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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

  年終歲末,和朋友小聚,酒酣耳熱之際開始懷舊,不知誰說到了相親這個話題,很快引起了大家的興趣,踴躍發言。

  朋友甲年輕時身高體壯,器宇軒昂,氣質上兼具張飛之猛,趙雲之帥,西門大官人之痞,很受女孩子歡迎,相親無數,數的過來的就有二三十次,但就像狗熊掰棒子,最後到手的未必就是最好的。

  朋友乙和媳婦是大學同班同學,一見鍾情,相許終生,此後便“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如今年過半百,本來心情平靜,波瀾不驚,一聽朋友甲年輕時見了這麽多,感覺虧欠太多,頗有些心理波動。

  朋友丙最奇葩,見一個愛一個,結婚多年了還和以前的相親對象藕斷絲連,撕扯不清,婚姻屢屢亮起紅燈,中年後才幡然醒悟,歸於平靜。

  一群老男人追憶往事,意氣風發,熱烈討論一番後,得出的結論是,年輕時不懂相親,現在懂了又沒親可相了,長籲短歎,憤懣不平,很有些黍離之悲,遲暮之恨。

  被他們這一攪和,我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時代,好像也相過幾次親,但大多都沒印象了,唯有兩次因為比較尷尬,所以還銘記在心。

  第一次是在大學剛剛畢業,九零年夏天的某個日落黃昏。

  給我介紹對象的是我們家的鄰居徐阿姨,徐阿姨是個熱心人,在附近一家工廠上班。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工廠的日子還很好過,過年時發些雞鴨魚肉自不必說,平時也經常換著花樣發點獎金和福利,徐阿姨家的生活便很富裕,經常燉上一鍋肉,一家三口飽餐一頓。

  和徐阿姨家的紅火比,我們家的日子就顯得有些清湯寡水。那時我和弟弟還沒工作,爺爺奶奶輪流來家裡住,只靠父母有限的工資,在吃上便能省就省。徐阿姨有時來我家串門,正趕上我們吃飯,看看一大家人圍著一大鍋白菜粉條豆腐,渾不見一絲肉丁,便對我們有些同情,想給我介紹個廠裡的對象,讓我們也感受一下工廠的福利,改善一下生活。一開始說的時候我還沒在意,說多了便動了心,反正那會剛畢業還沒就業,整天在家閑著沒事,見見就見見唄。

  徐阿姨介紹的對象是她廠裡的會計,據說人長得不錯,性格好,會來事,下面還有個弟弟,父母都是雙職工,父親好像還是廠裡某個部門的長官。

  見面的地點約在山大老校物理樓前,之所以選在那裡,是因為那裡離家不遠不近,來去方便,不會碰見熟人。而且環境清幽,有一片草坪,還有幾棵櫻花樹,春天的時候一樹繁花,雲蒸霞蔚,渲染的方圓幾十米範圍內格外溫馨。可惜我們見面時正是夏天,沒了櫻花的襯托,多少缺了些浪漫氣息。

  一會,徐阿姨陪著女孩子來了,遠遠看去,女孩身材不錯,個子有一米六五左右,細長臉,運動頭,很幹練俏麗的樣子,只是近看膚色有點黑,估計擦上一瓶雪花膏也出不來“美白”的效果。

  女孩眉眼很活絡,通過她和徐阿姨有限的幾句對話,看得出她是個很會應承的人,和我平時接觸的學校女生完全不是一個類別。徐阿姨盡到自己的責任後便很快離開了,剩下我們倆都有些拘謹。我和她沿校園的甬道慢慢走著,一時竟沉默下來,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在此之前,我的生活經歷簡單的就如同一張白紙,從學校到學校,而她從小生活在工廠,又已工作幾年,閱歷遠比我豐富。我們倆就像兩個軌道上的人,現在卻因為徐阿姨,給拉扯到一塊了,這事便有些不尷不尬。

  沉默其實是有力量的,特殊情況下的沉默更讓人感覺不適,像刀鋒一樣逼人。我一時找不到話說,感覺作為男人又有打破沉默的義務,便絞盡腦汁想說點什麽,腦海裡不知怎麽就想到了最近看過的《毛澤東傳記》,便把話題有意識往那方面引。開頭幾句最艱難,一旦說開了,心情便放鬆下來,便賣弄似的對她談起了主席的光輝事跡,從共產黨“一大”成立到武漢“二七反革命事變”,從遵義會議到紅軍三大主力陝北會師,從 “論持久戰”到和國民黨的“三大戰役”,滔滔不絕,幾乎將整個黨史講了一遍。女孩偶爾敷衍一下,大部分時間沉默。我知道對方對此話題並不甘興趣,也知道我們倆不可能走到一起,她不是我的茶壺,我也不是她的蓋,但出於禮貌,不能不走完過場。

  雙方在和諧,和睦,平靜的氣氛裡回顧了主席的一生,共同度過了嚴肅緊張的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了,我們倆像兩國使者一樣友好的告別。看到她騎上二六自行車,漸漸遠去,我的心理一下釋然了,頓感輕鬆無比,估計她也會有和我一樣的感覺。

  第二天,徐阿姨來我家問我怎麽樣,我說人挺好,就是不是我的菜,可能是受到了打擊,此後,徐阿姨再也沒有給我介紹過對象。

  第二次相親是工作以後的事了,介紹人是辦公室裡的老王,老王說是老王,當時年齡也就三十來歲,因為常年喝酒,臉色黑紅,抬頭紋很深,顯得比較老相,一雙眼睛總是醉意朦朧,談吐含混不清,說他五十都有人信。

  老王有幾大愛好,好煙,好茶,好酒,好話聊。早上一上班,老王便泡上一杯濃茶,點上一顆煙,大馬金刀往辦公桌前一坐,吞雲吐霧,氣定神閑。眼睛則四處逡巡,逮著誰有空便扯上兩句。辦公室七個人,四男三女,貌似人不少,但大都是像我一樣剛從院校畢業的學生,喜歡看書看資料的多,喜歡閑扯的少,老王便有些寂寞

  因為和老王打對桌,我便成了老王主要傾訴對象,大部分時間都是老王說,我有一搭無一搭的聽,間或插一句。老王對我這樣的話友並不滿意,但聊勝於無。聊高興了,老王便扔給我一顆煙,有時剛泡好的茶也倒我一杯,我本來是不抽煙不喝茶的,後來也慢慢被他傳染了。時間久了,居然也自掏腰包買來了煙和茶,時不時給他遞一顆。辦公室的女張工對我不錯,見此情景頗有些痛心疾首,說我被他帶壞了。

  老王對我真正滿意的其實是酒,老王一天一包煙,一天一瓶酒,我抽煙不行,但酒量還可以,隔三差五便陪老王喝一杯。

  老王中午自帶酒菜,很少去食堂,車間裡有鍋爐,把早上帶來的便當放到蒸籠裡,一會便熱好了,很多人連米飯都是放到裡面蒸,蒸出來很香。我第一次嘗試著蒸米飯,也像她們一樣將大米放到便當裡,鋪滿薄薄的一層,然後放到蒸籠裡,但拿出來時依然是乾乾的,大惑不解。回到辦公室一說,原來是沒有放水,她們狂笑,一段時間內,我成為眾人打趣的對象。

  老王心情好的時候,便會在下班前用眼神暗示我,用語言蠱惑我,中午整兩杯?如果我不想,便找個理由騎車回家了,如果恰好那幾天沒有酒局,肚子裡酒蟲發作,便欣欣然去食堂買兩個小菜,老王帶著自己從家裡拿來的蘭陵大曲,一包花生米,我們倆便在辦公室對飲,一人半斤,喝完下午也快上班了,老王臉紅撲撲的,精神越發亢奮。

  時間久了,老王看我越來越順眼,竟打定主意要給把他一個親戚的閨女介紹給我,女孩才高職畢業,還沒工作,我再三推脫,架不住老王熱情,說那女孩身高一米七多,長得像模特,要多水靈有多水靈,我一時心動,便半推半就的答應了。

  見面的那天是個禮拜天,地點在老王的家裡,老王有個女兒,那時上小學五六年級,鬼機靈,知道我是去相親,見了我就抿著嘴笑,我本來就緊張,被她這一笑,越發不好意思。加上那天穿的是西服,緊繃繃的,老擔心哪顆扣子系錯了,或者大前門撐開了口,很不自然,胳膊腿都沒地方放,手心手背都是汗。

  很快,老王說的模特來了,個是真高,說是一米七,我感覺一米七五都有,根據是和我站一塊,隱隱比我還要高出一些,身材圓滾滾的,說不上胖,就是結實,像秋天田野裡茁壯成長的一棵紅高粱。模樣也周正,很單純的樣子,比我還靦腆,見了我都不敢看,偶爾瞄一眼。

  那天吃的什麽飯,飯後又單獨聊了些什麽,我都忘了,隻記得約好了下次會面的地點,但我卻失約了,我對她的感覺大概就像剛畢業那次相親女方對我的感覺,雙方差得太遠,但又不好當面拒絕,只好采取這種不太體面的方式違約。

  過了幾天,老王上班時問我,女孩子說那天約會等了我近兩個小時,我怎麽沒去,我訥訥,扭捏半天,猶猶豫豫的說我倆不合適。老王有些氣急,不合適你可是早說,我理屈,無語。有一段時間,老王上班不再搭理我,中午的酒局也沒了。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對,有些愧對了老王的好意,改天便買了瓶好酒,從食堂裡買了幾個好菜,正兒八經的請老王喝了一頓。從此,盡釋前嫌,和好如初,但介紹對象的事是再也沒有了。

  其實相親這事不在數量在緣分,假若能碰到合適的,像朋友乙那樣一見鍾情,從一而終的最好,減少了很多沒必要的麻煩,拒絕別人和被別人拒絕都不是件心靈愉悅的事。當然,這只針對我這樣心地善良,憨厚本分的,以耍流氓為目的的相親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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