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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濤: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提升貨幣政策自主性,有利於我國金融開放

  意見領袖 | 管濤

  “7只是一個數字,不是了不起的事情。去年9月中旬,人民幣時隔兩年又再次跌破7,我們外匯供求基本平衡,市場也是低買高賣,到了去年12月初的時候,人民幣又升回到7以內,所以7並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當人民幣匯率有彈性以後,有可能會在資本流動發生劇烈波動的時候,減輕對資本外匯管制手段的依賴,可以讓貨幣政策有自主性,這對於中國金融開放是有積極意義的。”2月25日,中銀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管濤在“第五屆全球財富管理論壇——經濟重構中的財富管理態勢”上表示。 

  以下為部分發言實錄:

  主持人(林巍):下面請管濤老師回答一個不一樣的問題,您的經歷最特殊,在我們嘉賓裡面,您長期是在國家外匯管理局國際收支司擔任領導職務,在外匯政策方面做了很多研究,既是專家學者,又是政府官員,現在又進入企業,在金融機構裡邊工作,您的視角很特別,您過去兩三年發生的特別有趣有戲劇性一件事情,想聽聽您的講解:人民幣匯率的大幅變化,兩三年之前基本上人民幣6.9-7.1之間小幅波動,疫情開始曾經上漲到6.3,又曾經貶值到了7.25,現在又回到了6.9的水準,三年時間這麽一個大的變化,從終點又回到了起點,想聽聽您做一個分析。

  管濤:確實人民幣匯率出現了有漲有跌的行情,這也是驗證了非常古老的話題,從國內外經驗來看,金融開放和僵化的匯率政策是一個危險的組合,亞洲金融危機就是因為匯率選擇不當最後以危機收場。中國這幾年經歷了人民幣匯率的起伏變化,剛才林老師講了一下人民幣匯率的變化。2020年年初之前,人民幣匯率在6、7塊錢水準,由於疫情爆發,人民幣一路震蕩下跌,到2020年5月底跌到7.2,從6月份開始人民幣震蕩升值,升到去年的3月份6.3附近。去年3月份以後人民幣又開始震蕩走低,跌到11月初7.3元附近。從2018年4月初6.28元跌到2020年5月底的7.2元,用了26個時間。而這次從6.30跌到7.30,隻用了8個月時間。這個調整速度是1994年初匯率並軌以來最快的,幅度也是最深的。去年11月份,人民幣又開始震蕩升值,到今年年初用了兩個來月時間,1月初人民幣又升到了6.7,最近從6.7跌破6.9又用了一個月時間。所以,我們說人民幣升值還是貶值,一定要說清楚是什麽時間發生的事情。單純講人民幣強或者弱,可能是“雞同鴨講”。從這段時間人民幣匯率的波動,我有以下幾個體會:

  第一,這再次印證了7只是一個數字,不是了不起的事情。去年9月中旬,人民幣時隔兩年又再次跌破7,但當時我們外匯供求基本平衡,市場也是低買高賣。到了去年12月初的時候,人民幣又升回到7以內,不到3個月時間。可見,7確實並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第二,我們驗證了當人民幣匯率有彈性以後,確實貨幣政策有自己的自主性。去年為了穩增長,又是降準和降息。過去,不論降準和降息,都被認為是非常重要的貨幣刺激信號,2015年“811匯改”的時候就不敢隨意動用降準降息的措施。但是,去年通過降準降息,包括進一步釋放利率市場化改革紅利,企業借貸成本已經降至有數據以來的最低。這裡面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條件,就是人民幣匯率有漲有跌、雙向波動的彈性增加。當然,去年中美貨幣政策分化,中美利差收斂甚至倒掛,也是人民幣匯率走低的原因。

  第三,由於人民幣匯率有彈性,有可能會在資本流動發生劇烈波動的時候,減輕對資本外匯管制手段的依賴。儘管去年8個月時間人民幣調整了10%以上,但人民銀行、外匯局除了重啟了部分宏觀審慎措施外,沒有引入新的限流出措施,甚至加快了對外開放,比方說加快了境內債券市場開放,擴大了境內企業對外自主借債試點,同時擴大了國內一級債券市場——熊貓債市場的開放。通常在人民幣匯率承壓的情況下,過去我們是不可能開放資本流出的。加快境內債券市場國際化,恰恰是因為匯率有彈性了,成為了吸收內外部變動的減震器。

  第四,經濟強,貨幣強。不論是2020年下半年人民幣升值,還是去年人民幣止跌反彈,都是如此。2020年下半年,因為國內疫情防控好、經濟復甦快、中美利差大、美元走勢弱,人民幣7個月時間就升了將近10%。去年11月份到今年年初人民幣從7.3升到6.7附近,升了百分之八九,比2020年下半年升值幅度還大,又是因為我們從11月初開始優化防疫政策,調整房地產調控,改善了大家對中國經濟復甦前景預期,人民幣匯率開始止跌反彈了。總之,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彈性增加,可以讓貨幣政策有自主性,並減輕對行政乾預的依賴,這對於中國推動金融雙向開放是有積極意義的。

  主持人(林巍):進入第二輪討論,討論挑戰,每個人5分鐘,我們第一次發言機會交給管濤老師,順著您談論的話題再跟進一下,您長期關注人民幣國際化問題,首先希望你能不能給大家分享一下國際化意味著什麽,去年貨幣的變化對國際化有什麽影響?自貿區的對外開放政策對國際化進程有什麽樣的影響?

  管濤:謝謝你的問題。貨幣國際化可以用自己貨幣對外償付,這有助於減輕國際清償能力的硬約束。對於很多新興市場的原罪之一,就是它們的貨幣不可以用於對外支付,必須得積累外匯儲備,如果可以對外支付,理論上就可以不用積累外匯或者少積累外匯儲備。再者,從貿易角度來講,如果用本幣可以規避匯率波動風險。剛才講了,近年來人民幣匯率波動很大。如果我們對匯率波動風險不重視,甚至會把主營利潤侵蝕掉。

  前面講的第一個問題,由於人民幣匯率彈性增加以後,匯率政策比原來更加靈活了,讓我們在金融開放、人民幣國際化政策取向上變得更加自信了。大家有可能稍微留意,就會注意到一個關於人民幣國際化的表述,十九屆五中全會審議通過“十四五”規劃綱要的時候,關於人民幣國際化叫“穩慎推進”;去年二十大,關於人民幣國際化提法叫做“有序推進”。“穩慎推進”既要穩妥又要慎重,政策基調是偏穩健的,但是這次提出“有序推進”比“穩慎推進”更加積極了。

  長期以來,我們曾經擔心匯率大起大落、資本大進大出對國內經濟金融帶來的衝擊,但是經歷了去年極端市場情形的考驗後我們又更加有信心了。剛才前面講的比較細了,人民幣開始是漲,接著就跌。8個月人民幣跌了10%,3個月不到又漲了9%,這再次驗證了中國是大型的開放經濟體,我們對於跨境資本流動、人民幣匯率波動帶來的衝擊,抗風險能力更強了。1998年,我們的資本外流(含淨誤差與遺漏)規模250億美元,它相當於GDP的2.4%,去年我們資本項下淨流出3176億美元,才相當於GDP的1.8%。這是大型開放經濟體和小型開放經濟體的區別,我們自己跟自己比,已經有很大變化了。正是經歷了去年以來市場動蕩的衝擊檢驗以後,這讓中國領導層對於擴大開放更加有信心了,提出了有序推進人民幣國際化,也同樣適用於有序推進金融雙向開放。

  未來,這方面開放更加可以走得大膽一點。當然,還要更好統籌發展和安全。在通州全球財富管理中心建設中,在人民幣國際化方面,既然上面給了很好的政策,我們能不能提供一些先行先試的探索經驗。比方說,多研究推出一些人民幣計價的金融產品,包括資產負債,在這方面能不能有些創新。希望國內金融中介機構還有像橡樹資本這樣的海外機構幫助我們共同促進、利用這樣一個試驗區,推動人民幣計價金融產品的發展。

  主持人(林巍):最後一輪現在還剩12分鐘時間,把討論稍微做一點小的聚焦,今天論壇大的主題叫做財富管理,我們在的地方是北京城市副中心,這兩件事情是相關的,北京城市副中心要打造全球財富管理中心的重要地位,2009年9月國務院發布的中國北京自由貿易實驗區總體方案,講到了在北京城市副中心建設全球財富管理中心,2021年8月,國務院發布另外一個文件,支持北京城市副中心高質量發展的意見,也提到這個話題,但是提法有變化,叫做加快在北京城市副中心建設全球財富中心,我們就這個主題做小的展開,每個人3分鐘時間,要達到這樣的目標,您覺得金融機構、市場參與者還應該做些什麽,能夠促進目標盡快達到?

  管濤:這個題目我不太擅長回答,這個對我太具體了,我自己感覺全球財富管理中心,第一是,這個裡面應該聚集機構,剛才孟總講了應該變成生態,跟財富管理有關的機構在這邊有足夠的集聚,既有中資機構,也有外資機構。第二,應該有產品,有外幣的產品也有人民幣的產品,有境內的,也有境外的產品,這塊應該跟北京自貿區建設的一些目標掛鉤。金融是服務實體經濟的,在通州做肯定很大程度上服務北京的實體經濟發展。第三,這裡應該是信息交流的平台,不論是投資者,還是服務中介機構還是監管部門、學院院校,在這個平台上大家應該都可以交流。

  注:本文來源於《財經網》2023年2月27日。

  (本文作者介紹:中銀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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