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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動整個日本的馬鞍山文物,到底是什麽東西?

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中國歷代出土文物裡,能叫“老鄰居”日本國“舉國驚動”的,當屬出土於安徽省馬鞍山市的三國朱然墓葬文物。

1984年6月,安徽省馬鞍山市滬皖紡織聯合公司在當地雨山鄉林場擴建倉庫時,意外發現了一座奇怪的“土坑”——沉睡了一千七百多年的三國名將朱然之墓,就以這猝不及防的方式呈現在世人眼前。

然後從是年6月9日起,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朱然墓”進行了十五天的發掘工作,出土的一百四十多件文物,件件驚豔了世人,在鄰國日本那邊更是引發了轟動效應。雖然當時的新聞傳播技術有限,可“朱然墓”卻在日本各大媒體上頻繁刷屏,迅速帶動了日本國內的“三國熱”,有關中國三國時代的圖書甚至漫畫,全在日本火熱脫銷。日本報業“老大”《讀賣新聞》更隔空喊話,強烈呼籲“朱然墓出土文物來日本辦展”。

英雄薈萃的三國時代裡,作為孫權發小的朱然,雖然在東吳地位不低(左大司馬),大事也摻和了不少(打劉備),可充其量也就是個“配角”人物。怎麽就惹得鄰國日本全民激動?直接原因,當屬“朱然墓”裡的一個出土小物件:漆木屐。

在古代的中國和日本,都曾有悠久的“穿木屐”的傳統。日本更號稱“木屐王國”。其現存最早的木屐文物,是彌生時代(公元前200年至公元200)的“田屐”。但這“田屐”的造型,無論與日本傳統木屐還是現代木屐,都是嚴重不搭。即使如此,許多日本人依然以此為口實,咬定“木屐是日本獨特的腳上穿的東西”,甚至是“日本本土文化代表”。直到1984年,“實錘”的朱然墓“漆木屐”,才震撼刷新了日本人的認知。

朱然墓出土的“漆木屐”,整體是橢圓形造型,長20.7厘米,齒高3.2厘米。雖然經過一千七百年歲月侵蝕,卻依然可見當年華貴模樣。這款“漆木屐”與日本鐮倉平安時代古畫上的木屐高度相似,直接把日本“田屐”比下去。日本國內也因此發出驚歎:“壓根就沒想到這個木屐的根,竟扎根在中國三國時代的吳國”。

而這批“馬鞍山文物”裡,帶給日本類似震撼的,可不止這小小的“漆木屐”,更有朱然墓裡一系列漆器物品。如果說“木屐”是“日本本土文化代表”,那麽漆器更是日本人長期自豪的“文化標配”。現代日本的許多日用品,依然都是漆器,就連日本的英文名JAPAN都是“漆器”的音譯。而朱然墓裡的漆器文物,卻叫日本人瞬間就有“找到家”的感覺。

比如朱然墓裡出土的“漆槅”,即長25.4厘米高4.8厘米的“古代便當”,不但做工精美,更與當時日本流行的“松花堂”漆器便當高度一致。另外還有“髹漆憑幾”,憑幾是唐宋以前中國的傳統家具,以往國人多在墓葬壁畫上見過,而這款長69.5厘米高12.9厘米的“髹漆憑幾”,是現存最古老的出土實物,更與日本旅館當時常見的“肘憑幾”十分酷似。就連朱然墓出土的十七枚木製名片,都與日本的“木名片收藏品”近乎吻合。

此“似曾相識”的觀感,自然在日本引發轟動效應,連帶著“三國話題”,也就在日本更加火熱。當時還有日本媒體以“朱然墓文物”為素材,做了《甦醒了的“三國志”世界》等專題。面對“實錘”的衝擊,很多日本人摘下了有色眼鏡,重新思考日本文化源流甚至中日關係。發行量達五百萬份的日本《讀賣新聞》為此刊發的標題,就足以縮影當時日本人的心情:“(日本)庶民之文化,是否來自吳國?”

但以歷史與文物價值來說,讓日本人“找到家”,於朱然墓也只是小意思。其更重要的價值,則是這些出土文物帶來的,發人深思的歷史信息。

首先可以看看朱然墓出土的漆器。朱然墓出土的一百四十多件文物裡,漆器有八十件。對於中國漆器發展史來說,這同樣是樁大事:這之前中國的漆器文物,既有秦漢年間也有唐宋元明清年間,唯獨三國漆器文物空缺,朱然墓漆器的出土,正好填補了這個空白。

而這些精美的漆器,更成了三國歷史生活的“活字典”。就以“漆槅”來說,朱然墓出土的,是包括了漆碗、漆案、漆匕在內的組合餐具,恰證明了三國時代上層宴會上的“分食”制度。漆案上的“梳妝圖”,生動還原了三國貴族婦女的梳妝現場。“宮闈宴樂圖”漆案則再現了東吳王宮觀看“百戲”的場面。“童子對棍圖”漆盤濃縮了三國兒童的童趣遊戲,“季劄掛劍圖漆盤”上的狩獵場面,更是對“三國英雄”們休閑生活的還原。

同樣是這些精美的漆器圖案裡,更滲透著三國人物們的志趣信仰。比如“百裡奚會故妻圖”漆盤,描繪了百裡奚與結發妻共享天倫的感人景象。“伯渝悲親圖”漆盤捕捉了伯渝心疼老母的瞬間。這背後盡是三國時代的倫理道德認知。而“金漆方盒蓋”上的“升仙圖”,又道盡了三國時代的“神仙信仰”……可以說,這些漆器,就好似三國歷史的攝影機。讀懂這些漆器上的畫面,就如日本媒體的專題所講,足以“重回三國歷史現場”。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些精美的漆器,雖然讓日本人發出“來自吳國”的感慨,但其中一些漆器上卻寫著“蜀郡作牢”的銘文,也就是來自於東吳的“實在親戚”蜀漢。蜀漢的漆器為何會給東吳名將朱然陪葬?這其中,自然也藏了吳蜀關係的諸多信息。

更值得國人自豪的,還有漆器背後的技術力量。三國時代,恰是中國傳統漆器工藝的關鍵發展期。朱然墓的漆器,也有別於秦漢時代的漆器作品,有了更加絢麗的“描油彩繪”技術,讓畫面更加斑斕豐富。西漢時期萌芽的“戧金”技術,也在朱然墓漆器上發揚光大,其戧金工藝更提升一大步,形成金線繁密的燦爛風格。全新的“犀皮漆器”工藝,也在朱然墓漆器中出現。正是這一系列突破性的工藝,為接下來精美的隋唐漆器打了底。

而比起這些驚豔日本人的漆器來,在日本人眼裡相對“黯淡”的另一批朱然墓文物:33件青瓷器,卻同樣給國人帶來了重要的歷史信息:這33件青瓷器,有碗盤盞壺罐等各類,分為“平底”與“內凹”兩種類型,且可判定來自於不同的產地。雖然比起其他年代的瓷器來,這批瓷器看似很粗糙,卻意味著青瓷技術的誕生與成熟,以及生產的普及。中國瓷器工藝的成熟年代,也因此被一口氣“推前”到了漢末三國時期。

甚至可以說,面對這些看上去“粗糙”的三國瓷器,幾百年後中國精美青瓷白瓷脫穎而出,沿著陸海絲綢之路熱銷的場面,已是可以想。也正是包括漆器瓷器在內的這些精美器物,不但生動還原了三國歷史,更生動證明了一個不變的真理:無論亂世割據還是太平盛世,正是以漆器瓷器為代表的,孜孜進取的中國傳統科技工藝,撐起了古代中國一次次“盛世年代”,甚至打破空間距離,深深影響了包括日本在內的周邊鄰國。

馬鞍山文物“驚動”日本的背後,真正值得後人自豪的,並非日本當時轟動的反應,卻是中國人生生不息的智慧創造與海納百川的開放精神。“開放才可強國”的真理,亦在這些精美畫面上,得到深深印證。

參考資料:卞洪登《絲綢之路考》、盧茂村《從朱然墓的出土談吳國海上絲綢之路》、徐文傑《三國時期朱然墓漆器藝術探析》、王奎,譚良嘯《三國時期的科學技術》、丁邦均《安徽馬鞍山朱然墓發掘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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