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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皮書》的內核讓人毛骨悚然

初看《綠皮書》的觀眾,不免會聯想到另一部題材相似的法國電影——《觸不可及》。它們擁有相似的人物關係、相同的階級矛盾,而且同樣都是真實故事改編電影。無論從哪個層面來看,兩部電影仿佛都有些殊途同歸。

縱向來看,《綠皮書》到《觸不可及》就像黑人運動的開端與發展。從60年代的平權運動開始,一直到90年代末期,黑人在西方發達國家的地位好像一直都沒有得到很好的改善,種族歧視仍然隱藏於西方社會的各個角落。

《觸不可及》對非裔移民在法國的生活狀態進行了相對客觀地展現。在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到,“吸食毒品、缺乏教育、高犯罪率”,這些所謂的“黑人符號”使得黑人移民在社會裡寸步難行。他們集中地居住在貧民區裡,房子擁擠逼仄,衛生間甚至容不下一個成年人蹲坐。年輕人們也因為刻板印象而找不到穩定的工作,全靠小偷小摸維持生活。

作為黑人移民的一員,主角德希斯常穿著一件連帽黑的夾克,佝僂著身子在樓道間穿梭,和鄰居們交換毒品,仿佛穿行於人間的幽靈,與穿著優雅得體的法國本土居民有著鮮明的對比。

《觸不可及》的上映,引起了法國社會的巨大轟動,主創團隊不但憑借此片取得了一系列的獎項和票房的成功,甚至還得到了法國總統的接見。可見,不同階層、不同種族之間的人們如何生存,如何共處的問題,仍然是西方國家的痛點

有人提到,《綠皮書》看起來就像是《觸不可及》的倒置版。從《觸不可及》中的白人富豪配黑人護工到《綠皮書》的黑人音樂家配白人司機,兩部電影的角色配置大同小異。同處於上流階層的兩名角色——富豪菲利普與謝利博士,都因為某種原因無法融入社會,從而需要一個社會地位較低並且諳熟社會規則的“小人物”來保護他們。

儘管它們的題材、結構如此相似,但我仍要指出,《綠皮書》絕不僅僅是一部黑白倒置版的《觸不可及》。如果說講述跨越種族與階級之友誼的《觸不可及》是對西方社會的一句警醒,那《綠皮書》則是突破了種族問題的局限,從整個社會的角度重新審視人與人之間那堵透明的牆,讓“種族歧視”這一主題有了更深的解讀空間

《綠皮書》的故事發生在1962年,當時正值美國黑人運動的巔峰時期。一年之前,美國北部剛剛爆發“靜坐運動”,迫使兩百個城市的餐館取消白人與黑人隔離進食的制度;而一年之後,馬丁·路德·金在林肯紀念館的台階上發表了那段載入史冊的著名演講——“I have a dream”。

這段歷史所留下的痕跡,在影片中比比皆是。我們可以看到雖然同屬於音樂家,身為黑人的謝利博士始終無法融入他的白人樂團圈子。在主角托尼的視角下,白人琴師們圍坐在旅館院子裡喝酒聊天,而謝利博士則坐在二樓的陽台上靜靜地看著他們。

這一幕中,黑人孤獨地坐在白人的上方,象徵著60年代的黑人,即使學識再淵博,社會地位再高,也無法得到白人社會的認可。作為音樂家的謝利博士尚且如此,更別說那些在未解放的美國南部土地上艱苦勞作的黑奴了。

有趣的是,這些歧視不僅僅存在於黑人與白人之間。電影裡有一個鏡頭令我感到震驚:當托尼和謝利博士駕駛的轎車到達美國南部一個農莊時,汽車突然故障,他們不得不下車稍作修理。此時,在農莊的田地裡工作的黑人奴隸們看到一個衣著得體的“同類”從車上走出來,旁邊還有一個白人充當司機。他們停下了勞作,靜靜地看著他們,眼裡充滿了困惑與不解。

同為黑人,謝利博士乾淨地坐在車裡,而黑奴們卻要在肮髒的泥土裡打滾。此時,謝利博士羞愧地別過頭,坐回到轎車上。也許,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雖然在為黑人平權四處奔走,但出身優渥的他,從未真正接觸過底層的黑奴們,也從來沒有試著融入到黑人群體中。

同樣,黑人群體也無法理解他這個異類。就像在南部的“有色人種”旅館裡,謝利博士坐在房門外喝酒,黑人工人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正挽著袖子在空地上打球。工人們看到了西裝革履的謝利博士,向他發出了比賽邀請,這讓謝利博士無所適從。黑人們覺得他自視甚高,認不清自己黑人的身份,從而對他冷嘲熱諷。在黑人工人的眼中,謝利博士是一個不夠“黑”的人,而在白人眼裡,他又的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黑鬼。

這令我想起《被解放的薑戈》中為奴隸主管理者農莊事務的黑人管家史蒂芬。作為農莊裡的黑人管家,他有著超然的地位,手裡的鞭子掌管著其他黑人奴隸的生死。在他眼中,最討厭的不是白人奴隸主,而是那些“不聽話”的黑奴。因為奴隸主給他權利,給他體面的生活,而那些以下犯上者卻會令他遭受懲罰。

可以看出,我們平常所看到的“種族歧視”也許只是一種結果,而它的背後交織著的,卻是一個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內核,即——存在於不同種族、階級與身份之間的,由強者對弱者、上位者對下位者、多數人對少數人所進行的排斥與迫害

如果在這個基礎上去探討,《綠皮書》可挖掘的空間便更多了。

我們可以在謝利博士遭受的侮辱以及托尼一家對待黑人的方式中,看到白人對黑人的歧視;可以在拒絕彈奏爵士樂的謝利博士身上,看到富有的黑人對貧窮黑奴的(微不可察的)歧視;可以在黑人工人們對待謝利博士的不屑裡,看到大多數黑人對待“異類”的歧視;可以在美國警察嫌棄男主的意大利身份這一段情節中,看到本土美國人對外籍移民的歧視……

這些歧視發展至今,仍然生生不滅。儘管在如今的西方世界中,黑人的地位已經不再如以前一般低微,但仍然會受到社會的區別對待。曾經人們鮮明的種族歧視逐漸被文化上的隱性歧視所代替。他們一邊大行歧視之道,用有色眼鏡看人,一邊又擔心被扣上“種族歧視”的帽子

就像我們在《觸不可及》中看到的,雖然明面上,白人與黑人的機會是均等的,但實際上黑人的生存環境仍然艱苦,他們找工作時還是偶爾會因為膚色而碰壁,這短短幾十年的發展中,還不足以消解掉種族主義在西方文化裡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

所以,《綠皮書》的最後,謝利博士放下了心裡的包袱,在黑人酒館裡彈奏起爵士樂,而托尼的一家人也願意接納謝利博士,邀請他一起歡度聖誕。

在這一刻,影片的意義就不僅僅是簡單的人物成長、角色和解,而更多地代表著:儘管社會仍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歧視,但人並非不可改變,氛圍也並非不可戰勝。就算平權之路還是“道阻且長”,未來也並非遙不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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