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寫石川：繪本如其人

葉青，發自東京

石川惠理子是誰？作為一名畫畫時間超過50年的自由插圖畫家，惠理子不僅創作兒童讀物插圖，還為書籍、雜誌、廣告等繪畫。如今，她憑《在黑煤山上玩的時候》成為日本繪本界的一顆新星。

《在黑煤山上玩的時候》是惠理子正式出版的第一本圖話書，一經發行便獲得了2015年日本繪本大獎「講談社出版文化獎」。次年，這本書被小活字引進，來到中國小讀者的手中。

惠理子在書中描畫了自己幼時在礦山與小朋友共渡的一段歲月和友情，是她真實生活經歷過的疼痛與溫暖的故事。為什麽說這是「一個孩子能明白，但大人讀了要掉眼淚」的故事？這篇文章中也許有答案。

《小時候》

畫圖話書時，我就回到了小時候

——

盯著看花草和小生物的時候

心隨天上雲朵飄動的時候

微風輕撫我臉龐的時候

——石川惠理子 圖 / 文

石川惠理子早已不再有50多年前在黑煤山上玩時的圓圓臉和娃娃頭，但是只要交談幾句，很快就可以在她溫婉明快的笑容中看到那個三年級小女孩溫糯明淨的影子。

那小女孩的形象來源於石川2015年出版的首部繪本《在黑煤山上玩的時候》，她在其中描畫了自己幼時在礦山與小朋友共渡的一段歲月和友情，這個講述真實生活疼痛與溫暖的故事，以單純的勇氣和獨特的畫法而感人至深，也讓畫畫50多年的石川成為了日本繪本界的一顆新星。

?  《在黑煤山上玩的時候》 石川惠理子/ 著

借助翻譯軟體，石川看到了不久前我為黑煤山作的書評，幾天前在日本福音館著名編輯、小活字圖話書總編輯唐亞明先生的真誠幫助下，我們終於得以在新宿會面；又因各種機緣交錯，這次見面只有匆匆一小時，而在每一分鐘間，清瘦溫和、細膩感性、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石川留下的印象就如炭筆速寫般清晰明朗，若說文如其人，在她則是繪本如其人。

因書際會，石川帶來了她的另一個繪本《我和弟弟的鴨子》，這本書和黑煤山風格近似，也是碳素筆畫間以輕淺顏色，也是淡淡講述自己兒時的真實故事。與黑煤山透射的慘烈不同，這一本看起來更為家常，但這個關於兒童與寵物與食物的日常故事實際上講述了生命之間的關係，也是很多孩子長大過程中都面對過的經歷。問及是否會以碳素筆畫為自己的風格，石川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題材適合用什麽手法就用什麽，這個不會限定。」

談話間石川掏出一個簡易文具盒一樣的扁盒子，那是她隨身的鉛筆炭筆畫具。「這些都是很便宜的東西，有的是別人送的，還有就是孩子們用剩下的鉛筆頭。」石川笑眯眯地說，笑容裡有一點小孩子獻寶般地小得意。「我畫畫從來不用貴的東西，比如紙，我隻用孩子畫畫的紙。」

就這樣隻專注於表達而不在意工具地畫著畫著，石川畫出了《在黑煤山上玩的時候》。這個繪本獲得日本講談社出版文化獎繪本獎後，又在布拉迪斯拉發國際插畫雙年展上展出，來找石川採訪、約稿和作展的機構多起來。從小受爺爺影響而畫，20歲從開始從事裝飾工作，30歲後成為獨立插畫師的石川也開始格外忙碌起來。

石川無疑是幸運的，因為她遇到了以品質、創新為生命，並以不同為活力的福音館，以及那裡唯一的外國人編輯唐亞明。她說日本編輯會認為她是在表現社會問題，但唐亞明只看了草圖後就發現她講述的是孩子的成長，於是他拍板決定出版這本書，即使他們都感覺到這本書很可能不會暢銷。

在最初幾天師生般的關係後，他們很快進入了編輯與作者的合作狀態，石川說：「我也有權利說不。這其中只能有合作者，不應該有老師，否則就沒有辦法工作了。」石川說這句話時很嚴肅，之後便又笑眼彎彎：「那時編輯會上有人提出很多意見，都貼在方案上，唐老師就說，去掉所有的意見！然後他就去把那些條子都揭掉了。」

獲得寬鬆創作太空的石川得以更自由地發揮她的才華和個性。在正式創作前與唐亞明一起回到兒時生活的礦區採訪時，石川面對黑煤山卻感到了深深的痛苦，因為長大成人、接受過教育、經歷過職業之後再看那一切都不複是當時小女孩所感覺的樣子。石川的父親是工程師，兒時的她對於底層生活並沒有直接感受，生活安穩的小女孩隻覺得每一塊煤的顏色都是斑斕的。她向唐亞明提出停止採訪，因為成人石川眼前的現實煤礦將會淹沒孩童石川美好的記憶。「我要隻畫記憶」，這是她單純的執意。

福音館的很多繪本歷經幾年才能完成，石川的黑煤山畫稿則隻畫了三個月，「我是比較快的」，她說。那也像是一個冒險的歷程，因為她要畫出在心裡積存了50多年的兒時記憶，「有些畫面非常清晰，有些已經模糊和丟失了」。

石川說創作中兒時對黑煤山的印象如流水般奔湧而出：「沒有時間流淚，我就像是要畫下不停播放的電影一樣，一直畫，一直畫??」最終的呈現，「這本書畫出了所有我心裡（對那段歲月）的美好（記憶），我沒有遺憾了。」

?  長野英子（右）在《在黑煤山上玩的時候》原畫展上，左為石川惠理子

那次合作之後，唐亞明邀請她參加他計劃中關於熊貓的繪本創作，他們再度同行採訪，這次的目的地是成都。

石川第一次來到中國，她滿心興奮、滿腦子熊貓地觀察和琢磨著。「那時候我趴在窗戶上看成都的街道，覺得好有意思啊！有時我覺得滿街都是熊貓在走著，下雨的時候也是很多熊貓打著傘??」

簡單、喜歡和愛在石川的彎彎笑眼和孩子般的笑容中快樂地鋪展著，不知道她將會怎樣來描畫這個熊貓的故事？——給日本的，也給中國的，和其他國家的孩子們。

「我就是想畫出自己心裡的故事，和我的孩子小時候的故事，還有其他地方孩子的故事。」石川說：「日本、中國或其他地方的孩子都是孩子，孩子們想聽到、讀到的故事和心情也是一樣的，我想給孩子們多畫這樣的繪本。」

石川惠理子就這樣描畫著溫暖和有趣，並以此照看和喚醒童心。

?  石川為《在黑煤山上玩的時候》原畫展畫的布包

?  葉青，自由撰稿人，資深圖片編輯、雜誌主編。曾長期供職於新華社、中國新聞周刊，常駐西雅圖、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