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我的學醫歷程——從排斥到熱愛

作為20世紀60年代末上山下鄉的一員,年輕時夢想在數學中有所作為,下鄉的7年中,空閑時間隻啃了兩類書,一類是舊書店淘來的《幾何辭典》《代數辭典》等,一類是哲學書,當時對恩格斯的《反杜林論》《自然辯證法》等愛不釋手。當時,社辦企業盛行,1972年被招入社辦廠,從事有色金屬加工,又想走工程師之路。

1975年,陰差陽錯,被送進上海中醫學院。我身體強壯,很少生病,素不好醫,再從未聽說過「中醫」還有「學院」。當時的浙江很亂,公社黨委書記勸我好生把握這次機會,過了這次,也許就再也沒有上大學「跳龍門」機會了。

懷著忐忑,來到中醫學院。第一學期,基礎課陰陽藏象等聽不進去,與腦海中的原有知識抵觸太大,下課多次質詢老師。特別是講到「經絡」,逼問老師,究竟「經絡」是什麼?請拿出證據來。

1977年底恢復高考,我向(當時管學校的)工宣隊提出要退學重考,被工宣隊訓斥了一頓,沒同意。1978年初恢復研究生考試,我仍在讀,報了上海第二醫學院的腎病專業,居然考中。當時我還在畢業實習,班主任到郊區的畢業實習醫院來找我,說我已考取研究生了,由於名額調劑關係,我被轉到中醫學院,學院考慮讓我轉讀「通裡攻下」(中醫外科)碩士。我一聽,沒興趣,不假思索就謝絕了。

想不到畢業後,被動員留校,第2年(1979年)繼續考研,報了上海第一醫學院,但審核沒過,說不夠兩年臨床。直到1980年,這時,我對中西醫學的態度已發生了質的變化,主動報考了中醫研究生,從而走上了以中醫為主的醫學研究與應用之路。

  • 實踐促使我改變

促使我改變的是一系列的事實。

當時(1978年)社會正在討論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連串的事實,讓我這個自以為理性又有一定哲學根基的人開始對中醫學改變看法。

最初是見習時,我獨立診治了一個心源性水腫的老人,此人心衰厲害,在用洋地黃製劑,又因水腫,加用了利尿劑,卻未見控制。我想起了張仲景的「真武湯」,全方稍作調整,用上了,不料,效果奇佳。一周後複診,水腫退了,行走不喘了,這老者後來十分相信我這個小醫師。

第二件事是兒科見習,我去了上海市兒童醫院,由於門診病房擁擠,該院創始人,中國兒科奠基者蘇祖斐老教授(時年80多歲)與我們擠在一間房中,她看的是小兒過敏性紫癜,用的是中西醫結合方法。出於好奇和尊重,有空我就坐在她旁邊,我看她用的都是涼血止血藥,遂百無禁忌地提出:老師上課講,這種病症,大多病於脾虛,脾不統血,當用補脾益氣攝血法。想不到作為大師級的蘇老竟十分謙虛,說她那套是西學中的,中醫就用你說的試試看。

每周一個下午,三個多月,我們可以說「祖孫倆」系統觀察了近40例少女,效果非常好,近半數患兒2周後血小板上升,80%一月後血小板正常。蘇老很高興,因為比她那套效果明顯要好。我也很高興,我高興的是,與大專家在一起,抄抄弄弄,居然也有效?而且,中醫理論好像還是管用的。

徹底改變我看法的是兩件事情:1978年夏天的一個下午,我畢業實習在奉賢人民醫院,急診值班,一個19歲的小夥子,身高1.80米,滿臉通紅,騎車來看病,是公社衛生院轉來的,查了一下血象,考慮是白血病,我囑其入院治療。當時住醫院是要帶被褥、熱水瓶的,故囑其回去取。他家離縣城30裡地,當晚他回到醫院。住院第二天即開始化療,化療到第三天,他起不來床了,第四天晚上,他死了!

當時我的心象撕裂一樣的痛。這個比我小幾歲的壯實青年幾天前還蹬著自行車90裡,用藥四天后居然就這樣死了?我的心非常愧疚,我覺得是我殺死了他。那天我不收治他,他不會這樣死;也許我救不了他,但他至少不至於隻活4、5天。那以後,我一頭鑽進醫院圖書館,查有關資料,那時,醫學書十分有限,有的就是《希氏內科學》的老版本,書上清楚地寫著這種治療方法沒錯,那證明這是權威的、科學的,但人卻死了?!

在「科學」與「事實」之間,我迷茫了。

畢業留校後不久,我插隊地方一位退休了的縣革命委員會生產指揮部領導來上海找我,希望我這位接受過「貧下中農再教育」的上海醫師能幫助他治肺癌。

我陪他走了好幾家醫院,一概拒絕,因為他患晚期肺癌,又伴較嚴重的冠心病。無奈之下,我和他實說了,想不到他認定上海,希望我幫他看。那時,我幫他找了我校內科權威張伯臾老中醫,先幫他調整冠心病再說;至於肺病,我則在張老的方上加幾味葯。

由於找張老很難,故以後就由我直接改方,想不到這一改,1978年是60多歲的老人,一直活到了1989年,竟然活了10多年。1980年我研究生報名時,他已大大超過了當時西醫給他定的壽限:3個月到半年。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句當時最時髦的口號,使我改變了對中醫的看法,也促使我下決心改考中醫研究生,這也是驅使我臨床上一直致力於中醫腫瘤治療的最初動因。

  • 從感性到理性

可以這樣說,正是由於信奉「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次次的親歷親為,讓我這個信奉數理與哲學,喜好工程技術等「剛性」科學的男生,逐漸對陰陽藏象,個體人倫等「玄」而又「軟」的非邏輯的經驗性內容產生好感,並決意為其做些工作。

數十年的孜孜不倦的多層面、多維度探索,加上原本的善於沉思與邏輯推演的特點,使我能對許多神秘「表象」的浮現原因或機理有了個自認為是可信的解讀或認識。

特別是我在1980年代末曾與同年齡段的十餘位有研究生背景的同仁們一起花了2年多時間,做了一件至今都引為自豪之事,即系統比較了中西醫學,從源頭,從文化背景,人文地理差異到方法學,學科概念體系等予以全方位的比較研究。遂有了一本影響較廣的《差異·困惑與選擇》。

1990年代中期,我又坐了近三年的「冷板凳」,使原先有較濃「吶喊」味的比較研究,多了些哲學沉思與歷史追尋。認真追溯尋繹了中醫藥產生的巫文化源頭及其演變過程,而有了《走出巫術叢林的中醫》一書。

我們是幸運的,生活在千年世紀之交,精彩而又快速發展的世界為我們的工作和生活添色不少;但我們又註定是沉重而又受擠壓的,擠壓在過去和未來之中。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起,從恩格爾的新醫學模式的提出,到世界衛生組織的一系列新建議,到哈斯廷斯的醫學目的與目標重新定義,以及在主流醫學領域已經和即將發生的許多重大變革(比如,關於從精神病學到精神健康的概念轉變,從腫瘤的對抗性治療到更注重人的生存質量等),昭示著隨著新的千年世紀的降臨,醫學也將迎來她嶄新的一頁。

我慶幸的是,我一貫不願龜縮在象牙塔中,而願把觸角伸向多方面;也得益於一大批志同道合之學界友人的熱心相助,經常性的思想交鋒和「精神聚餐」,因此,我們更願意,且完全可以從世界的角度,從發展的角度,從未來可能的態勢,回過頭來看看中國傳統的醫學,看看當今我們能做些什麼,該做些什麼。

熱衷於西醫標準評判中醫,前提就是荒謬的;拘囿於中國看中醫,註定是狹窄的;局限於今天論中醫,必然是短視的。更不用說停留在過去的歷史中評論中醫了!

<END>

本微信平台長期徵稿,徵稿郵箱[email protected], 稿酬豐厚,歡迎大家踴躍投稿。

繼續給大家推薦《學醫七年》,點擊閱讀原文可直接購買

本書由以下四部分組成:

「學醫心語」記述了學醫過程中的所感所思,事無巨細,凡有感而發者皆筆錄成文。

「讀書隨想」是以書為主題展開的思考,多是自己的體會和發揮。

「治病甘苦」詳細記錄了治病經過及誤治的反思,這是醫學生成長必須要走過的歷程。本書中的病案都是在諸多醫師前輩指導下完成。

「學醫之餘」意在反映對生活和自然的點滴感悟,雖以「學醫之餘」命名,但學醫之心無處不在。

給我【好看】

你也越好看!


TAG: |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