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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滇池的“訂單”:漁民變身“生物治汙人”

(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經濟觀察報 記者 張銳對張正全來說,桃花開放有著特別的意義。

張正全在屋門口種了數棵桃樹。他說,每年桃花開了,就開始準備生產。這不是矯情,在雲南紅河州地區,桃花開放意味著培養魚苗的氣溫環境就差不多了。每年3月左右,都是張正全的漁場投入當年生產的重要時刻。

近期,來自雲南玉溪市江川區星雲湖管理局的考察結果就會下發給張正全。這是他2019年籌備的第一個與“以魚控藻”生物治理有關的生產。對於一個30多年的傳統養殖戶而言,生物治理的定義是遙遠的。

從最初放魚創收、汙染水質,到“以魚控藻”、治理汙染,背後正是2019年昆明市“兩會”仍在熱議的滇池生物治理工作。而今年,為了爭取雲南省紅河州另一個水庫的生物治汙項目,張正全為他的漁場申請了一份參與滇池生物治理的“證明書”。

滇池之變

按照往年的慣例,張正全的漁場很快會接到來自滇池的“訂單”。3月,通常是在桃花開後,漁場就要全面進入生產狀態,經過三個月左右的培育,6、7月再把貨交給對方。十年來,這就是張正全在這條供應鏈中參與的全部內容。

五十多歲的張正全並不知道自己養的魚對“滇池”意味著什麽。對他和家人而言,買魚者口中所講的“滇池”,也不過就是昆明的一個景點罷了。

直到2015年左右,“水產研究所”、“以魚控藻”、“生物治理”這樣的詞,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張家人的聊天中。這一年,張正全特意向水產養殖領域一位資歷頗深的大學教授求教。巧合的是,這位教授正是曾經參與過太湖流域汙染治理工作的專家。正是這次求教,使得張正全開始重新理解自己的魚與“滇池”的關係。

滇池是雲南最大的淡水湖,是中國第六大內陸淡水湖。20世紀80年代以來,這顆高原明珠一度淪為中國汙染最嚴重的內陸淡水湖泊之一。昆明市滇池管理局資料記載,滇池放魚的傳統由來已久,50年代末期,為了提高生產力,發展漁業經濟,為沿岸居民增產創收,昆明漁業管理部門開始向滇池投放魚苗。最初,生態因素並沒有被納入考慮,投向滇池的多是生長迅速、肉質細嫩,在市場上有良好口碑的魚類,例如草魚。然而,上世紀80年代以後,滇池水生植被開始變化,出現湖泊富營養化典型特徵,藻類大量繁殖,水生生物群落種類不斷減少,部分土著物種瀕臨滅絕,生態脆弱,湖泊的調蓄功能下降,水體自淨能力減弱。此後,昆明市開始有意識的對滇池魚類進行控制。

2011年以後,滇池開始進行內源治理,放流濾食性的魚種,通過食物鏈減少滇池藻類總量,將藍藻轉化為餌料,再通過捕撈魚類帶出水中的N(氮)、P(磷)元素,削減滇池水體內源汙染,“以魚控藻、以魚淨水”,再配合其他治理措施,達到改善滇池水質的目的。2012年,滇池“以魚控藻”可行性研究報告首次審批通過,生物治理的理念延續至今。

張正全的漁場全稱叫開遠市三角海和正水產良種場,這是他2014年才改的名字,當時他已經在雲南紅河州地區經營漁場生意大概20年。滇池開始做投放草魚時,張正全只是極其普通的二級供應商之一。2012年,滇池啟動“以魚控藻”生物治理項目後,他又剛好參與其中。十年過去,從參與汙染的一員,變成治理汙染的一員,張正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在什麽時候轉換的。他的漁場甚至也沒有出現在公開的文件裡。直至2018年,為了爭取雲南省紅河州另一個水庫的生物治汙項目,他才申請了一份參與滇池“以魚控藻”的“證明書”。

雲南省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顯示,去年滇池全湖水質類別,草海、外海水質,達到了1988年建立滇池水質數據監測庫30年來最好水準。

新的方向

昆明市滇池管理局數據顯示,“以魚控藻”3年行動獲批後,2013年至2015年,累計向滇池放鰱魚、鱅魚種3589噸,高背鯽魚苗10504萬尾,這些採購直接拉動昆明地區魚苗魚種養殖的發展,使400至500戶農戶受益。滇池沿岸共1279戶農民辦有捕撈許可證。項目實施後,新增可捕資源量14390噸,將直接為1279戶農民提供豐厚的捕撈回報。張正全也是受益者之一。

“那幾年,靠著這個項目我也緩過去很多。”張正全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自己的漁場早期經歷過特別危機的時刻,幾百噸魚在短時間內一批接一批地死亡,飼料公司账款、魚塘承包金相繼到期。為了還債,他把生產設備當廢鐵賣,破產只是一句話的事。張正全曾經站在昆明機場跟家裡打電話說,撐不下去了,準備放棄了。最後時刻,他意外接到一個電話訂單。“2萬元的訂金當時就打過來了,就這樣熬過去了。”他的妻子說。

這些年,滇池的訂單讓張正全每年有一筆穩定的收入,他也開始接觸雲南省內不同地區水產站的項目,不斷擴大規模、整修魚種場,申請更多資質認證。2016年、2017年,開遠市三角海和正水產良種場先後獲評農業部水產健康養殖示範基地和雲南省級水產良種場。

滇池的水變好了,張正全也有了新的方向。2017年、2018年,他陸續參與了雲南省昭通市、開遠市兩個水庫的生物治汙項目。

參與汙染治理的同時,自己意外成為“碧水保衛戰”整治的對象。2017年前後,張正全位於雲南省紅河州黃草壩附近的網箱養殖基地,因為破壞當地水域環境被要求拆除、清理,與他一同被要求搬遷的還有另外上百家養殖戶。這樣的清理行動同時在全國各省進行,被業界稱為“環保風暴”,有人損失慘重,有人斷臂求生。

張正全沒有太多掙扎,很快投入到更重要的生產當中,但這讓他更清晰的意識到,過去單打獨鬥的野蠻生長已經不再適應當下的發展環境。儘管資金鏈緊張,他還是開始著手大規模的投入資源,整修漁場、增加設備,研究和關注與時下政策相符的產業,綠色、環保成為關鍵詞。“現在和一些大學實驗室、政府水汙染治理項目有相對穩定的合作,還有70%的魚是送到市場。”張正全說。

“水產站的人來指導過幾次,建議我們劃分出辦公區、宿舍區,增加一些書面宣傳。”張正全向經濟觀察報表示,他在雲南省紅河州地區的漁場有超過20年的歷史,近年來也得到當地政府的扶持和指導,規模化、規範化是他正在做的事。

今年,張正全的新目標是雲南玉溪市江川區星雲湖的治汙項目,他在年前就已經與相關方聯繫上了。經濟觀察報記者注意到,昆明市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中的內容,也與滇池治理息息相關。作為昆明市的“一把手”保護治理工程,滇池受到了肯定,而星雲湖、撫仙湖等流域所代表的九大高原湖泊治理工作卻被點名。

去年,環保部公布的中央第六環境保護督察組向雲南省反饋“回頭看”及專項督察情況中指出,雲南省在九大高原湖泊保護治理方面工作雖然取得積極進展,但環湖過度開發、農業面源汙染等問題依然比較嚴重,九大高原湖泊“十三五”規劃項目整體完工率僅為20%。其中,大理州劃定《洱海流域空間規劃》和洱海保護“三線”工作滯後。大理市政府擅自允許在保護區內“拆舊建新”,導致核心區大量違章建設,對洱海水質造成明顯不良影響。大理、玉溪等市(州)未嚴格按照雲南省“十三五”生態農業發展規劃要求調整種植業結構,洱海、撫仙湖、星雲湖、杞麓湖等流域大蒜、蔬菜、花卉種植面積居高不下,面源汙染問題突出。

張正全是這場環境保衛戰當中不為人關注的“細枝末節”,與他同在這個行業的人,有的吃了政策紅利發財了,也有的扛不過整治破產了,更多的人則是過得不溫不火。這些年,一次次在困境和機遇裡出出入入,他也坦然了。是“養魚的”也好,是“生物治汙人”也好,這位樸實的養魚人覺得,自己只是為了“生活”,沒有想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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