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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志恆:如何提振消費 刺激還是改革?

  意見領袖 | 羅志恆

  十九大以來,中央對消費和投資的定位就比較清晰,分別是要發揮“消費對經濟增長的基礎性作用”和“投資對優化供給結構的關鍵性作用”;近日《擴大內需戰略規劃綱要(2022-2035年)》再次對此做了強調。疫情以來,受製於居民收入增速放緩、消費場景受限,居民預防性儲蓄上升,消費總體低迷。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把恢復和擴大消費擺在優先位置,擴大內需成為未來時期的重要工作,但是刺激只能解決短期部分問題,中長期看依靠政府企業居民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縮小貧富差距、優化財政支出結構等改革。

  一、當前我國消費存在的問題

  一是消費對國民經濟的貢獻近年來雖有上升,但在國際比較中仍偏低,經濟由投資驅動轉為消費驅動仍需時間。2010年以來,消費對經濟的貢獻持續提高,最終消費率(最終消費支出/GDP)從2010年的49.3%上升到2021年的54.5%。其中,居民最終消費支出/GDP從2010年的34.6%上升到2021年的38.5%,總體上仍不高,不僅低於同期美國的68.2%、日本的53.9%、歐元區平均值的51.1%,也低於金磚國家(不包括中國)平均值的57.7%,中國較金磚國家低了近20個百分點。

  二是居民消費率(人均消費支出/人均可支配收入)近年來整體下行,疫情爆發以來更是急劇下滑,與就業形勢和經濟預期較差導致預防性儲蓄攀升有關。居民消費率從2013年的72.2%下降到2021年的68.6%,2022年前三季度快速下降到64.7%(農村為81.5%,城鎮為59.7%),大幅下降7.5個百分點。主要是支出比收入下降速度更快,前三季度人均可支配收入名義和實際增速分別為5.3%和3.2%,而人均消費支出名義和實際增速分別為3.5%和1.5%。

  三是消費結構上,我國恩格爾系數遠高於發達國家,結構升級有較大空間。我國恩格爾系數2017年首次低於30%,2021年達到29.8%,2022年前三季度反彈至30.4%,總體仍明顯高於美國(8.1%)、英國(11.3%)、德國(13.9%)、韓國(16.5%)和日本(18.2%),從長期看消費升級有較大空間(中國數據源自國家統計局,國際數據源自美國農業部經濟分析處2018年數據)。

  四是中低收入人群和高收入人群的消費分層現象凸顯。以汽車為例,近年來高端車系銷量整體高於整體汽車銷量增速。今年前10個月,奔馳、寶馬、奧迪銷量之和較2015年同期增長50.6%,而全部轎車銷量下降9%。

  二、我國消費問題的四大成因

  一是宏觀經濟下行壓力加大,就業形勢惡化,居民預期轉差,消費能力和邊際消費傾向雙降。從消費能力看,近年來宏觀經濟下行帶動新增就業和居民當期收入增速放緩。疫情對中小微企業的打擊較大,計件工資、彈性工資製、臨時工等中低收入人群受影響明顯,裁員、降薪等帶動今年上半年居民實際收入同比負增長。經濟陷入“經濟下行-就業惡化-收入放緩-消費下行-經濟下行”的惡性循環。從邊際消費傾向看,居民的未來收入預期未根本性改善,預防性儲蓄上升。

  二是居民杠杆率上升,房貸的還本付息壓力大,實際可支配收入下降,抑製消費。國際清算銀行數據顯示,2021年底中國居民部門杠杆率上升到61.6%,高於同期新興經濟體平均水準的50.9%。

  三是貧富差距拉大導致整體邊際消費傾向下降,消費分層折射出收入分層和社會分層,高收入人群消費升級和低收入人群消費降級並存。低收入人群邊際消費傾向高,但收入佔比偏低。我國居民收入基尼系數在2015年觸底後上升至2021年的0.466。根據五等分劃分,2021年的前20%高收入戶與後20%的低收入戶可支配收入之比為10.3倍,其中城鎮高收入戶與低收入戶可支配收入之比6.1倍,農村為8.9倍。此外,考慮到財產性收入,社會貧富差距更大。

  四是社保制度不健全,預防性儲蓄上升。我國目前的醫療、教育、養老等社保的水準有待提高、覆蓋面有待進一步擴大、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程度有待進一步提高,居民仍然“不敢消費”。近年來,醫療、教育、社保與就業三大類支出佔財政支出比重從2015年的32.5%,升到2021年的36.8%,上升了4.3個百分點,但仍明顯低於發達經濟體的60%-70%的水準。

  三、提振消費必須依靠改革,短期刺激作用有限

  通過發放消費券和現金的方式設定限時消費,短期是有必要的,對於經濟社會穩定是有利的。這固然是好的,但是可能加重地方財政問題,以及中西部缺乏動力發放消費券來拉動東部地區的生產。我國增值稅、所得稅等根據生產地繳納,中西部發放消費券,相應商品來自東部,產生的增值稅、所得稅在東部,實質上是中西部在支持東部地區。同時,要看到短期刺激消費取得部分效果的同時,但後果卻是透支後期消費,並未從根本上解決消費能力和邊際消費傾向的問題。“十四五”期間擴大並提振居民消費要從增加居民收入、提高邊際消費傾向兩方面入手,以五大改革為抓手,真正做實“內需”,促進“雙循環”。

  一是要進一步改善國民收入分配結構,通過完善稅制、增加轉移支付、加快農村土地市場化流轉等方式,提高居民尤其是中低收入群體收入在收入分配中的比重。鑒於當前個人所得稅和增值稅已經下降且財政壓力日益增大,提高居民收入分配佔比不宜再通過大規模減稅的路徑,而可以采取完善稅制、加大政府對居民尤其是中低收入群體的轉移支付力度、加快農村土地和住宅的市場化流轉以提高農村居民的財產性收入。個稅方面,按照物價水準動態調整基本扣除額,從當前的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稅制走向綜合徵收,改變目前個稅徵收有利於財產性收入而歧視勞動性收入的狀況,對各類收入的稅率做到一視同仁,加大對娛樂明星直播等畸高收入人群的個稅征繳,真正發揮個稅的收入調節功能;消費稅方面,將高汙染、高耗能行業產品納入消費稅稅目並提高稅率,同時對於已成為大眾消費品的部分產品不再徵收消費稅;盡快開征房地產稅,主要發揮其“均貧富”的功能;適時研究推進遺產稅贈與稅。

  二是要優化財政支出結構,降低財政供養人員和基建支出比例,支出結構從以“物”為主走向以“人”為主。進一步提高財政支出中教育、養老、醫療等社保的比重,解決居民的後顧之憂,減少預防性儲蓄。對於人口流出的區縣實施合並,降低財政供養人員。

  三是加快戶籍制度改革,加快推進農民工市民化進程,穩定農民工預期,提高邊際消費傾向。當前地方政府對高技能勞動力持“搶人”態度,但對低技能勞動力和隨遷家屬持“趕人”態度,以農民工為代表的低技能勞動力的預期不穩,不敢消費而是儲蓄。地方政府更關心GDP和財政稅收,不願承擔相應人員的基本公共服務支出,公共服務未能完全與常住人口掛鉤,根本上源於中央與地方在流動人口的醫療、教育和養老等方面的事權和支出責任劃分不清。建議提高中央在流動人口的醫療、教育和養老等方面的事權和支出責任,提高中央對地方的轉移支付中常住人口因素的權重。

  四是從供給端發力,優化供給結構,進一步提升高端製造業在製造業中的比重。提升中高端產品的供給,提高產品質量,促進大量的海外購物和奢侈品消費回流本土市場,滿足中高收入者的需求,同時促進消費和產業結構升級。

  五是放寬旅遊、文化、醫療、養老、教育培訓和家政服務等服務消費領域的市場準入,鼓勵民營機構參與競爭,加強標準建設和有效監管。

  風險提示:經濟恢復慢於預期,政策力度低於預期。

  (本文作者介紹:粵開證券研究院副院長、首席宏觀研究員,注冊會計師,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財政學博士。新財富最佳分析師宏觀經濟第三名(團隊)。研究方向:宏觀經濟、財政理論與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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