣的風雲變幻來得這樣迅速而卑鄙罷了,她真的不願意相信一個仁慈的經營者會在中國人傳統的年關將至的時候對公司努力奮鬥的合作夥伴和她手下的人做出痛下殺手這樣缺德到沒有良知和底線的事情。然而,我們不得不承認,現實中這樣的事情真是屢見不鮮到比比皆是,中國的經營者真的沒有幾個人具有仁慈的美德和寬廣的胸襟,更沒有幾個人具有真正的企業家風度和責任感。在金錢和利益面前,道義很多時候都真的是一文不值到不值一文地可憐、可悲、可歎、可惜。

  國際大廈是一流的辦公大樓,項子昱真的喜歡這裡的一切,包括一枚夾檔案的曲別針,一塊用來實操的手帕。項子昱的專業課生動而充滿激情,是學生眼裡非凡的老師——可以為她們開啟心靈之窗的非凡老師。她也因為這樣的緣故深愛自己的職業的同時深愛給予這樣職業機會的佳貝母嬰護理公司,尤其是她剛剛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就給予她工作機會的吳總,她的心裡是感激的,這樣的感激化作了她努力工作的原因和動力。這個世界上對長官最好的感激就用自己出色的努力工作來報答,不管這樣的公司是否存在潛在的危機。沒有潛在危機的企業是絕對不存在的,只不過是危機的輕重程度和應對能力的不同而已。

  項子昱的敏感幾乎是本能地告訴她情況異常!二十幾年的職場生涯讓她有超越常人的敏感和細致,她發現公司了裡多了七張忙碌中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的面孔,所有的同事都一臉恭謹地像尾隨的風一樣跟著團團轉,少有到稀有地忙碌和認真,甚至沒有人給她一個注意的眼神和暗示,都表現出一副心無旁騖的好員工姿態。

  “出事了!”項子昱正了正黑色皮氅的大西服領,裡面猩紅的長裙讓她白淨的臉顯得端莊中透出凜然的威儀,是骨子裡滲透出的威儀,是職場二十幾年的歷練和對人生社會不斷思考磨礪出來的威儀。項子昱沒有詢問這些人的來歷,徑直到休息室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至少目前這裡還是可以藏身的無人區,她不想卷入還不能清楚的是非旋渦,冷眼觀察和等待是她認為目前最佳的態度。項子昱的心裡湧起一種莫名的近乎憤怒的不屑,如果自己的同事們一直用今天的工作態度,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故。她有些同情吳總,一個無限度和原則地縱容員工的老闆真的不是一個好的老闆,雖然,她可能因為善良被員工“喜歡”,但是絕對不會獲得員工的感激和敬畏,從而激發努力工作的欲望。奴性似乎是很多人骨子裡的因子,沒有皮鞭的威懾,就會像豬一樣混日子,而豬的唯一結局就是屠場,這就是因果吧。真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老闆的錯,還是員工的錯。項子昱覺得是老闆的錯更多,老闆是團隊的核心,她首先要有知人、識人、用人之明和能力,有責任為自己建立一支鷹一樣迅猛、狼一樣堅韌、雁一樣團結的團隊來推動企業的發展和保障員工的生活。吳總誠然不是這樣的老闆!項子昱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麽樣,總公司會如何對待這個善良的綿羊一樣的合夥人,狼的嘴裡會有活羊嗎?她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是該同情吳總。

  時間在悄然地流逝,時不時地有走過休息室厚厚的玻璃門的模糊的不同高矮、形體和顏色的匆忙的人影,除此之外就是冷漠到凝固的安靜,就如同戰役開始前陣地上的安靜一樣沉重和陰冷,還洶湧地翻滾著隱隱的殺氣。門,悄然地開了,就如同被無形的空氣推開一樣,三個同事魚貫地走進來,項子昱沒有動,只是用下巴示意她們坐下。

  “項老師,出事了!”業務員鄭老師用壓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和不加掩飾的慌張說:“早晨上班,她們就氣勢洶洶地進來,把電腦裡的客戶資料和公司账目都封了,那個馬董事長還氣勢洶洶地吼我!”鄭老師做了一個誇張的手勢,板著臉學馬懂的聲音:“你們吳總怎麽還沒有來?!她是不是總這樣不來公司?!虧掉了我多少錢!哼!”

  “就這樣子的!”鄭老師的大眼睛裡閃爍著慌亂和震驚:“怎麽辦?!不會把我們都炒掉吧?!我又失業啦?!我的房貸、車貸、小孩,怎麽辦?!天哪!”鄭老師捂住臉,身子微微抖動,整個人癱軟在沙發上,像一個漸漸癱軟下去的氣息奄奄的病人。項子昱看著這個一貫以偷懶著稱的老師,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她不能理解,那麽重的生活壓力,卻不知道該努力工作,提高自身競爭能力,卻總是想著如何偷懶耍滑,真是無語到無話可語。既然無話可語,就選擇不語。

  “算個毛啊!你坐起來!”號稱公司全能的李老師不屑地低聲吼道:“你這個笨蛋,你為什麽把客戶資料給他們呢?你就不會硬起來嗎?現在說還有什麽用?!”

  “他們氣勢洶洶地闖進來,我立刻就蒙啦呀!”鄭老師無辜地說。

  “我是不在乎地,開心就做,不開心就不做。”李老師非常高傲地說,保持她一貫耀武揚威的氣勢。這讓項子昱不由地一陣反胃——真是見過口是心非的人,但是絕對沒有見過口是心非到這樣不要臉的人。來公司一個多月,項子昱深深地了解並且鄙視這個在公司欺上壓下,對新人極盡排擠之能事的人,只要自己可以掙錢,根本不管公司是不是需要發展,鼠目寸光到連鼠目都長不出來!庸俗而市儈,完全的口是心非,當面是人,背後連鬼都不是——不折不扣的職場垃圾一枚。公司走到今天危機重重的地步,跟這個人是有著最直接的關係,還好意思作壁上觀地振振有詞,委過於人。項子昱寒冷地瞥了一眼李老師,腦海裡出現自己來公司時她借著拷貝資料的機會偷竊自己優盤裡檔案的一幕,不由地生出幾絲鄙棄和厭惡,一個連最起碼的職業道德和做人標準、底線都沒有的人,居然能夠這樣囂張,這個世界真是顛倒得可以。這個李老師短短幾年,珠三角的家政公司都乾個遍,卻沒有一個乾長的,她之所以現在死死地抓住吳總,是因為她知道沒有哪個了解自己的公司願意接納她!現在居然還在這裡外強中乾、虛張聲勢地大放厥詞!無恥的人總是不知道做人是需要有廉恥這樣的品德的,項子昱鄙視地想。可是吳總居然就是能夠信任並縱容這樣的員工,而且公開首肯和支持她不折手段地搶總公司的客戶,甚至用盡一切手段欺騙客戶。這是一個用誠信為基礎的行業,這樣的急功近利是遲早要出問題的,只不過出現的時間讓她感到不夠厚道而已。項子昱的心底裡發出無助的歎息,就像來自幽深的海溝深處的歎息透過同樣幽深的海水變得虛弱而蒼白,為了吳總不能挽回的結局和命運

  “你們不是在很努力地工作嗎?怎麽進來啦?!”項子昱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冷冷地說。

  “公司的長官商議開會,讓我們先離開。”胸無城府又被自己的擔憂壓迫的鄭老師根本沒有理會項子昱話裡的嘲諷意味,依舊自顧自地說:“怎麽辦呢?我還想多掙點錢回家過個體面的年呢!看來只好透支我的信用卡應付了。”鄭老師愁眉苦臉地說。

  “我也是哎!我兒子和老公都等著我拿錢回家過年呢!我們是農村,糧食沒有賣掉是沒有錢的。天呢!”發單子的王老師垂頭喪氣得像個打了敗仗的公雞,有氣無力地耷拉著羽毛。她完全忘記了自己因為無人監管而經常開小差,並一度因此而得意非凡地炫耀的一貫作風,更沒有認識到公司走到今天的地步,她也是有責任的事實。項子昱有些為吳總不值,真是被一群豬一樣的隊友拖累到泥潭的可憐人。

  “吳總真是沒用!”李老師心裡一貫看不起這個比她小幾歲的年輕女人,雖然她表面上總是一臉的恭維,但是,心裡絕對是瞧不起,而且總是陽奉陰違地對付吳總,甚至看著吳總一次一次地陷入困境而能夠泰然自若地悠然坐視不理:“自己投資了那麽多錢,還做不了主?!”

  項子昱知道,李老師雖然總是對人炫耀說自己如何、如何地有本事,幾乎能夠上天入地一般,但是,她絕對不是一個真正懂得公司內部運轉和機制的人。

  “吳總雖然是出資人,但是股份比例一定不夠足以達到控股的地步。”項子昱淡淡地說。

  李老師驚詫地看著項子昱,她不知道一向不問公司是非,甚至有些文弱,看上去也沒有什麽本事的項子昱居然能夠說出這樣需要專業的話——這樣她自己都不懂的話,她像一個忽然發現了藏匿的對手的野狗一樣瞪著畏懼而又不甘心的眼睛,怔怔地盯著項子昱。

  “都在這裡聚會呢!出來開會!”總公司的人事總監余總尖利地叫道。

  會議室巨大的橢圓形會議桌前圍坐著董事長、人事部余總、人事部助理宗子琪、新到任的左總、吳總和公司的五個員工。所有的人都面無表情,各自想著自己的利益和心事,氣氛嚴肅而沉悶,如同夏季暴風雨前讓人汗濕的沉悶和壓抑。董事長馬麗婭看上去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文文弱弱地完全可以迷惑最善良的孩子,騙過凶殘狠毒的魔鬼。但是,出手的狠辣絕對超出常人的想象力,真是看上去最無害的人,有可能是最危險的人,項子昱心裡想著,不由地多看了幾眼。人事部余總一臉橫肉,又胖又矮,滿臉的褶皺和贅肉,細眯的眼睛被厚厚的眼皮包裹,僅僅露出一點幽暗的光,正用一副輕蔑的眼神觀察在座的員工,就如同屠夫觀察待宰的羊一樣的眼神,讓項子昱非常地不舒服並且反感。新到任的左總五十歲左右的樣子,衣著看上去更像個車間女工。她正襟危坐,目光始終都是十二分恭謹、小心地注視著馬董事長,像一個虔誠的信徒忠實地對待她的神主,並且做好隨時奉獻自己的準備。

  項子昱突然間驚奇地發現,總公司來參加會議的女人除了董事長衣著體面時尚之外,所有的人都衣著土氣而且相貌近乎醜鄙!真是奇葩,絕對的奇葩!衣著時尚體面的董事長居然喜歡自己的部下穿得平庸而低俗!這絕對是一個心理不健康的人,項子昱有一種近乎本能的預感——這是一個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出色的人,一個只能任用低能聽話下屬的人,一個沒有傑出胸襟和氣度的人!這樣的人居然也可以做董事長!這樣的公司絕對是一個不具備發展潛力的公司。項子昱有些隱隱的失望,就像是看到了一個沒有前途的暮年老人一樣。

  項子昱忽然發現,今天這樣的場合,自己的衣著似乎過於顯眼到搶眼,紅色長裙,黑色皮氅,而且自己的位置處在會議桌的一端,是可以對在座的所有人的表情一覽無遺的位置。這是她的習慣,她習慣坐在不顯眼卻可以觀察一切的位置。然而,她的衣著和做派讓人感到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她很快發現懂事長不停地打量她,目光裡有疑問、戒備、警惕,她回敬了坦然的目光。

  宗子琪主持會議,這個小個子、瘦得似乎一直都被人事老總剝削和欺詐到已經有些奄奄一息一樣,聲音也是弱弱地如同久病的女人:“從現在開始,總公司接管了這裡的一切業務。吳總是出資人之一,還是我們的老闆之一。請吳總講講吧!”她的臉上居然沒有一絲笑意和恭謹的神態,語氣平淡而乏味,如同乾巴巴的沒有發開的饅頭。

  “我說什麽啊?!讓我說什麽呀?!我投入了100多萬進去,你們居然這麽做!我說什麽呀?!”吳總的眼睛在她的員工和屬下的臉上逡巡,似乎在尋找支持,然而徒勞,除了項子昱在看她之外,其他的員工都是低著頭或者刻意地避開她的目光,雖然她們昨天還對她恭維地笑。項子昱明白,吳總是被陰謀啦,總公司用空頭品牌入股,再用股權侵吞了一個現成的公司。她清楚地聽到據說是馬懂丈夫的人說可以把這裡做成形象店,還信心滿滿地指指點點,要按照自己的意圖改造。真是吃相太難看!連基本的矜持都沒有,更別說基本的尊重和禮貌。項子昱心裡的鄙棄已經到了要爆炸的邊緣,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隨時都會衝出被撞得已經不堪一擊的籠子。她骨子裡非常地蔑視這些愛耍心機和陰謀、預謀和計謀的人,在她的眼裡,這樣的人簡直就不是人。

  宗子琪把目光投向馬董事長,她獲得了一個輕微的暗示,沒有逃過項子昱眼睛的輕微暗示的回應目光。“那請我們的馬董事長講幾句,大家歡迎!”她好像忽然有了力氣,就如同回光返照的垂死的人突然被注射了大劑量的強心劑一樣地精神起來,帶頭鼓掌。會議室裡頓時被誇張的掌聲填滿,如同廣場舞大媽震耳欲聾的強勢音樂一樣霸道。

  “那我就說幾句吧!”馬董事長聲音不高,很柔和,像一個有幾分靦腆害羞的少婦,然而,每一句話都帶著看不見的鋒芒:“這個公司運營了八個月。吳總確實是努力啦。可是一直在虧,虧了我很多錢。吳總很忙,經常不在公司,沒有那麽多精力,所以現在由總公司派左總管理。左總非常有能力,一定會讓這個公司扭虧為盈。我馬董是不怕花錢地,你們放心,我保證你們可以賺到比現在多得多的工資。我們有最先進的管理辦法和團隊。現在你們每個人都說說自己的想法。”項子昱忽然有種想吐的衝動——見過不要臉的,真沒有見過不要臉到這樣可以顛倒黑白、無恥齷齪的!明明沒有花一分錢用陰謀賺了別人的公司,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說虧了很多錢。明明非常貪錢,卻還要標榜如何地大方!真是典型的“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項子昱一直都注視著馬董事長,現在,她看到了她華麗的外衣包裹著的虛偽的善良和看似寬柔的強硬和霸道無恥。絕對不能跟這樣不能稱為人的人在一起共事!絕對不能!項子昱在這一刻果斷地決定了自己的抉擇。

  “誰先說?”助理宗子琪瞅了瞅坐在她身邊的李老師:“李老師在這最久,你先說吧。”

  “好滴!好滴!”李老師容光煥發、情緒高亢、熱情洋溢:“我是最久滴,也是為這個公司出力最多的人。我不但能夠講課、跟單,還可以做會計,公司的所有業務我都參與。我出來工作就是為了賺錢,只要可以掙到錢,我是非常願意跟隨馬董事長髮展的。”

  “很好!”馬董事長好像十分讚許:“全面的能力!我們需要你的能力,可以給你最好的發展和錢。”

  李老師很得意。

  然後依次是鄭老師、王老師、孫老師,他們都謙卑地表示要跟著公司學習成長、努力工作,也同樣獲得了馬董事長的讚許。項子昱在這些老師的臉上看到了重獲希望的欣喜,她們似乎從馬董事長讚許的目光裡抓住了可以保住飯碗的稻草,安然地放下了提著的心,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變成了馬董的好員工。項子昱有十二分的把握確信,她們拚命要抓住的稻草絕對是不可能救命的,她帶著憐惜和慰撫地看著吳總眼裡湧現出的抑製不住的絕望和失望,還有驚醒和徹悟後的痛苦,在心底裡重重的歎息,就像是隆隆地滾過陰雲密布的天空的驚雷。人性!這就是人性!要想更好地看清楚一個人,這絕對是最佳時刻。只有危機來臨的時候,我們才可以看清楚人的本來面目。

  “這位是誰?”馬董事長審視地看著項子昱淡淡地問。

  “培訓老師項子昱。”李老師搶著回答,就像一個刻意討好的跟班一樣。

  “你也說說吧。”馬董事長淡淡地說,目光裡有股淡淡的戒備、敵視、防範和傲慢。

  項子昱隱隱地感到有股無形的黑霧慢慢地聚攏到她的身邊,把她團團地包圍起來,而且越聚越厚,讓她非常地反感和不舒服。她不喜歡被脅迫,更不喜歡被審視。她本能地知道,今天她是必須出局的人,這樣為了錢而不惜製造職場斷崖的人是絕對不可能保留兩個培訓老師的,而且還有一位被高調自詡和讚許的全能老師!項子昱混跡職場二十幾年,看慣了很多卑鄙無恥齷齪的事,但是像這樣卑鄙無恥齷齪到如此地卑鄙無恥齷齪的職場斷崖事件就是對於自己這樣見多識廣、閱歷豐富的人也是出乎意料。她是絕對不可以讓自己跟這樣一群不能算是“人”的人一起共事的。剛剛進入公司的時候,雖然李老師百般刁難,但是她都輕輕化解,她還是可以忍受,她還不屑對一個低俗、淺薄的女人表現出殺傷力。然而,今天不同,她面對是職場的老油條和老惡棍!雖然她們看上去著實有些人模狗樣兒,然而,早就對她動了殺機。是滴!殺機!項子昱看了一眼吳總,吳總躲開了她的目光,她不由地微微一笑,她原本就已經下定決心離開這些不能稱之為人的人,當然也就不會有什麽顧忌。

  項子昱往靠背椅上靠了靠,讓自己的身體更加舒適些,早起趕稿子讓她的肩膀和頸椎很不舒服。她氣定神閑地開口,聲音不高,但是非常具有磁性:“那我就說幾句吧。一個公司用短短的八個月時間就做到現在的業績,我們不得不承認吳總是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和心血。未來十年家政服務業是中國最具潛力的行業之一,是高速發展和高速整合的行業。如果可以做到有效地抓住高端客戶、高品質的培訓師、高品質的跟單老師、高品質的家服人員,就有機會勝出成為家服業的王者。我項子昱是做管理出身的,見過身價幾十億的老總和地痞流氓無賴,我同時是小有名氣的作家。我有著嚴格的自我規範和自我管理,忠於自己的本職工作。我喜歡我的職業,我喜歡因為我的工作而改變了我的學生和她們的人生。我相信我可以找到跟我有共同思想並一起努力分享未來十年事業的公司。謝謝!”

  靜,靜,靜,還是靜,然後就是山洪爆發一樣的掌聲,自發的掌聲!沒有示意,沒有首肯,沒有詢問,就是自發地響起來的熱烈的掌聲。

  “好啊!”馬董事長驚訝中帶著讚許地說:“總裁范!有總裁范!我們公司以後會更好地發展,我們需要這樣的高端人才!”

  項子昱沒有說話,她清楚地看到了吳總感激中帶著慚愧的目光,心裡湧起莫名的心酸。項子昱走了,在馬董事長和眾人熱烈的掌聲和錯愕的目光裡果斷地走了,走得像個驕傲的鳳凰。是的,是鳳凰,漂亮而閃光的驕傲的鳳凰。

  深圳的夜空很縹緲,有縹緲的花香和同樣縹緲的人語聲。在這樣縹緲的花香和人語聲的夜裡,項子昱收到鄭老師的微信,僅僅第三天,她們就全部被解雇!總公司用自己的團隊接收了所有的業務,她們可以乾到過年的所有計劃和虛弱的欣喜,終究還是泡湯啦!一起泡湯的還有她們為了保住工作而丟掉的尊嚴和骨氣以及那根用謙卑和討好做成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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