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兆華：普京“盧布結算令”的背後玄機

　　文/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薑兆華

　　當地時間3月31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國家法令，規定自4月1日起，俄對“不友好國家和地區”購買俄羅斯天然氣，必須以盧布付款。如拒絕將被視為未遵守天然氣合約規定義務，俄將停止該國或地區的天然氣供應。此舉被視為俄對西方國家“史上最嚴”經濟製裁的絕地反擊，普京超乎尋常的反手“一刀”，歐盟會否就此“斷氣”？普京“盧布結算令”的背後玄機究竟是什麽？

　　一、為何實施“盧布結算令”

　　俄烏衝突以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俄不斷圍追堵截，實施一系列經濟封鎖，包括對俄3000億美元外匯儲備和部分海外資產進行凍結，對俄羅斯兩大金融機構、五家俄羅斯銀行和部分社會精英人士實施製裁，加拿大、日本政府宣布禁止本國居民購買俄羅斯主權債務和金融債券，德國宣布暫停“北溪-2”天然氣管道審批程序，甚至將俄踢出“SWIFT”環球金融電訊系統銀行名單，切斷俄對外金融支付渠道。受此影響，盧布對美元匯率一度跌至143比1的歷史最低點。

　　作為反製措施，俄公布包括美國、歐盟成員國、英國、加拿大、日本等國在內的“不友好”國家和地區名單。3月30日普京簽署“盧布結算令”，宣布自4月1日起，俄向上述買家供應天然氣改為盧布支付，按照俄國家杜馬主席沃洛金的說法，以盧布結算商品還將擴大到原油、穀物、金屬、化肥、煤炭和木材。此舉遭到七國集團（G7）和多數歐洲國家的一致反對。

　　二、“盧布結算令”背後玄機

　　按國際貿易慣例，出口商收款更願意接受美元、歐元等升值預期強的“硬”貨幣作為結算貨幣，進口商付款則更希望用貶值預期強的“軟”貨幣作為結算貨幣。但俄羅斯卻反其道而行之，修訂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現行天然氣供應合約指令，即在3月31日前，“在保持合約規定供應量、價格和定價原則的同時”，將支付貨幣改為俄羅斯盧布；並要求購買俄羅斯天然氣的外國公司在俄羅斯的銀行開設盧布特種账戶。

　　普京的這一番神操作，著實令人有些眼花繚亂目瞪口呆。表面看，用歐元還是用盧布支付天然氣價格似乎沒多大差別，某種程度俄羅斯還有些“吃虧”。但實際上，“盧布結算令”對俄而言，卻有著非同尋常的金融反製裁邏輯。西方對俄采取經濟封鎖，限制其對外進出口貿易，同時關閉俄SWIFT國際清算銀行通道，這意味著俄羅斯只能出口天然氣、石油等一些歐盟國家需要的商品，而俄羅斯需要進口的商品卻被封鎖在國門之外，俄對外經濟貿易順差或將持續加大，增加了俄國內通脹壓力。

　　對歐盟國家天然氣出口實行“盧布結算令”，倒逼歐盟國家增加外匯儲備中的盧布持有，而增加外匯儲備中盧布持有的可能途徑有兩條：一是向俄羅斯擴大出口商品換取盧布，增加外匯儲備中的盧布持有，這樣一來就等於取消對俄進口貿易限制，俄對外經濟貿易通道被打開。二是用歐元甚至黃金等外匯儲備在俄羅斯國內銀行購買盧布，這樣盧布兌換價格就可能大打折扣，一定程度對衝國際市場盧布匯率波動風險。無論采取哪一種途徑獲取盧布，都將增強俄盧布的跨國支付能力，緩解西方國家對俄經濟製裁，維持盧布對外匯率的相對穩定。

　　三、俄貨幣戰爭何時終結

　　目前，歐盟40%天然氣來自俄羅斯，日交易額大約4億歐元，且大部分以美元、歐元支付。俄羅斯此前要求包括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在內的出口商將營業額80%換成盧布結算。普京強調，如果拒絕從4月1日起以盧布結算購買天然氣，“不友好國家”公司將被視為未遵守天然氣合約規定義務，合約效力將被中止。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俄“盧布結算令”的反製裁措施在歐盟國家引發強烈震動。當日，七國集團（G7）一致表態拒絕俄羅斯僅以盧布購買天然氣的要求，歐盟多數國家也都表示拒絕用盧布支付天然氣價格。儘管歐盟對俄“盧布結算令”強烈不滿，但天然氣隨時可能“斷供”的威脅又讓其不得不“投鼠忌器”。德國總理和俄總統普京會談，希望延續以歐元支付天然氣，同時宣布啟動國內天然氣緊缺三級應急方案中的第一級“預警”；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表示，日本不會退出與俄羅斯能源合作開發項目“薩哈林2號”，理由是這一項目提供的液化天然氣對保障日本能源安全至關重要；歐盟其他國家也紛紛啟動預警措施，法國公布了“有序用氣”方案，荷蘭政府稱將敦促國內消費者減少使用天然氣，希臘則召開了能源供應商緊急會議，等等。“盧布結算令”頒布，對俄國內金融市場影響同樣立竿見影：俄中央銀行匯率顯示，4月1日，盧布兌美元匯率由3月初1：143歷史低點重返1：82.52的俄烏衝突前水準；受其影響，俄羅斯股市也強勁反彈：Moex指數上漲7.58%，RTS指數上漲7.59%。

　　儘管歐盟各國采取種種措施，應對俄天然氣“斷供”的嚴重威脅。分析認為，歐盟大多數國家短期擺脫對俄天然氣依賴幾無可能，除非萬不得已，俄對歐盟天然氣供應不會輕易關閥“斷氣”；折中斡旋或將是一場沒有結局的結局。從美“SWIFT封殺令”到俄“盧布結算令”，一場對俄“圍剿”的貨幣戰爭何時才會終結？

　　(本文作者介紹：EFP金融管理師，山東師范大學特聘教授、碩士生導師，現任某全國性股份製商業銀行總行部門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