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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音》10周年:這位女導演要為描寫女孩子開創了新時代

本文作者:老叮當

  女孩是用什麽做成的?

  砂糖、香料和所有美好的事物—

  就是這樣做出來的。

  2009年,隨著京都動畫《輕音少女》的問世,日本萌系和日常系動畫走向一個新的高峰,其後的十年間,以可愛的少女為主角的一系列萌系動畫不斷地出現。在《輕音少女》十周年的今天,我們回顧起少女們的起點,繞不過這麽一個名字——山田尚子。

  這位出生於1984年的年輕女監督有著執著的少女情結,她手下的作品無不氤氳著獨屬於少女們的清甜芬芳,自十年前的《輕音少女》至去年的《利茲與青鳥》,山田把心中的攝影機聚焦於少女纖細美麗的身體,宛如溫柔的織女,紡織櫻花色的輕柔紗幔。

  藉《輕音少女》十周年之際,筆者帶領各位回訪這位才情洋溢的女監督的創作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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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田尚子出身自綠水青山的日本群馬縣,大學時就讀於京都造形藝術大學油畫專業,山田父親本身就喜歡畫畫,因此雙親對她的選擇也十分支持。

  在京都動畫山田尚子最早作為一名原畫師開始工作,在《CLANNAD》中首次出任演出一職,2009年在《輕音少女》中初次擔任導演,這個晉升的速度足以秒殺90%的同行。

  而山田尚子也未讓京都動畫失望,《輕音少女》收獲了巨大成功,第一季BD大賣57971份,CD直接打破了銷量記錄,更引起了廣泛的社會熱潮,無數動畫愛好者對《輕音》取景地的埼玉縣久喜市的聖地巡禮甚至拉動了當地經濟發展。

遊民星空日本的《K-ON》粉絲製作的京都聖地巡禮地圖。

  而對整個日本動畫業界而言,《輕音少女》的火爆讓自《涼宮春日的憂鬱》《幸運星》以來的日常系、萌系動畫進一步蓬勃發展、走向繁榮,穩固了自己的風格,在動畫市場上站穩了腳跟,於是在之後的十年間,我們看到了《登山少女》《搖曳露營》等一系列優秀的同類動畫的出現和流行。

  《輕音少女》的成功和山田尚子自然脫不了乾系。雖然山田幾年前便作為演出參與了《CLANNAD》的製作,但《輕音》卻是第一部由山田親自擔任監督的作品。因此,我們不妨以《輕音》作為山田正式邁入自己的創作之道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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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丘女子高中輕音部

  在《輕音少女》這部動畫中,山田尚子特色的分鏡和演出技法初露端倪,而若要抓住兩個關鍵詞作為這部作品的標簽,那一定是「可愛」和「日常」。

  《輕音》中幾位女主角的可愛,不僅僅表現在堀口悠紀子動畫人設——鮮活的大眼睛、較低的頭身比和肉感的肢體,更在可愛的制服、書包上的小飾品(在山田尚子後續作品的女主角書包上,我們都能發現類似的存在感極高的小飾品)、活潑的神情和動作這些細節上表現的淋漓盡致。山田尚子親自操刀的《輕音少女》的幾個MV性質的ED,充斥著甜品、時尚、節奏,更完美地詮釋了「可愛」一詞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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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種「日常」放到《輕音》中便是幾位主角少女每日下課後社團教室的tea time,輕音部的社團教室便是少女們的秘密花園。雖然也有過登上武道館這樣的大理想,然而就如同孩子們“長大我要做科學家”的發言一般,失落在歡樂的茶話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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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當《輕音》面臨完結時,山田對少女的思索出現了一個新的轉折點,她開始把視角投入到少女日常的外部。永無止境的「日常」可以在文化產品的創作中再度生產,觀眾可以在對同類文化產品的消費中不斷延續他們享受的「日常」。但對於一部動畫作品,對於作品中的角色來說,完結即意味著這種日常的終結,從平靜幸福的日常中出走,畢業後的少女們又將走向何方?

  而我們或許可以在更能表現山田個人作家性的劇場版《輕音》中隱隱讀出山田這種糾結的思考。

  在劇場版《輕音》的開頭,鏡頭跟隨中野梓進入少女們的秘密花園,然而這次和尋常有些許不同,沒有了溫馨平靜懶洋洋的茶話會,幾位少女爭論著自己的音樂和未來。女主角唯說:“這種輕飄飄的演奏已經不行了。”。“輕飄飄”這個詞也許同樣適合用來形容她們在TV劇集中的日常,唯的這番話向我們揭示出幾位核心創作者在這部作品中凝結的思考的一角,讓我們看到了脫離這無止境的「日常」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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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中野梓很快揭穿了前輩們的把戲,幾位少女只不過在演戲,想做一些“樂隊裡常有的事”。這從另一個角度揭穿了《輕音少女》的故事主軸根本不是樂隊或音樂,而是幾位少女本身。同時也說明了,雖然山田尚子可能會懷抱著對幾位少女未來的憧憬和思考,但在這一部《輕音》的劇場中,這種未來的可能性還是最終坍縮為了日常。

  因此,雖然劇場版《輕音》的舞台從原本狹隘的高轉運站移到了廣闊的英國倫敦,但講述的依舊是屬於少女們的此時此地的日常。就如劇場版的主題歌中唱到“卒業は終わりじゃない“(畢業並不代表結束),日常依舊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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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考《輕音少女》的未來,也是山田尚子在思考自己創作道路的未來,但意圖踏出日常的嘗試卻最終失敗了。可能是為了更貼合《輕音》的作品氣質,可能是製作組最終的選擇,但無論如何,我們在《輕音》這一系列看到了山田尚子的起步與邁進,這一脈絡貫徹了山田的創作道路,讓我們沿著它繼續向前探尋。

兔子山商店街

  繼2011年的《輕音》劇場版後,山田尚子繼續參與了京都的大多數動畫工作,包括《冰菓》《中二病也想談戀愛》《FREE》等等。而她下一部擔任監督職位的作品,便是我們接著要講的《玉子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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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筆者看來:從《玉子市場》到《玉子愛情故事》,山田尚子完成了她在《輕音》系列中未能完成的事情——走出停滯的日常。

  TV動畫《玉子市場》描繪了座落於某個小鎮的兔子山商店街和在商店街出生成長的少女玉子的故事,日子一天天如回馬燈般旋轉,波瀾不驚的小鎮生活裡並沒有什麽值得更廣泛的人關注的大事件發生,《玉子市場》便是這麽一部充滿了日常感的動畫。

  而在TV動畫結局,擾動了這般幸福日常的是“外來者”,從南島來的尋找王妃的王子,玉子作為王妃候選面臨著兩個選擇,是選擇相信占卜去當王妃尋找“意想不到的收獲”,還是留在兔子山商店街守護自己“日常的幸福”。在結局,玉子吐露了自己的心聲:對於她來說,兔子山商店街的日常是她不可割捨的寶物,於是最後,少女選擇轉身回到了日常。

  所以事實上,TV動畫《玉子市場》並未徹底走出停滯的日常,而更像少女打開門扉,向陌生的外界探出了腦袋,還沒有真正踏出那關鍵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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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把玉子從停滯的日常中拉出來的,其實是《玉子愛情故事》中的餅藏。相比TV動畫中不敢表達自己心意的餅藏,劇場版中的少年終於對少女吐露心聲。於是,小鎮開始轉動,停滯的日常再度向前流淌。

  在《玉子愛情故事》裡,我們發現少女突然大膽地對胸部、臀部產生了興趣,無論是片頭德拉捏的兩個造型微妙的年糕,還是玉子異想天開的胸部年糕屁股年糕,都不是庸俗的玩笑而已,而暗示著少女性意識的覺醒,這是戀情的前奏,更是青春期成長的詠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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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山田來說,「青春期」的情感是她真正想要在作品中描繪的東西,她想要看到角色們的成長,是一種能夠打破無止境的日常感,望得見未來的可能性的成長。這是她在《輕音》裡的遺憾,少女們始終沒能走出自我的秘密花園,於是在《玉子愛情故事》中,出現了一位擅闖者——餅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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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餅藏的告白將曖昧的情感泡泡戳破了,餅藏的畢業選擇打破了少女“一直留在這幸福日常”的美好幻想,少女不由得去第一次思考起人生,自己該如何去處理面對這一份情感,如何去考慮自己的未來。這種煩惱是例如《輕音》這樣的作品中缺失的,卻是每一位少年少女登上大人階梯的過程中不可缺少的過程

  山田把時間的流淌帶入到了作品之中,就跟她在大學把時間的維度加入自己的藝術創作一樣。正是在對自我未來的思考中,伴隨著些許的痛楚,少女踏出了秘密花園,齒輪發出哢哢響聲,小鎮再度開始轉動,山田懷著珍重的心情去描繪重生玉子的這第一聲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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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子市場》系列無疑是山田尚子在創作途中邁出的一大步,儘管她對少女的熱衷依舊沒有絲毫冷卻的意思,但在《玉子愛情故事》中,她追求表達的已從單調戲謔的可愛日常,轉化為青春少女的成長百味。這並非徹底和日常決裂,而是一種非常具有山田尚子風格的溫柔和解。

  借用《玉子愛情故事》咖啡廳老闆的一句話:今日永遠不同於昨日,所以今日才那麽美好。

北宇治高中吹奏部

  自《玉子市場》系列之後,山田尚子越發堅定地追求描繪手下少女們的成長瞬間。沿著山田尚子的作品脈絡,我們會發現山田筆下的少女從正漸漸擺脫「可愛」的指涉,越來越具有性的馥鬱芳香了。

  這一點在山田尚子創作的第三座界碑,《吹響吧!悠風號》系列中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而自《京吹》衍生出的獨立電影《利茲與青鳥》更是迄今為止最好的山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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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田在《京吹》中並沒有擔任監督,而是擔當了一個叫系列演出的職位,這是一個不是監督卻勝似監督的京都動畫特色職位,被人稱為衝在戰場最前線的突擊隊隊長,掌控單集動畫整體的鏡頭語言。因此雖然京吹的監督是石原立也,我們卻依然能找到豐富的山田的身影。

  可以說,正是在《吹響吧!悠風號》中,我們看到了山田尚子獨特鏡頭語言風格走向成熟,自《輕音》以來山田對少女的展現技巧走向大成,這不僅僅體現在為人津津樂道的腿部特寫上,更體現在對鏡頭設計的奇思妙想,以及最為關鍵的,對少女情緒的掌控和表達。

  山田尚子對少女腿部的捕捉和那位有著戀足癖的國際大導演昆汀·塔倫蒂諾截然不同,她靜靜地貼近、觀察少女,卻又在鏡頭和少女的身體之間留下了足夠的空間,不想擾動秋毫,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尺度,就像透過一層玻璃拍攝一樣,用山田自己的語言來說,便是“牛奶瓶瓶底”般的鏡頭。

  事實上山田的腿部特寫鏡頭並不極近,準確說來反而更類於近景,這給了腿部更多的運動空間,在與周遭環境的互動中,擁有了更寬廣的敘事性。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輕音》末尾長達50秒的腳部特寫長鏡頭,雖然畫面中只有腿部,但絲毫不影響故事的進展和觀眾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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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山田的鏡頭語言具有攝影美學的寫實感。她的一個特點是她對遠攝鏡頭(長焦鏡頭)的偏愛,這類鏡頭視野狹窄,把遠處的景物拉到眼前,佔據了整個畫面,縮短了景深,因而背景往往被虛化了。在山田看來,這樣的鏡頭代表了青春的狹小視野,隻注視著眼前人,沒有余地去顧及周圍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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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更加突出鏡頭的寫實感,表現動畫角色的生命力,山田還會刻意模仿手持攝影機的抖動般的表現。在《玉子市場》的片尾曲中,可以看到一些固定鏡頭的畫面都有模擬手持錄影的輕微晃動感,以及那種模擬相機失焦時重新自動對焦回來的演出。這種搖晃不僅僅是作為象徵角色情緒的動搖的演出手法,更是為了表現出攝影機的臨場感,突出角色的實在感,仿佛動畫中的少女真的在這個世界上的某處生活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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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無疑問,無論是對特寫細節的精心描繪亦或別出心裁的鏡頭設計,其目的都是為了表現劇中的少女服務,山田尚子一直以來最為擅長的,便是刻畫少女們之間耳鬢廝磨、情感交流。

  最好的例子莫過於《京吹》麗奈與久美子夜遊大吉山的第八回。這一回的鏡頭多到不得不掐去了片尾,在訪談中山田提到鏡頭如此之多的原因:“因為久美子她們的感情溢出來了。”,而正如採訪者所說,山田尚子對兩位的少女的感情也溢滿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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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吉山上月色迷離,空氣中暗香湧動,身穿潔白長裙的麗奈用指尖順著久美子的鼻沿劃過嘴唇。兩位少女之間的妖嬈氛圍驅使山田尚子懷抱著寫情書一般地心情,創作出了這一幕堪稱整部《京吹》中最動人心弦的場景,射穿了無數百合黨的心髒。

  然而山田卻並未把這當做百合情感來描繪,她不想讓這份具有溫度和真實感的情感落入百合範式的桎梏裡。在山田尚子的眼裡,麗奈和久美子的情感是順理成章的,就如春水溢出池塘,是她們的情感推動著她去創作,而非為了刻意描繪「百合」把少女之間的曖昧當作商品一樣推銷。在山田的眼裡,久美子如一位墜入了一夏之戀的少年。

  山田始終深切關注著少女們敏感的內心,把這看作最為寶貴之物。她漸漸在自己的作品中撕去可愛的包裝紙,把少女們性的魅力在不越過庸俗化的底線時盡可能地散發出來。性的萌芽是青春期的底音,通過放大這種底音,我們看到了少女的成長。

  這正是山田在《輕音》裡未成功,在《玉子愛情故事》裡邁開了第一步,而在《京吹》裡做到了的事情:抓住那如白駒過隙的瞬間,描繪甘酸又昂揚的青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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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到了山田去年創作的電影《利茲與青鳥》中,沒有了正傳主線劇情的桎梏,山田得以自由發揮自己的才華與理念。在這部作品中,她創造出了一個完美的純潔無瑕的少女花園,卻又並未像過去那樣,陷入無限循環的可愛話語或是無盡的日常。

  《利茲與青鳥》從人設上就展現出了山田尚子的創作決心,她並未繼續沿用《京吹》池田晶子的可愛人設,而採用了西屋太志的新版人設。除了頭身比拉大之外,少女們的脖頸和四肢都更加纖細。根據西屋太志所說,他是一邊汲取山田分鏡中的空氣感,一邊反覆地修改人設,最終誕生了這些如仙子般輕靈、纖細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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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田使盡渾身解數,將希美與霙的情感的交流和表達寄托在她們的飛揚的馬尾、踢踏的皮鞋、輕舞的裙裾這些由她提純出來的最具代表性的少女風物上,希美和霙的一顰一動、耳鬢廝磨,都充滿了女性魅力。通過這種方式,山田手下的少女徹底擺脫了「萌」或者「可愛」的枯燥指涉,散發出一種更具妖冶氣質的誘人味道。

  在電影結尾,霙和希美一同踏出了學校的大門,在一聲滿懷希望的“Happy ice cream!”之後,少女經歷了成長的陣痛,迎向美好的成長與未來。應該說,《利茲與青鳥》是山田最理想的少女動畫,展現了山田的創作理念:她想描繪的不是在嬉笑打鬧中度過的可愛卻平凡日常,而是少女在青春期成長路上伴有陣痛卻最為珍貴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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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過去了,那五位輕音少女,如今又是什麽模樣呢?我想這大概是山田尚子在不斷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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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十年時間,山田手下的少女踏出了秘密花園,迎接成長和更廣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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