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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欠下了巨額債務的父親

金錢的失去可能同時意味著家庭的跌落甚至是親密關係的瓦解。

家庭財務的支配者,父親,在某一天失去了大量財產甚至欠下了巨額債務後,其子女可能會看到與以往完全不同的世界。

故事並非隻關於“金錢”與“親情”之間的連接,而是關於在巨大的外部壓力下一個家庭的內部如何被影響。在更深的層面上,它揭示了人的一種普遍困境:一個人無法真正“擺脫”掉其家庭。

如果回過頭,必定存在一個轉折點,作為家庭財產支配者父親們,在子女眼裡變得不一樣了。在一些家庭中,金錢凸現了它格外強大的力量,它擺布人,讓人心碎,令人不安。

“爸爸不會害你。”人們喜歡金錢,知曉人性,也明白二者相聯會產生什麽。但在那些明晰或者模糊的時刻裡,作為家庭的一員,子女們困惑了,“我不可能拋下我爸不管吧。”“我只為他還最後一筆錢。”儘管經歷了心碎和絕望,他們還是試圖讓情況好轉。

採訪、撰文 | 胖粒

發生了什麽?

200多萬,葛小雨也說不清楚父親具體欠了多少,當債務大到一定程度後,它就變成了抽象的數字。“沒有什麽概念,當時他打電話時還在在哭,我只想先安慰他。”她的父親通過小額貸款加刷信用卡欠下了這些債務,在烏魯木齊。 四室一廳,葛小雨一家四口住了快十年房子也因此處在抵押狀態。

汪昕通過母親的電話得知了父親的債務。一些短信暴露了父親瞞了很久的“高利貸”。葉偉濤在微信裡被父親告知無法為自己繳清下一年學費。陸珺奇認為家庭的境況是在不知覺不覺中變化的,並沒有一個特別的時刻。似乎是一條下坡路,每年過年的年貨都在逐年變得更差。“已經好幾年不買煙花炮竹了。”

事發之前,汪昕的媽媽一直睡不好覺。“她很敏感,總是想太多。”

汪昕把母親的此種表現歸結為“孤獨”與“更年期”。好在這種日子總算快要熬到頭了,再過兩年,她就可以退休。她開始想象那些美好的退休生活,除了給孩子存上一筆“嫁妝”,剩下的錢可以四處旅遊。她從來沒有去過國外,那些地方太遠了,要花很多錢,“退休後去。”她總是這麽想。

有時候人們會在事後把某些巧合視作一種征兆。

汪昕的媽媽手機壞了,想要打個電話給親戚,男人把手機遞了過來,掛了電話,一條短信突然顯示在螢幕上。“是催款的。”不動聲色,她打開了短信箱,發現裡面一長列都是催款信息。

母親找到了汪昕,表示現在還在懷疑階段,並不能確認確有其事。但就算這樣汪昕也只能先放下手上的活,買好車票趕回家,還好,只需兩個小時,她與她的媽媽就坐在了那套老房子的客廳裡。

以往,汪昕對金錢沒有什麽概念,家庭談不上多富,但從來沒有為金錢發愁過。今年年初汪昕在長沙剛找到了一份藝考培訓老師的職位,此前,她考研幾次未果。這使得她與家裡的關係微妙。父母希望她盡早工作,結婚,然後“穩定下來”。汪昕不想這樣,渴望穩定是父輩的願望,對她而言,一種有價值的人生才是值得追求的。但什麽是有價值呢?關於這一點,她也不太清楚。

一切還未知,這是最可怕的。母女倆進行了各種猜想。貸了多少錢?用來做什麽?媽媽做了最壞的預想,咬定他一定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極有可能還生了一個孩子。難怪他之前整夜不回家。

汪昕上網搜尋此類事件,她試圖通過別人的經驗來弄清事實。P2P網上全是各種P2P暴雷的報導,損失百萬千萬的大有人在。她想起了交完首付還沒裝修的新房子。那時在新的市中心的房子,萬達的,16樓,原本計劃明年裝修。她還念叨起了去年父親新買的車,那是家裡的第一輛車,黑色別克,全款交付,她開過幾次,坐在裡面有一種踏實的幸福。

會不會它們都沒了?

再這麽想下去沒個底。汪昕父親下班後回到家。晚上七點,三個人坐在客廳內。媽媽忍住憤怒和淚水。汪昕盡力保持冷靜。而父親,他看起來很無辜,對眼前的一切表示出驚訝。

不承認。沒有的事,我怎麽可能去貸款呢?汪昕父親在一種憤怒下表現出的行為大概是這樣。

解決眼前的困難

能不能做這樣一個判斷,沒到那一步——不得不說出真相之時——人們往往相信事態會有更好的發展,或者說,相信自己能解決一切困難。

葛小雨的父親就是這樣想的。直到欠款達到了他無法兜住的那個關口。他在電話裡哭了出來。父親的哭聲甚至讓葛小雨來不及去想200多萬意味著什麽。為了安撫父親,她在電話裡表示,全家人可以一起來還債。

只是在那之後,人慢慢從現實中回過神來,才知道負債200萬意味著什麽。葛小雨的姐姐大她四歲,在烏魯木齊做了幾年銷售後,來到了北京,希望換一個行業增加些收入盡早還完債務。姐妹二人同住一室沒多久,媽媽就從家鄉趕來了北京,她已經好些年沒工作了,為了償還這筆債務,她選擇來到北京重新找一份工作。三人住在一套月租4500的一居室內。

債務的一部分來自於信用卡,包括幾張以葛小雨姐姐名義辦的早已透支的信用卡。還有那套被抵押的房子。在葛小雨上初中時,全家從六十多平米的房子,搬到了這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每次去奶奶家,奶奶總感歎‘你們家’現在有錢了。爸爸的車也從那個小的東風雪鐵龍,換成了一輛更舒服的凱旋。”

就是這套房子,最後成了變成了抵押品,不過房子的實際產權早被轉移到了姐姐名下,這就等於姐姐需要承擔那些原本不需要她承擔的債務。

姐妹二人算了算,按照目前的債務,每個月至少需要還兩萬。還不起。只有一個辦法,先去借錢。先借個十萬,然後再換工資更高的工作,再賺點外快, 大家樂觀地認為問題不大。葛小雨找到她的朋友,最後借來了十幾萬。矛盾在這個時候開始有了,姐姐無法借來錢,甚至連房租都需要葛小雨獨自承擔。

葛小雨的父親想了一個辦法 ,他買了一個POS機 ,讓葛小雨去辦一張大額的信用卡,然後把POS機寄給他,這樣他就能獲得一筆資金。葛小雨愣了一下,這不就是信用卡套現嗎?這是父親眾多令他失望的時刻程度最深的一次。她假想如果自己有子女,會將這個風險轉移到子女頭上嗎?不會的。

感到委屈,但畢竟是家人,想到這裡又無可奈何。一個晚上,姐妹倆與媽媽開了一個家庭會議,商討如何走出困局。

桌子的兩端坐著葛小雨和媽媽,一份合約擺在中間。“那是媽媽在2005年買的商業養老保險合約,十幾萬早就滿額交夠。還有一份保單貸款的文件,本金八萬八,那是2015年爸爸需要用錢的時候辦理的。”

姐姐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我看不清她什麽表情。我不想戴眼鏡,看不清讓我能更嚴肅更冷血地說出我需要說的話。”

一切都是因為錢。如果不是因為欠債,媽媽用不了多久就能享受養老金了。但父親留下的那個窟窿早就補不上了。葛小雨在日記裡寫:“先是他自己的信用卡,然後是讓我姐姐辦很多張信用卡,接著是各種過去養肥的保單用來貸款,再之後就是家裡的房子、各種互聯網貸款……砰!去年五月幻覺破碎,拆東牆補西牆終於補不上大大小小的洞,整個家庭一起落水。”

張甯最恐懼電話鈴響。極有可能是父親打來的。他的來電不外乎兩種情況,要麽這個月沒辦法還上錢,要麽希望能從她那裡獲得一些金錢上的支援。

"最瘋狂的時候,我手裡有三張信用卡,三個小型借貸軟體,還有兩個朋友的借款,即便如此,父親仍舊問我,能不能再辦張信用卡,能不能再問朋友借點,能不能再找個機構貸款。"

每到這個時刻,張甯都要讓電話鈴長久地響著,等對方掛斷,然後找個沒人地地方,一個人哭一會,沒聲音的那種。再深吸一口氣,撥回去。

張甯拒絕不了父親的請求,她說不清是為什麽,可能是自己軟弱的性格,也可能是——那是我父親啊,怎麽可能丟下他不管呢?——不論如何,還在念大學時,張甯就在父親的要求下申請了一筆網絡貸款,到現在,張甯還需要每個月為父親償還4000多元。

怎麽能說是為父親償還呢?還不是為了整個家!要是這樣說,似乎無人能反駁,張甯最初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為父親籌了一筆筆錢,只要是為了這個家庭,誰借都是一樣,哪怕從本質上來,這是違法的。

葉偉濤的父親在萬般無奈下請求了自己的孩子為其辦一張信用卡,他已經透支了幾張卡,再沒有朋友能借給他錢了。葉偉濤辦了一張信用卡,不過額度只有10000元。”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這是我唯一能給他做的事了吧。”

汪昕的父親打算找親戚借錢來還上欠款。他原本打算再找銀行貸款,其中可能有找親戚借難為情的意思。汪昕與媽媽否定了這個提議,“為了面子值得嗎?”舅舅罵了汪昕的爸爸一頓,這是汪昕頭一次見到父親被親戚如此對待,父親沒有吭聲,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麽。

由於父親“踏實可靠”的形象,幾十萬元很快就從各處親戚那裡借了出來,但所有人都表示出了巨大的不解:這樣一個人——踏實、有眼界、有地位——怎麽會乾出這種——借錢投資P2P——事兒呢?

欠下債務之前

這些家庭就是那種我們每天都能看到的家庭:父親,在自己的視閾裡有點小成就,家裡日子不錯,男人可以抽60元一包的煙,親密關係也不賴,雖然偶爾吵吵,也只是閑暇時的一劑調味品。他們完全可以一直過這種日子,如果沒有什麽野心的話。

但必須要承認,你無法苛責他們,看起來他們無非是做了普通人都渴望做的那些事,獲得更多的錢。這沒有錯。

只是在事後總結時,有人懊喪,為何要走那一步呢?如果不投入那麽多就好了。他們像一個失敗的賭徒,所有的後果都只能怪罪於命運頭上。

那些巨額的欠債並不是突然就有的,在最初,它們可能只是一筆小小周轉資金,需要錢就借,這再正常不過了。只是它怎麽就像一個雪球那樣越滾越大了呢?

葉偉濤的父親在1996年去往溫州,進入一家生產警報器的廠子做工人,在外閑逛時,發現倒賣警報器能賺取不少錢,於是他依靠倒賣賺錢了第一筆錢。之後他做過貨車司機,幫人做過打手,後來做起了五金生意慢慢起了家,淨收入最高時達到上百萬。生意場上,虧損是常事,找資金來周轉也是常事。只不過人們時長過於樂觀地看待自身的處境。這位年近50的父親回憶起最不該借的那筆錢,是找了一家民間借貸公司借了70萬用以擴大工廠。在那之後,他的生意再也沒好起來過,持續虧損,他不得不“拆東牆補西牆”來填補那些借款窟窿。

而當借款的來路過多時,特別是那些高昂的利息,會讓人們甚至會忘記了借款的具體數字,一旦到了這個局面,欠款很難通過“拆東牆補西牆”來還完,事實上,這正是很多民間借貸的技倆,不會讓你一次性全部還完,要以利養利。

也有借貸方不知出於何種原因,追款時竟然只要求償還本金即可。張甯的父親認為自己有能力支付利息,拒絕了對方的提議。”腦白金的創始人之前不也負債多少多少,最後還不是一下子翻身了。”

張甯的父親賣過衣服,煉過鐵,還養過雞,最後他在自己的村子裡開了一家麵粉廠。麵粉廠給一家人帶來了財富也帶來了尊嚴。“也許從那時起,我父親就覺得自己不再是村中每天圍著土地轉圈的農民中的一員了。”要賺更多的錢,很少有人會滿足於“夠用就好”。在一個喝了酒的晚上,父親對張甯講述他的賺錢方法。“買進倉庫,然後用倉庫抵押,擴大生產,壟斷市場。”剛開始的借貸金額小,很快就能還上。打破平衡的是那台能烘乾糧食增加糧食儲存量的“烘乾機”的出現。父親滿懷信心踏上了購買烘乾機的征途,卻遭遇了無良廠家,被要挾追加十萬才發貨。支付了錢,拿到了機器,卻發現其根本派不上多大用場。“而這個不受寵的鐵疙瘩,卻給本就將近倒閉的加工廠加上了近七十萬的貸款。”

程衛詩的父親偷偷借了高利貸,用那筆錢與一個遠方親戚開了一家煤氣灶店。賺了一些錢後,他並未急於還上那筆高利貸,而是再次進了一大批壁掛爐。“父親滿懷信心地等待這批貨賣出去大賺一筆,然而事與願違,這批貨被壓住了。新款的壁掛爐不便宜,能痛快地買下來裝修新房的人也並不多。”

各種各樣的理由都出現了。“被騙了。”“命運不好。”那些時刻,尋求一種命理解釋至少能讓人好受一些。

張甯前幾天跟母親不經意談到父親,母親說,“”他可能就像村裡人的評價一樣,是掐了腦袋的蒼蠅,只能亂撞亂碰,到處亂飛。”母親還說起,“你父親年前承包了一百畝地,種了黃芪,準備大乾一場,結果年後一直沒下雨,黃芪長不出來,然後又改種了玉米,可剛等玉米種完,就下了一場久違的雨。”

汪昕的爸爸,在一開始只是想利用手頭的閑錢進行投資,在取得一定收益後,享受到了甜頭,便越投越多,最後發現那些都是P2P,在去年的夏天,它們一個個都成為了“死雷”。

前25年,汪昕是順風順水的人生典型。一家人生活在湖南的一個城市,雖不是出生在多富裕的家庭,父母的公務員身份足以保證其衣食無憂。在中部小城裡,她能擁有最好的一切,念最好的小學、初中與高中。而大學“考砸了”——去了一個普通二本——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挫折。她的父親出生在山溝,通過求學獲得了城市生活。

而程衛詩的父親從複旦大學畢業了,雖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但在那個年代,他也只有被分配的命運。公務員是家人認為的最佳職業,1994年春,父親聽從家裡的意見,從上海回到了家鄉。回到了他家鄉——山東省西北部的一個縣城,在當地廣播局做了一名普通的攝影記者外加辦公室科員。

“廣播電視台的工作很累,每天扛著攝影機跟著領導跑鄉鎮。鏡頭對準的是領導,拍完縣長拍鄉長,鄉長拍完拍攝鎮長。有時候村長也努努勁往鏡頭前湊熱鬧爭取上次鏡。”

奮鬥多年,程衛詩的父親從一個普通職員逐漸成為一個副局長。與汪昕的父親相似,雖然沒有太多的錢,但他們,是那種看起來不太可能通過貸款承擔高額負債的那種人。

汪昕的父親不喜歡講多話,炒得幾個好菜,在廚房忙了一個小時後,他把菜端到桌上,自己卻不吃幾口。家人沒有太多的話。這是很多家庭的常態,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正常。

欠債後的家庭

這事不能因為借到了錢就這麽過去了。汪昕的媽媽只要一坐下來就想到巨額的負債,自己那點工資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還得完。

撐不住的時候,她對汪昕說:“要不我去死吧。”

“媽媽,你死了,我怎麽辦呢?”

爸爸,那個家庭的“罪人”,沒有好過到哪裡去。他對著汪昕解釋了自己的做法:“我只是想賺點錢,給你當嫁妝。然後我就走,一個人,離開這裡。”

春節,由於媽媽在北京做保姆無法回家,張甯獨自一人回到了老家。不知道是空氣不好還是氣象的原因,一到村子就讓人感到壓抑。張甯看到了父親,他萎頓了許多,具體體現在白發與身體的消瘦上。父親的眼鏡還是那樣血紅,“像兔子的眼睛一樣。”這是父親常年喝酒的特徵。屋裡像“單身漢”的家,房子沒怎麽打掃,衣服也隨意堆著。張甯有些心疼父親。

她原本以為許久未見,父親會展現出一些溫情,但父親一上來就對她進行了質問,“你在家這邊可以一個月掙兩千,為什麽你去了北京,掙多了錢,每個月還說還不請?”父親認為是張甯私自花掉了那些錢,張甯覺得就算是我花掉了,那也是自己的錢,況且當初去北京,為了省錢,招了一個熟人住在地下室來維持生活,怎麽現在就好像她是罪人一樣?

從回到家的中午十二點開始爭吵,這場架持續到晚上。父親坦言,家裡每天都有要債的,每天都是在硬撐,“明天有人要來拿錢,沒錢就殺掉我。”父親撂下了這麽一句話。不得已,張甯只好從兩個好友處分別借來五千多。一共一萬二,像久乾逢雨,它們被父親拿去填補了那些窟窿,瞬間就消失了。

負債累累意味著什麽?你也許能體會到在花唄上欠500塊錢是什麽感覺。可如果是欠了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呢?對於一個普通家庭而言,這只能轉變成一個抽象的天文數字。

沒有人會否認金錢對一個家庭的重要性。在金錢從動力轉變為一種壓力後,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感知到自己生活發生的變化。

葛小雨把為父親還債稱為“爛攤子”。在此之前,她是沒有過多的煩惱,如果有,不外乎是那種剛工作的年輕人所共有的:月光,花完工資就刷信用卡。買電腦,換新手機。每天都能喝上咖啡館幾十元一杯的咖啡。

現在呢,她買了一台二手的咖啡機,一百塊。豆子就用五十塊一公斤的。偶爾也去便利店花十塊買一杯。最近她找到了新的“薅羊毛”方式,她使用三個手機號得到了大量的咖啡優惠券,切換使用,這樣一杯下來只需要6元錢。

如果非要從這種狀態尋找到某種正相的改變的話,也不是沒有,只是它需要認真去辨別,“但至少,我誠實多了,不是嗎?告訴你,我的朋友,誠實的感覺真好。”

不過所有人似乎都對另外一些事,比如愛情,不再抱有什麽期待。

他們都說著類似的話,“家裡這樣的情況,不合適。”

”我現在很自卑,我不覺得還有人會喜歡我。”

“這樣的情況會拖累人吧。”

“話說回來,愛情也不是人生的全部。”

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我們三個人甚至暢想了一下,明年這個房子租期到了以後,要不要換一個城市生活。一個可以定居的城市,故鄉已經沒有什麽可留戀了,北京也從未讓我心動。不如走吧,從北京走,從北方走,去南方,去以前從未想過的地方,過以前從未想過的生活。 ”

——葛小雨

男人們還沉浸在巨大債務帶來的悲傷中,妻子們已經開始了“救援”的行動。

張甯的母親偷偷跑到北京,等一切安頓好後,才告訴女兒自己找了一份保姆的工作。“你說我在家什麽都做不了,還不如出來能掙多少算多少,總比乾坐著等別人要債強。”葛小雨的媽媽,從烏魯木齊去往北京,試圖在那裡尋找到一份工作,為還債出點力。

負債讓父親們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而妻子的“遠走”是他們的自尊心的再次跌落。丈夫們卻將妻子的行為視作一種“背叛”。張甯的父親氣急敗壞在電話裡大吼:“就算她跑了,所有的貸款也都是廠子的,法人是她,最後看誰倒霉。”葛小雨的爸爸,也在一通電話中向葛小雨哭訴,認為被妻子拋棄了,自己一人在新疆太孤獨。葛小雨感到憤怒,“大家都是在拚命賺錢補你造成的窟窿啊。”原本不是這樣的,什麽時候變的呢?葛小雨與父親關係非常好,還在念大學時,葛小雨坐火車回家鄉,沒到站,就接到父親的電話:“大盤雞的材料全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回來了。爸爸愛你哦。”

出於對剩下的財產的保護,他們不得不採用迫不得已的手段,比如離婚來實現目的。那套新房子的戶主變更為汪昕,而老房子的戶主變更為的汪昕媽媽。沒有人會對此表示異議。

葛小雨的父母在去年年底離了婚,這同樣是一個無奈的選擇。葛小雨給我看了她父母的結婚照,默默說道:“我父親這個長相,想討厭都討厭不起來。”

在葉偉濤為學費擔憂幾天后,他的媽媽,與他父親離婚多年的商人,為他付清了學費。他拒絕了母親為他支付生活費的提議,選擇去燒烤店打工,一個月3000塊,第一個月的工資下發後,他給父親發了個200元的紅包。

儘管生活窘迫了許多,但是父子之間的關係並未因經濟狀況變得緊張。有意無意,父親比以往更關心葉偉濤了,他們隔幾天就打一通語音電話。都喜歡籃球,每逢重大賽事時,二人還會為各自喜歡的球隊口頭對戰。“猛龍拿了總冠軍哦。”“嗯,那只是他們的運氣好。”

汪昕告訴我,自己一家人還是會想要好好過日子。工資卡已經返回給父親,長達15年的生活裡,他沒有見到過自己的工資卡。“這種自由會不會沒有起初想象的那麽好,我和媽媽都不知道。”父親抽的煙從40、50一包,每天3、4包,變成了5到10元一包,每天1到2包。家裡買了花,有綠籮,三角梅,“日子總得過去,難關也需要咬牙過,父親節那天,我要發紅包鼓勵他,希望他一切都好。”汪昕說。

母親與葛小雨睡一張床。母親醒得早,大概六點多,北京的天空也亮了,她走到廚房,為女兒準備早餐。住在十四樓,陽光很好,葛小雨開門走進客廳,看見母親在給窗台邊的植物澆水。

“你心情怎麽這麽好哇?”

“不是你說的嗎?不管怎樣,生活還是要開開心心啊。”

你和父親之間有過什麽故事?七月每日書特別開設“男性主題班”,當我們討論過女性話題之後,是否可以把目光轉移到另外一邊,一起來書寫和男性相關的故事。寫下生命中對我們影響甚重的父親、伴侶或更多“他”的故事。報名請聯繫三明治小治(ID:little30s)。如已添加三明治明仔,直接聯繫明仔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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