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勞工統計局數據顯示，“嬰兒潮”一代一生平均換10次工作。無論國家的經濟狀況如何，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普及的自由職業理念仍有現實意義，敦促我們更主動地掌控自己的職業生活。組織層級像積木一樣花樣翻新，CEO早已不是終極職位。如我們採訪的一位金融界人士所言：“已經沒有最終目標了，職業生涯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
工作變動難以避免，但這往往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它會影響人們的情緒，並常常導致短期和長期表現明顯下滑。例如，在此前的研究中我們發現，明星證券分析師跳槽到其他投資銀行後業績下滑，影響可能長達5年。無論是橄欖球運動員轉會，還是企業管理者跳槽，換工作的人都面臨相似挑戰。問題不僅在於學習曲線。無論何種類型的工作變動，都包含顯著的內外部挑戰和交易成本：家庭和社交生活動蕩；潛在的搬家成本；適應新的文化和人際交往規範；逐步了解工作要求和標準；學習新的準則、技能和行話。
當工作機會稀缺時，斟酌某份新工作的優劣似乎有些奢侈。出於財務原因，有時你不得不接受一份契合度沒那麽高的工作。但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的職業生涯，而不是一份工作那麽簡單。偶爾的失誤可以原諒，但有意識地審慎評估現實和風險，將幫助你避免很多小錯誤，以及一些重大挫折。
最常犯的錯誤
為總結換工作時最常見的錯誤，我們收集並分析了3類數據：對高管獵頭顧問的調查、對跨國企業HR負責人的調查，以及對全球各地企業C級高管的採訪。
以下5類錯誤是獵頭顧問提到最多的（HR負責人的反饋和高管的親身經驗教訓也提供了佐證）：
錯誤1：沒做足功課。獵頭顧問告訴我們，求職者經常忽視在4個重要方面做功課。
首先，很多求職者沒有去了解相關行業或職位的招聘市場狀況。由於掌握信息不夠，他們在找工作時的期望不切實際。
其次，求職者不夠注意潛在雇主的財務穩定性和市場地位。管理者在並購時都會仔細審視標的公司的財務報表，卻想當然地認為請他們去工作的企業財務狀況良好。事實卻是，很多企業明知快要有麻煩了，仍會尋找高級管理者，因此求職者必須評估這份工作6個月之後是否還存在。
第三，很多管理者忽視文化契合問題。獵頭本應關注這點，但常常做不到。如果氣場不合，難受的是新入職的人。
第四，求職者以為正式頭銜和職位描述準確反映工作內容。但我們都知道，為吸引頂尖人才，企業會美化工作。此外，在管理水準低下的組織，員工會發現職位描述不清晰，職位名稱和實際工作內容差別巨大。一位高管說，他最糟糕的一次換工作經歷是，跳槽到一家很小的公司做CFO，而實際上主要乾COO的活。由於工作內容與職位不符，他很難令人信服，導致工作無法進行。求職者通常不會要求雇主明確描述諸如績效評估方式之類的工作內容。然而，缺少這些信息，要想成功就只能靠運氣。
錯誤2：為錢離開。人們很容易受到高薪誘惑。獵頭顧問告訴我們，高管考慮換工作時隻把收入列為第四或第五位因素，而在做決定時卻將其視為最重要的因素。有些我們採訪的高管就承認自己犯過這個錯誤。一家國際博彩公司負責人才和員工團隊建設的副總裁講了他的故事：“新公司多給我1萬美元，工作是一樣的，但回頭看，我失去的人脈的價值要高得多。”
很多時候，過分關注金錢也會導致功課做不充分。“升職和加薪的吸引力蓋過了核心信息的重要性。”一位獵頭顧問說。
錯誤3：為離開而離開。很多時候，求職者對當下處境太過不滿，急於擺脫。他們不去理性計劃，而是到處奔忙，毫無必要地急著跳槽，不願等待合適的機會。求職者以為別的地方一定更好，不僅忽視了做功課，更無法理性分析目前工作中的潛在機會。
錯誤4：高估自己。一位獵頭顧問指出：“人們經常忽視組織在他們的成功中發揮的作用，對自己的評價總是超出實際貢獻。”我們發現，求職者通常高估自己的技能和發展前景，有時也對缺點認識不足。他們往往看不出目前工作中成功和失敗的原因。求職者“認為所在公司有問題，而看不到他們自己可能也是問題的一部分”，一位獵頭顧問解釋道。另一位顧問認為：“人們有時不夠客觀，不會自我批評，因此認為他們的挫折主要由外部原因造成，而看不到自身的問題。”
求職者過於樂觀的自我評價，往往使他們低估找到新工作所需時間，以及要付出的轉換成本。這類求職者還會高估能得到的薪水，以及自己應對新挑戰的能力——尤其是在大公司推動變革的難度。我們採訪的很多高管都對後一點有共鳴。一家軟體公司的CFO後悔跳槽到某家跨國企業。“那家企業太大、太笨重，呆板，難以改變，”他說，“不管我做什麽都沒有效果。”
錯誤5：短期思維。短期思維可能與上面4個錯誤都有關聯。例如，如果高估自己，你就可能覺得應該現在得到獎勵，而不是5年後。為錢跳槽或為離開而離開，都可能因為過多受到當下信息和考量的影響。“我現在能掙多少錢？”管理者會這樣想，“我怎樣才能擺脫這個差勁的工作環境？”不過，很多獵頭顧問並不認為短期思維只是其他錯誤的注解，而將其本身列為嚴重的職業發展錯誤。
壓力下的工作變動
求職者的錯誤並不是偶然的。我們每個人都可能迫於特定心理、人際和時間的壓力，犯下這5個常見錯誤。沒人能免受壓力影響，但我們可以提醒自己和他人，盡量減少壓力的負面影響。
心理壓力。為獲得心理安全感，每個人都需要維持正面的自我形象、建立外圍世界可知且可預測的觀念，並規避風險。但這可能導致我們高估自己，並習慣隻注意支持已有觀點的信息。心理學家稱這種選擇性注意為“確認偏見”，它可能妨礙我們理性求職。招人的公司一般會對自身有所美化，而想要換工作的人很可能只看到積極面。
我們自我保護的欲望會超越理性的自我控制。我們也會盡量減少損失，維持充裕的物質條件。由於離職帶來的損失清晰可見（從最悲觀的視角看，工作雖然糟糕，但你至少了解它），對金錢和短期回報的過度關注，可能是對於難以衡量的長期風險的一種對衝。
在工作變動的整個過程中，你都可以問自己以下這些基本問題：“如果我錯了呢？新工作適合我的證據是什麽？”至少要以做投資的標準來分析你打算加入的公司。此外，多設想幾種現有工作可能出現的變化，如上司離職，或公司拿下一個有吸引力的客戶。再考慮一下，你的有些觀點是否太有利於自己了，比如想想同事對你的成功所做的貢獻。這是很困難的任務，也許難以獨自完成。我們採訪的很多高管都請導師、同行，或“私董會”來幫助他們認清現實。
人際壓力。尷尬的人際處境可能讓你本能地對抗或逃離，難以全面理性地思考。這經常導致人們為離開而離開。一家行銷公司的CFO就曾有類似經歷，當時他決定跳槽，而不是鼓起勇氣進行一兩次談話：“我喜歡那家公司，與當時的CFO關係也不錯，但辭職前卻沒跟他聊聊我的問題。回想起來，那位CFO本可以對我在公司的發展起關鍵作用。如果我留下了，可能現在會非常開心而安穩。”
瑜伽、冥想等壓力管理技巧有助於緩解這類人際焦慮。你也可以演練困難談話，獨自或找人一起都可以。練習清晰表達並反覆說出你的問題，等到實際對話時，你就可以抑製情緒反應、保持理性。通過與同事或老闆坦誠對話，你或許可以挽救現在的工作，而不是換一個不理想的工作。
如果認真考慮換工作，在面試時不要怕問尖銳問題。如果招聘者無法應對直擊要害的問題，這說明這家公司擁有何種企業文化？
人際方面的不適對我們的威脅遠比我們以為的大。很多人覺得，在眾人面前講話簡直比死還可怕。正確認識這種非理性的恐懼，能幫助你免受人際壓力困擾，不必在不開心的狀態下匆忙換工作。
時間壓力。在信息不充足的情況下匆忙換工作，必然不會是好的決定。在時間壓力下，人們會犯一些典型錯誤。他們會關注薪水和職位名稱等現成信息，而不去提出深層問題。他們會把眼光放在近期，卻輕視或誤判未來。還有很多人過於自我，只看到直接影響他們的事物，而看不到全局。
但工作變動總會伴隨時間壓力。我們採訪的一位COO說，為緩解這方面的焦慮，他一直密切關注美國國內和海外的行業動態。他解釋說，這是為了做職業選擇時把握先機。但無論掌握多少信息，你都需要一些技巧來避免陷入陳腐的思維模式，並留意不過度關注最方便快捷、最明顯的信息來源。
你可以在導師和同行的幫助下，列一個未知事項清單。還可以嘗試反向思維，比如考慮一下，如果新工作的薪水和現在一樣，你是否還會跳槽。再推測一下現在的公司和潛在雇主未來3年的發展軌跡，並設想最樂觀和最悲觀的局面。在每種情況下，明智的決策分別是什麽？
如果你確實選錯了工作怎麽辦？我們採訪的高管觀點很一致：及時止損，繼續前行。但也不能再換另一個糟糕的工作。我們建議你全面理性地思考工作變動。無論處在哪一階段，一旦發現某個行動明顯有問題，你就應該果斷另作他想。
或許，規避職業發展錯誤的最好辦法，就是建立正確的自我認知。這是個很寬泛的概念，不僅包括了解你職業上的優勢和劣勢，也包括認清容易導致你犯錯誤的性格特點。你應當思考怎樣糾正犯錯誤的傾向，也要了解他人如何看待你、何時應谘詢可信任的導師或其他專業人士、怎樣的工作能夠滿足你，以及如何建立健康的工作生活平衡。
鮑裡斯·格羅伊斯伯格（Boris Groysberg） 羅賓·亞伯拉罕（Robin Abrahams）| 文
鮑裡斯·格羅伊斯伯格是哈佛商學院副教授，著有《追逐明星》（Chasing Stars，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2010年）。羅賓·亞伯拉罕是哈佛商學院助理研究員。
王晨 | 譯 蔣薈蓉 | 校 萬豔 |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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