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爾德：我心隨風動

作為上世紀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雕塑家，亞歷山大·桑迪·考爾德（Alexander Sandy Calder）的動態雕塑仍對人們有著無比強烈的吸引力。它們輕盈靈動，抽象的形態蘊藏著無限動態的智慧。

Alexander Calder. The Helices, 1944,Sculpture in three parts,Bronze,31 1/2 x 31 1/4 x 24 in.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2019 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 VEGAP, Santander. Photo: Tom Powel Imaging

出生在雕塑世家，考爾德的祖父亞歷山大·米爾恩·考爾德（Alexander Milne Calder）最著名的作品是矗立在費城市政廳塔頂的威廉·佩恩（William Penn）巨型雕像，父親亞歷山大·斯特靈·考爾德（Alexander Stirling Calder）為華盛頓廣場拱門設計了雕塑《喬治·華盛頓總統》（George Washington as President ）。4歲時考爾德就為藝術獻身，裸體擔任父親的雕塑模特，成就了父親的一件作品《男性幼崽》（The Man Cub），現被收藏於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在同齡人還在玩泥巴的年紀，這位從娘胎出來就帶著藝術氣息的雕塑家已經完成了他最早的雕塑——泥塑象。

Alexander Calder. Snake and the Cross, 1936,Sheet metal, wood, rod, wire, string, and paint,81 x 51 x 44 in.,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2019 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 VEGAP, Santander

按照常規路線，充滿著如此濃厚藝術氣息的家族都會有意無意地培養後輩向更高的藝術殿堂邁進。但考爾德的父母卻並不希望子承父業。考爾德便按照自己的喜好選擇了一條與藝術毫無關係的道路——機械工程。在他的概念裡，機械工程到底意味著什麽其實不甚明晰。但考爾德從小就有成為工程師的潛質。十歲那年的聖誕節他用銅板雕刻了會動的鴨子作為禮物送給他的父母。高中早期，考爾德在父親的朋友畫家埃弗雷特·希恩（Everett Shinn）的幫助下，一起製作了一個重力驅動的機械火車系統——他對機械工程師這一職業閃爍的理性光芒十分著迷。他後來在自傳中寫道:“我不太清楚這個詞的意思，但我覺得我能做好這件事。”

Alexander Calder. Untitled (maquette for 1939 New York World’s Fair), 1938

1915年，考爾德就讀於新澤西州霍博肯市的史蒂文斯理工學院（Steven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求學期間考爾德所表現出的特點，和我們概念裡的孤僻怪胎藝術家完全不搭邊兒：他擅長數學，頗受歡迎。班級年鑒上對考爾德有這樣的描述:“很明顯，桑迪總是很快樂，或者喜歡開玩笑，因為他的臉上總是掛著那種調皮的、孩子氣的笑容。在這件事上，這當然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性格，因為他是世界上脾氣最好的人之一。”

畢業後的考爾德輾轉在許多份工作間，與藝術沒有聯繫，但與生俱來能被美觸發的天賦一直存在他心中。1922年6月，考爾德在“亞歷山大”號客輪上擔任機械師。當這艘船從舊金山駛往紐約時，考爾德睡在甲板上，一天清晨在危地馬拉的海岸醒來，他目睹日月交替——“一輪火紅的日出從一邊升起，另一邊的月亮看起來就像一枚銀幣。”這些震撼的自然景象讓他決心成為一名藝術家。

Alexander Calder. Rouge triomphant, 1963,Sheet metal, rod, wire, and paint,110 x 230 x 180 in., 2019 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 VEGAP, Santander

1926年考爾德搬到巴黎居住，在歐洲現代派雕塑的啟發下開始製造機械玩具。在此基礎上加上他學生時代繪製靈靈兄弟和巴納姆貝利馬戲團的草圖的經歷，他用這些小玩具打造了他的《馬戲團》（Cirque Calder）——一個由電線、布、繩子、橡膠和軟木等物件組成的模型。馬戲團表演的壓軸節目是幼年曾看過的玫瑰花車遊行中的馬車比賽。這種全新的雕塑很快在巴黎的藝術先鋒之間引起興趣。

Alexander Calder. Untitled (maquette), 1939

在巴黎期間，考爾德結識了許多前衛藝術家，並與他們成為了朋友，其中包括弗爾南多·萊格（Fernand Leger）、讓·阿爾普（Jean Arp）和馬塞爾·杜尚（Marcel Duchamp）。在和蒙德裡安有所交流後，他進行了一系列開發純粹抽象雕塑的實驗。正是這些實驗造就了他第一批真正的動感雕塑，也是考爾德的標誌性藝術品。動態雕塑的誕生意義是劃時代的，它被認為是藝術最早的表現形式之一。動態雕塑有意識地脫離了傳統的藝術作品作為靜態對象的觀念，把動作和非物質性的思想結合起來作為審美因素。

Alexander Calder. Guava, 1955,Plancha metálica, varilla, alambre y pintura,180,9 x 372,1 x 118,11 cm. 2019 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 VEGAP, Santander. Foto: Tom Powel Imaging

1929年考爾德用鐵絲創作的“金魚缸”（Goldfish Bowl）成為其第一件動力雕塑作品。在1931年，考爾德創作的由馬達驅動的雕塑被杜尚命名為“Mobiles”——這是一個法語雙關語，意思是“運動”和“動機”。然而考爾德發現，機械化的設定會讓雕塑在預設好的動作中變得索然無味。於是他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案：把雕塑懸掛起來。他把雕塑的運動交給人為的驅動或是捉摸不定的氣流。於是“Feathers”就此誕生。1934年考爾德將雕塑帶到了戶外，使得它們具備了更自由的運動空間。被風驅動的“Feathers”能夠以抽象形狀微妙地平衡在旋轉軸上，在最輕微的氣流移間呈現更自由自然的運動，在最細微間使得形態和空間關係不斷變化。

Alexander Calder. Sphere Pierced by Cylinders, 1939

與此同時，考爾德也在試驗不受外界影響的靜態抽象雕塑。讓·阿爾普在1932年將其命名為“Stabiles”，以區別於“Mobiles”。1935年至1936年，他創作了許多作品，大部分是用雕花木材製成的。在1937年的國際現代藝術與技術博覽會上，西班牙館展出了考爾德的雕塑《水銀噴泉》（Mercury Fountain），以流注的水銀衝擊連在旋轉杆上的金屬板。這是他第一件真正意義上的“活動雕塑”作品。1939年他設計了活動雕塑《蝦籠子與活動魚尾》（Lobster Trap and Fish Tail），採用鋼絲和鋁板。這件作品的妙處不光是隨風輕巧地擺動，彩色鋁葉和鋼絲製成的“蝦籠子”變化著形態和位置,還有鋁片相互碰撞時發出的清脆聲響，宛若魚兒在水中自由搖曳的水聲。

Alexander Calder. Red Stalk, 1955,Sheet metal, rod, wire and paint,31 x 26 1/2 x 14 1/4 in. 2019 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 VEGAP, Santander

雖然考爾德的雕塑並不具有明顯的代表性，但他的許多主題、符號和形狀都與宇宙有關，或是他的終極繆斯——自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考爾德繼續雕刻，以適應戰爭期間鋁的短缺，以一種名為《星座》（constellations）的新開放雕塑形式回歸雕花木材。戰爭一結束，考爾德就開始把金屬薄片上的形狀切割成能喚起人們回憶的形狀，然後用他特有的純黑色、紅色、藍色和白色來手繪這些形狀。考爾德在這一時期用懸掛的底板創作了一小組作品，如《百合的力量》（Lily of Force）、《微型平頂》（Baby Flat Top）和《紅色是主導》（Red is Dominant）。

Alexander Calder. Franji Pani, 1955,Sheet metal, rod, wire, and paint,81 x 53 1/2 x 30 3/4 in.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Purchase 2016. 2019 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 VEGAP, Santander

考爾德還著手創作新的作品，如《七橫碟》（Seven Horizontal Discs）。這些作品更為靈活：儘管當時郵政部門對尺寸有嚴格的限制，考爾德仍能拆下並郵寄出去。1946年，他在巴黎路易·卡雷畫廊舉辦的展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法國哲學家讓·保羅·薩特（Jean-Paul Sartre）評價考爾德：“它們以空氣為能源從而得以呼吸，並從大氣層稀薄的生氣之中獲得自己的生命，因而，它們的運動就有著超出一般活動的性質。”

Exposición Calder Stories.Centro Botín. Vista de sala. 2019 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 VEGAP, Santander,Foto: Belén de Benito

我們無法否認考爾德身為一個雕塑家的創造力。但20世紀藝術發展軌跡也在牽引著藝術家往一個方向轉變。從上世紀30年代的“Mobiles”到“Feathers”，考爾德從機械化的推動向自然動力轉變。這映射了早期現代主義拋棄機器的決心，也標誌著現代主義與科學和工程的和解這一更大目標的放棄。

Exposición Calder Stories.Centro Botín. Vista de sala. 2019 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 VEGAP, Santander.Foto: Belén de Benito

考爾德一生創造了上百件作品，展現著他無與倫比的創造力。而在他諸多的雕塑裡也留下了一下未完成的“草圖”。二十多年來，策展人漢斯·烏爾裡希·奧布裡斯特（Hans Ulrich Obrist）一直在研究藝術家們尚未實現的項目。這位大師留下的精神財富使得他得以呈現他策劃的這次展覽“考爾德故事集”（Calder Stories）。這是奧布裡斯特第一次通過這個角度來探索現代大師的作品，進一步展現了考爾德的超前藝術概念。

Exposición Calder Stories.Centro Botín. Vista de sala. 2019 Calder Foundation, New York / VEGAP, Santander,Foto: Belén de Benito

承接各個領域的委託，考爾德的創作遍及各種媒介。他在二十世紀與許多世界最著名的建築師合作，譬如華萊士·k·哈裡森（Wallace K. Harrison）、珀西瓦爾·古德曼（Percival Goodman）。不知道是不是該說法國拍賣商出身的賽車手埃爾韋·普蘭（Herve Poulain）富有遠見，他讓考爾德為一輛寶馬3.0 CSL噴漆，這輛車將參加勒芒24小時耐力賽。於是考爾德便把汽車變成了移動的畫。在整個職業生涯中，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考爾德都在不斷地提出新的概念。他對動態雕塑採用了編舞的形式——這完全是一種包羅萬象的藝術創作方法。

Alexander Calder. Art Car. BMW 3.0 CSL, 1975

西班牙桑坦德藝術文化中心Centro Botin委託倫佐·皮亞諾(Renzo Piano)參與承辦此次展覽。設計Centro Botin的偉大建築師回到了桑坦德，他第一次把藝術家的作品融入進在自己的建築裡。這與1983年皮亞諾在都靈舉辦的考爾德大型回顧展重疊在一起。他的設計讓人們更深刻地認識到考爾德的作品的輕盈、懸浮和運動，同時也意識到這些概念是如何推動他的建築風格的。

最終，一切都指向了考爾德——一個卓越的藝術家，會是永恆偉大的靈感來源。

Calder Stories

2019.06.29-11.03

CENTRO BOTÍN，SANTANDER

此次展覽由包括約80件作品，大部分來自考爾德基金會(Calder Foundation)的藏品，以及主要的公共和私人收藏。展覽將揭開考爾德作品中鮮為人知的故事，以及從主要委託項目到開創性表演的多件作品。

- E N 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