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派爺
醫院,島主去過;
但有種醫院,對島主來說,接近傳說——
那就是,精神病院。
所以島主總是好奇,它到底是怎樣的。
是像攝影師呂楠的鏡頭裡,那帶著死寂的地方?
《被遺忘的人》
還是像網劇《瘋人院》裡,自帶驚悚效果的地方?
豆瓣悄然攀至 9.6 分的《人間世》,新一集《籠中鳥》;
讓島主有了走進一家精神病院的機會——
人間世·籠中鳥
關於精神病,有個「二十二條軍規」式的問題——
在精神病院,如何證明自己沒病?
相信不管島主怎麽回答,都會被認為有精神病。
因為精神病人,被認定沒有發言權。
所以這個群體,總帶著太多旁人自以為的想象。
要麽是高智商的化身,要麽是一群危險的妖魔。
而打開這集《人間世》,島主感觸最深的是——
錯愕。
因為這座位於上海閔行區的精神病院,竟讓島主感覺非常詩意。
午後的日光,並不吝嗇地落在病房的每處角落。
「病人」也像常人一般聚在一起,談天、寫詩、作畫。
一位胖子,跟著手機哼唱著樸樹的《平凡之路》;
老人和女大學生,在討論著雨果的《巴黎聖母院》。
更難相信,這裡居然也可以容納愛情。
病人中亦不乏高學歷之人,甚至是物理學博士。
他們接受採訪時,不光和常人無異,甚至有種旁觀著生活的睿智。
人生是否有意義,這個許多人會糾結一生的問題,這位病人如此理解:
因病而遺憾錯失的家庭,對他們同樣意味良多。
而且很明顯,他們可以像自身的局外人一樣,清醒地看待自己。
看著看著,總覺得是一群無辜的人,失去了自由。
但,這是紀錄片施的「障眼法」。
這裡,不只有詩意。
一片祥和之下,他們身患疾病的事實,無法被掩蓋。
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外星人。
聽起來還有點「童話」。
可世俗生活容納不下童話的邏輯。
另一位老人,拒絕長大;
極度依賴母親的他,看到母親生病,就會急躁地對身邊的人動手。
覺得他們都是傷害母親的壞人。
精神疾病,也是不分年齡的。
因雙向障礙住院的這名女生,剛上大二。
在狂躁症發作時,她會猛烈地撞牆。
這些畫面,終於看著像精神病人了。
不過,紀錄片做了一份稱得上「高貴」的選擇——
主創們把更多的鏡頭,留給了處在清醒期的他們。
「放大」了精神病人貼近日常和清醒的那面。
說放大,其實並不準確;
因為,清醒的狀態,才是精神病人的常態。
精神病人多數情況下,就是個有喜怒哀樂的常人。
只是某些瞬間,他們不像常人一樣可以控制住自己。
本集的片名《籠中鳥》,就來自院中病人清醒時,最喜歡用的自我比喻。
鳥,是他們自己。
而籠子,絕不僅僅指精神病院。
有些人,早已痊愈;
可到了外面也無人照料,只能在這裡待了整整 34 年。
即便有的病人還有親人,又如何呢。
許多老人,排著隊要和親人通電話。
極度渴望陪伴和被在乎的他們,幾乎被親人拋棄。
有的病人,只能通過電話,和虛無對峙。
眼中像是泛著淚光的老爺爺,每年只有幾個小時能見到子女;
這種生活,轉眼就是十年。
更有子女,乾脆玩起失蹤。
因為看到他們即便不拿錢,精神病院也會照顧老人。
這時他們是否康復,都不再重要。
「世態炎涼」四字,是否就足以解釋這種現象呢。
別忘了這家精神病院,位於魔都上海;
很多病人家的經濟條件,應該並不成問題。
關於那位大二女生的另一個片段,提醒了島主。
住院期間,她的大學老師也來探望她了。
老師的一番言語,看似真是為女孩的未來考慮呢。
我覺得隨便三五千塊錢對付一下
能湊合過就蠻好了
但女孩的主治醫生,在他們離開後一針見血:
他們擔心的,無非是女孩不要在學校裡出事。
也難怪同樣把目光對準精神病人的導演馬莉,在一個採訪中說出過這樣的話:
在重症區的患者,一旦進來,基本就再也出不去了,我說的出不去不單指離開醫院。
比起出不去,可怕的是無處可去。
大家總願意去關懷,那些肉體上有傷痛的人;
當看不到傷口,便傾向於認定是這個人「壞掉了」。
如果真的試著去了解,就會知道,精神疾病是分很多種的。
有些,是能被藥物平複的,患者完全可以重新融入社會。
可惜,很少有人會有這份耐心,去了解其中的差別。
多數人只想對這些人做一件事——
敬而遠之。
這讓精神病人一面要挑戰疾病;
另一面還要源源不斷地接收到社會反饋給的負面信息。
老人,被親生子女丟棄不問;
學生,被老師提議湊合著活下去……
所有這些只會讓他們的康復,難上加難。
僅僅想到這一點,就讓人感到恐懼。
所以看這些病人在接受採訪時的姿態。
不看鏡頭:
鬆鬆垮垮:
在清醒時,他們恐怕也會以自己為恥。
其實,小島之前已經推薦過一次《人世間》了。
但還是想再安利一次,因為總覺得,這有意義——
在這個趨利避害的社會,我們總是戴著太多誤解看待這些病人。
他們只能和外面的風景,失之交臂。
我想每天看到這樣的風景
甚至多數主角,都被打上厚厚的馬賽克。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不易辨識,將來回歸社會,不會受到差別對待。
片子的末尾,那名大二女生出院了。
多虧那層厚厚的馬賽克。
島主和你一樣,並不知道她的名字,也認不出她的面孔。
但島主更希望有一天,精神病人出現在節目中,不用再被如此「優待」。
他們不過是生了一場病,一場普普通通的病。
而這個社會,卻給這種普通的病,加上了一層灰色的濾鏡。
還是在上海,因為歧視,67 歲的老周,得帶著 41 歲的無業精神病兒子上班。
因為工友的恐慌,20 歲的大學生精神病患者宋康連個糊紙盒的工作都保不住。
而且,這還是上海。
國內民眾觀念相對先進,社會福利相對優秀的上海。
而我國各類精神病患人數,高達 1 億以上。
《我不是藥神》裡,有這麽一句話,世界上最難治的病,是窮病。
現在看來,島主覺得,這隻說對了一半。
還有一種難治的病,就是心病。
因為,每個人心裡還有一塊「馬賽克」——
外界對精神病人的固有印象,才是他們身上最難拿下的帽子。
社會偏見被消除,他們身上的馬賽克自然會消失。
島主也知道,人非聖賢,我們無法 100%去接受一個精神病人。
不過,即便我們在他們 90%的清醒時間內,為他們投去一縷陽光。
也強過,將他們永遠驅逐到只有陰霾的黑暗角落。
讓隻佔 10%的黑暗,逐漸變成 100%。
千萬不要小看了,你那點微不足道的溫暖。
他們只是生了一場普通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