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繪夢動畫：動漫行業黎明時

“去日本這兩年，摸索出來的最主要的規律第一個就是對於他們製作理念的理解加深了；另外一個就是在人才層面也有了一些篩選，一年多了，好的留下來，差的篩出去。”

作者 | 羅立璿

作為動畫行業的頭部公司，繪夢動畫正在尋求自身的質變。繪夢動畫由動畫人李豪凌在2013年創立，目前的代表作有《狐妖小紅娘》、《一人之下》、《靈契》、《凸變英雄》和《從前有座靈劍山》等。

繪夢同時也可能是國內觀眾評價最為複雜的動畫公司。在2015年國漫起飛的背景下，從2013年就開始製作國漫動畫、並且和騰訊動漫建立了穩定合作關係的繪夢面臨著市場需求暴漲的挑戰。為了擴充產能，繪夢在2015年的年初和年末分別在韓國和日本建立了子公司，希望能夠有效聚集當地的動畫人才製作動畫。

磨合總是需要時間。由於操作時間過緊，在2016年繪夢推出的動畫《一人之下》和《從前有座靈劍山》，均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作畫崩壞”，這導致了國內觀眾對繪夢出品的作品品質產生了質疑。但另一方面，繪夢同年原創的作品《凸變英雄》卻因為畫風和設定新穎而收獲了不少好評。在今年，《狐妖小紅娘》和《一人之下2》依然牢牢佔據國產動畫的頭部位置。

同時，繪夢也得到了資本市場的高度認可，在2017年1月獲得由騰訊領投的過億元投資。繪夢的其中一個投資人，梧桐樹資本的創始人童瑋亮對《三聲》（微信公號ID：tosansheng）評價，繪夢是業內少有的製作能力和創作能力兼備、同時已經形成了穩定產能的公司。

面對前期走得快卻不夠穩的問題，李豪凌認為，這是在動畫行業“開荒”不得不填上的坑。目前繪夢的製作計劃已經排到了2020年。但李豪凌也強調，之後繪夢每年將會控制自己製作動畫的項目數量，以保證品質；同時，還會開發新的高端產品線，專門服務於自己的原創作品，在創新上提出更高的要求。

《一人之下》海報

以下是《三聲》（微信公號ID：tosansheng）和繪夢動畫的創始人兼CEO李豪凌的對話：

三聲：繪夢是在2015年為了製作國漫而走出去，在韓國和日本建立動畫公司。當時的想法是怎麽樣的？

李豪凌：我們確實是比較早走出去，主要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國內產能不夠。而且另一方面，我們也想看看海外的市場，了解一些海外動畫的商業開發的規律，以及海外市場對我們的動畫項目在海外的發展前景的判斷。基於這幾點，我們就想出去。

而且我一直覺得動畫這個東西本身沒有國界，不像真人劇有很明顯的文化區分，天下二次元是一家，動畫文化之間是不存在太大的文化隔閡的。

三聲：繪夢是在2015年拿到第一筆投資，那筆投資對於繪夢的意義是什麽？

李豪凌：還是出海的問題。我是2013年從福煦影視出來創業的，我的合夥人王昕2014年加入，我們在這兩年做的還不錯，被注意到了。當時市場還在萌芽期，什麽都沒有，人沒有、資源也沒有，但我們至少從項目管理上來說不會虧錢，在比較艱苦的環境下公司還能繼續盈利。

可能因為我們在2013、2014年的時候比較冒尖，就和國內算得上比較好的團隊、製作資源都綁定在一起做東西了。後來就出現了一些資方，可能導致了資本上的競爭。所以就導致如果你不融資，在資本的戰場上可能就要輸人家一塊。

當時國內很多人確實被資本攪得人心不定，比較浮躁。但是做東西得心定，心不定的情況下，我可能還是想再往海外看看。但是出海就跟開荒一樣，總是帶著風險性的。有風險的事情當然就找風投了。

三聲：繪夢出海的第一站為什麽是韓國？

李豪凌：相當於一個跳板。在韓國待人接物相對日本相對靈活一些。而且韓國常年也是日本動畫的後花園，和日本業界的溝通也很緊密，能通過他們去敲日本人的門。韓國和日本業界都是一套操作流程，和韓國人磨合過了，和日本人磨合成本就會低一些。

三聲：現在往回看，在日本有哪些坑是可以避免的？

李豪凌：就是你對去日本要有一個心態上的調整。剛開始去日本時候，總覺得日本人會做動畫天經地義，跟覺得巴西人天生會踢足球是一樣的。一開始我們去看到的都是光鮮亮麗的一面，會碰到很多有名的人、很多曾經做出過優秀項目的團隊，反正就是各種好的背書。

但這些背書在很多時候其實沒什麽用，核心的問題在於日本動畫業界本身的流程講究每一個製作環節都為作品加一點點分，從中孤立地抽一塊出來是不行的，得把整個環節搬過來才能做出你想要的東西。

第二個是，它整個業界的狀態其實都在下滑。這兩個原因就導致我和日本合作並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因為你期待越高，那麽有時候給你的落差感就越大。那時候跟剛開始打“吃雞”的時候是一樣的，“我是誰？我在哪？誰打我？哪兒在打我？”，就是這種感覺。後來打了幾百個小時以後，你就能摸索出規律，知道怎麽躲槍、躲子彈了。

摸索出來的最主要的規律第一個就是對於他們製作理念的理解加深了；另外一個就是在人才層面也有了一些篩選，一年多了，好的留下來，差的篩出去。很多事情真的是欲速則不達，這些都是驗證過的。

三聲：確實，《一人之下》第二季比第一季有了非常明顯的提升。

李豪凌：這個確實沒有辦法，所有的公司在起步階段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這個是很正常的。而且整個行業都處於開荒狀態，也沒有說前面有別的公司做過什麽案例、培養出了人才，我們是沒有前輩的。

三聲：在2017年1月，繪夢獲得了騰訊領投的上億元的融資，獲得了這麽大體量的融資以後，主要使用在了什麽地方？

李豪凌：這個還是公司發展。我們公司會逐漸從製作向聯合出品、出品轉，都是從後端往前端發展，大家都會想拓展自己的業務鏈。

在2016年，我們自己出品了《凸變英雄》和《一課一練》，這兩部動畫成本都不高，算是我們觀察市場的一個試錯。現在回頭看，確實還有很多條件還不滿足，做得比較倉促。從創作條件來說，確實沒有兩年磨一劍、一年磨一劍的機會，算是比較即興創作。

三聲：為什麽那時候是即興創作？現在呢？

李豪凌：第一個原因是項目太多，手上事情太多了。現在外界對我們公司有很多質疑的關鍵點就是，我們活多嚼不爛。的確有這個問題，我承認這個事情。我們的項目有時候多到日本一線動畫公司也不會同時跑這麽多項目。

第二個沒準備好的話也有資本的層面，包括在企劃醞釀的階段。現在我們就知道，從哪幾個點回收，找多少人來參與，找誰來參投，怎麽做宣發、做運營，當時這些我們是完全沒有經驗的。但現在通過這兩個項目驗證過以後，就知道大概是怎麽一回事了，從製作、創作來說就會越來越穩，也會有更多人才匯聚過來，未來自己做項目就會越來越有信心。

我們後面創新就會多起來，只要是我們自己出品的東西，我們就會嘗試創新。當然，也不能太自嗨，比如《凸變》確實從主旨、畫風等就和別的作品不一樣，但從商業角度而言，離用戶遠了。觀眾其實是認可的，但在為它買單上就會出現問題。像《凹凸世界》，我就覺得做得蠻成功的。

三聲：在2018年會出多少部片子？

李豪凌：暫時自己原創的話可能是2部，其中一部是《凸變英雄LEAF》。2019年應該也是2-3部，這個已經很快了。承接的製作工作也會控制在一定的數量，不會說無限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