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北京本輪新冠疫情的零號病人？本次疫情中病毒有沒有中間宿主？本次病毒一開始是怎麽傳播的？在本次疫情暴發之初，即有專家指出，這是一次最好的尋找中間宿主的機會。但時至今日，關於零號病人、中間宿主這些病毒溯源工作極其重要的環節，公開信息仍未有明確的進展。
儘管病毒源頭依然成謎，但我們可以厘清一些事實，逐步接近真相。
“西城大爺”是零號病人嗎？
作為本輪北京新冠疫情的首位確診病例，北京“西城大爺”唐先生引發輿論關注。
6月10日，唐先生自查有發熱症狀，於是自己騎車到醫院發熱門診看病，並全程佩戴口罩。6月11日唐先生樣本核酸檢測為陽性，結合肺部影像、血液檢查結果，經專家會診診斷為新冠肺炎確診病例。
在時隔55天無新增確診病例之後，首位確診病例意味著北京出現了新一輪的疫情，北京的疫情防控軌跡也由此發生變化，全市開啟新一輪嚴厲防控。
全面來看，這是北京“西城大爺”唐先生被動吹哨的一面，事實上，唐先生還有主動吹哨的一面。
據了解，在接受流調時，唐先生對5月30日以來在北京所去過的地方無一遺漏回憶出來，並明確回憶出了過去2周中所接觸的每個人，提供了一份38人的詳細名單。尤其是對6月3日去了新發地購買海鮮並做短暫停留這件事進行準確描述，為相關部門鎖定新發地市場並做出迅速反應提供了重要信息。
國家衛健委疾病預防控制專家委員會專家吳浩對此表示，病例唐先生主動發現症狀、騎車就診，這是保護易感人群的重要手段；他明確回憶了自己的行動軌跡，同時可以用大數據驗證，進而利用大數據分析相關的風險人群在哪裡。最近幾天檢測的36萬人都是利用大數據找出來的，迅速得多。時間就是生命，這樣就可以跟病毒在時間上賽跑。
儘管是新一輪疫情的首診病例，但這並不意味著唐先生一定是零號病人，即他並非本輪疫情的第一個感染源。
武漢大學醫學部病毒所楊佔秋教授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從更長的時間來看，北京市已經連續50多天沒有新增確診病例，這意味著北京新一輪疫情是輸入性的可能性更大。
從公開信息來看，病毒基因測序顯示，本輪新冠病毒與歐洲方向的病毒較一致。而根據唐先生自述及大數據監測，唐先生14天內無出京史，也未接觸確診病例。這從整體層面意味著，作為首診病例的唐先生不一定是零號病人。
而進一步的詳細案例分析顯示，唐先生幾乎很難是零號病人，真正的零號病人或許另有其人。
至少兩例患者離零號病人更近
從公開信息來看，至少有3個病例出現症狀的時間比北京“西城大爺”唐先生更早。
其中，病例某男，43歲，河北保定人，工作部門為新發地市場，個體經營者，4日出現頭疼、全身乏力症狀，未就診，12日核酸檢測陽性，經專家會診為確診病例。
病例某女，27歲，江西人，工作部門為北京新發地市場，個體經營者，4日出現流涕、打噴嚏、乏力、肌肉酸痛等症狀， 12日核酸檢測陽性，經專家會診為確診病例。
病例某男，56歲，北京西城人，工作部門為北京民航機場巴士公司，3日到新發地市場採購，5日出現乏力、頭痛，12日出現發熱，最高體溫38℃，核酸檢測陽性，經專家會診為確診病例。
上述三個病例出現症狀的時間分別為6月4日及5日；而“西城大爺”唐先生6月6日出現間斷性發熱、畏寒、乏力等症狀，但無咳嗽、無咽痛、無胸悶。
從到訪新發地的時間來看，其中上述河北保定和江西的病例均一直在新發地市場工作，而另一位北京西城的56歲男子則於同一天即6月3日到新發地市場採購。
這意味著，無論是感染新冠病毒的時間，還是出現症狀的時間，上述三個病例均不晚於北京“西城大爺”唐先生，尤其是上述河北保定和江西的病例，這兩個人應該處於病毒感染鏈條的更前端。
楊佔秋教授對此表示，從一般的發病周期看，新冠肺炎在5—10天后發病。
無論是結合新冠肺炎患者從感染到發病時間的一般情況而言，還是從本輪北京疫情的發病周期來看，新冠疫情患者從感染到發病的最短時間應該為2—3天。
可以印證的是，2020年6月11日和13日，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病毒病預防控制所分別接到2批新發地首發病例的呼吸道標本，6月15日，第一批標本於接種後4天，第二批標本於接種後2天，在呼吸道類器官和Vero細胞中均觀察到了明顯的細胞病變，核酸檢測結果提示病毒在迅速大量擴增，證明病毒分離培養成功。
楊佔秋表示，從北京本輪疫情來看，北京新發地相關患者以輕症、普通症狀較多，上述河北保定和江西的兩例患者很可能一開始是輕症患者，不容易察覺，這與新冠病毒一貫的潛伏性、狡猾性較一致，而從其發病時間來看，這兩個人早或在5月底、最晚應該是在6月2日左右接觸並感染了新冠病毒。
這意味著，相比於北京“西城大爺”唐先生，這兩例患者理論上離零號病人更近。
本輪疫情病毒溯源或有特殊性
尋找零號病人、中間宿主等病毒溯源工作是疫情防控的重中之重。2003年SARS能夠非常快就控制住，就是因為當時找到了果子狸這個傳染源，消滅掉果子狸就把中間傳播途徑給掐斷了。
此前，有專家指出，現在新冠疫情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找到這個中間宿主，而北京本輪疫情提供了良機。
不過，從本輪北京新發地開始暴發的疫情來看，或許有其特殊性。
中國疾控中心流行病學首席專家吳尊友在18日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示，把新冠報告病例特別是新發地市場工作人員按照職業分類，如售賣牛羊肉、水產、雜貨後發現，賣水產的感染人數要多，其次是賣牛羊肉的，再次是其他。又發現水產類工作人員發病時間要早。又對市場多處進行環境采樣，綜合分析發現，汙染較嚴重的地方為牛羊肉大廳（有水產和牛羊肉）。
多個去過北京新發地牛羊肉大廳的市民表示，該大廳內主要分為4個交易區，分別是牛羊肉、水產、豬雜、雞肉，其中，除了水產區有一些活魚活蝦之類，其他三大區域全部為肉類交易大廳，並無活禽或野生動物交易。
然而，到目前為止，已知的科學證據都表明，新冠病毒感染宿主的受體都存在於哺乳動物體內，不存在於魚內。
沒有活禽等，包括活魚等水產更可能是被汙染對象、而不太可能作為中間宿主，這意味著，至少在北京新發地汙染較嚴重的牛羊肉大廳，新冠感染人類的初始鏈條，理論上缺乏一個合適的中間宿主。
“過去我們在做病毒溯源時一直在尋找中間宿主，現在或許是時候重新審視一下，病毒到底是不是來自於野生動物。”中國疾控中心生物安全首席專家、病毒病所黨委書記武桂珍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這次疫情在北京反彈，也是在批發市場集中暴發，但不同於武漢華南海鮮市場，北京出現野生動物導致疫情的可能性很小。這就留給我們一個很重要的提示：是不是有可能源頭就是一個感染者或者被汙染的食品，而海鮮市場的環境給它造就了快速傳播的機會。”
6月17日，北京市疾控中心副主任龐星火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絕大部分病例和外環境陽性標本主要在新發地市場綜合交易大廳，初步推斷本次疫情由人際傳播或物品環境汙染引發的感染所致。
新冠病毒溯源顯然是一項世界性難題。德國最大的肉類加工企業通尼斯6月17日發表聲明稱，位於德國居特斯洛縣的工廠已有400多名員工確診感染新冠病毒。不過，當地衛生部門負責人表示，傳染鏈目前已無法追溯。
6月14日和15日、17日，中國疾控中心病毒病所專家先後3次進入新發地農產品批發市場。據了解，第一次病毒病所專家一共采了200多份樣本，其中檢出了不少新冠病毒核酸陽性樣本。第二次，在其他區域又采集了200多份樣本，其中又有不少是陽性的。第三次，專門對市場上水、魚養殖保存水、水渠、地下水等水體系統進行了采集檢測，同時還采集了空氣樣本以確定氣溶膠傳播風險，目前正在檢測中。
楊佔秋表示，相對於武漢，北京本輪疫情進行溯源有著更有利的因素，北京目前的疫情基本鎖定，都與新發地相關，病例更集中些，通過流調對行為軌跡進行追溯，相對更容易找到源頭。
當前，通過流行病學調查，北京95%的病例已經找到，排查仍在繼續。
與此同時，中國疾控中心病毒病所所長助理張勇表示，在國家科技重大專項的資助下，病毒病所正在牽頭在全國籌建基於病毒全基因組的病毒網絡化監測和溯源技術體系，以應對病毒溯源這個關係到國家安全的病毒病預防控制的重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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