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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過昭關》導演:拍一個帶七歲孫子去旅行的七旬老人

過昭關,關關難過關關過。

作為《過昭關》的導演,有些關卡可以提前預估,而有些關卡,是霍猛無法計算的。

早已計算好的,是影片的拍攝過程。《過昭關》是一部實打實的小成本影片,拍攝時長38天,成本40萬,主要演員楊太義和李雲虎,此前沒有任何大銀幕的表演經歷,是純素人出演。

他無法算到的,是影片的反響。

在2018年第二屆平遙國際電影展上,《過昭關》拿下最佳導演、最佳男演員和華語新生代青年評審三項榮譽。

79歲的楊太義,憑借這部影片拿下影帝。此後《過昭關》在各大電影節上,口碑一路堅挺,直至2019年的5月20日,這部關於“爺爺和孫子”的溫暖影片,終於等到機會,走上銀幕,與所有觀眾見面。

在拍攝之前

時間倒退回幾年以前,霍猛還在讀大學,那時候他與自己爺爺的關係非常好。有一年放暑假回家,霍猛的爺爺對他嘮叨,接到一個老友的電話,想去看看他。

霍猛當時沒想太多,直到幾年後,霍猛的爺爺忽然去世,他幾次想起這句話,“就像一顆種子一樣,種在了我的腦海裡。”

後來他把這顆種子變成一部電影,在影片裡寫了四個字:獻給爺爺。

2017年4月份,霍猛開車去西藏。一路上,霍猛來來回回思考的想法只有一個:似乎,今年是時候把這部片子拍出來了。

一部電影需要劇本、投資、團隊,身兼製片人和導演的霍猛將工作一項項落實。劇本對他來說不算困難,他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將此前積累多年的故事傾瀉到紙面上。

隨後他開始找投資。和許多青年導演一樣,投資不那麽好找。霍猛最開始的計劃是:輕型劇組,三五十人,團隊希望好一些。

但組建起這樣的團隊也不容易,至少,在短期之內並沒有什麽出路。

找不到投資怎麽辦?第二條路:借錢。

對於年輕導演來說,借錢也是計劃之一。能借多少錢?成本因為投資需要壓縮到多少?哪些部分可以被壓縮,哪些部分則需要保留?在張口向任何人謀求資金幫助之前,霍猛心裡積累了厚厚一遝账本。

2017年的8月份,霍猛算清楚了心裡的那本帳,人員、資金,悉數到位,《過昭關》開拍。

小成本影片,親朋好友齊上陣是常態。《過昭關》的攝影師和執行導演都是霍猛在大學裡認識的師弟,關係好到“沒拿錢就來了”。錄音師是霍猛仔細找來的人,跟過很多大組,有非常豐富的現場錄音經驗。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跟機員,一個跟組剪輯,剩下的人員全由老家的兄弟來做製片,大略數來,不過十來個人。

他們選了從周口到三門峽的公路做拍攝地,一千華裡,有山,有水,有路,有橋。

“如果我去甘肅拍,視覺上當然很好,但會有相應的一系列麻煩。不僅僅是錢,我對他們的方言熟悉程度不夠,對表演語言和韻味不了解,需要做大量的工作,既然時間上已經來不及,製片成本也不夠,所以想了想還是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裡拍。”

霍猛和攝影師開著車沿著公路走了幾圈,一路上都在探討,這個環境能不能完成他們在影片造型上的要求,更重要的是,“能不能達到一個比較好,標準高一些的院線電影要求”。

“《過昭關》人員少,沒有燈光,所以在選擇的時候,就考慮通過自然光線來造型。每場戲大概在什麽樣的時間拍合適,什麽樣的光線效果是對的,我們做了很多這樣的探討。”

在拍攝時,他沒有刻意地控制拍攝時間:“成本壓縮到最低,每天的開銷也算得出來,就那麽多錢,所以時間也沒必要控制得過於精確。當然,會有個大致的範圍,30天到45天之間。”

一部影片的成敗,很多時候取決於導演對影片的掌控。“一定不能壓縮,壓縮就肯定不對。哪怕說今天拍十個小時,十二個小時,就可以把拍攝時間壓縮到20天,也一定不要這麽做。”

在拍攝現場,霍猛的團隊每天堅持拍攝八到十個小時。“時間上要抻得夠長,因為只有時間上抻得夠長,你拍攝時思考的東西才會更多。具體到影像的標準和表演上,才會更加細致,要有意識地把時間抻得長一點。”

電影裡的人

“這個故事從一個老人開始。想去看一個人,所以很自然而然地就要上路,人物就會進入到“在路上”的狀態,所以片子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一個公路片。”

霍猛也思考過,要不要把七歲的小孩換成其他形象,最直接的選項就是曾經的自己,一個讀大學回來的孫子。

“老與少”會為影片帶來什麽變化?一個年輕人,一個主觀能動性遠遠大於七十歲老人的年輕人,年富力強,當這個人出現在影片裡時,關注的目光,會從老人身上,自然而然地轉移到年輕人的身上去。

霍猛最終放棄了這種設想。《過昭關》的影片底色是一個老人的一生,是大半輩子裡經歷的苦難、家庭的變故,這些背景以一種淺淡的色調鋪陳在影片中。《過昭關》還需要一個孩子,一種天真直白且簡練的對話,來支撐全片。

為什麽孤單的老人總要以沉重的筆調出現?至少在霍猛覺得,這並不是他所看到的真實。

“沉重的部分肯定有,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在過很沉重的生活。我看到的留在鄉村裡的老人,就不像電影裡那麽沉重。所以你總要尊重一個基本事實,這些人他願意待在家裡,一定有他願意待在家裡的道理。”

他將傳統熟人社會裡的溫暖和輕盈,如實還原在自己的影片裡:“這是一個鄉村的真實狀態。很多作品會把它功利化。如果鄉村只是一個背景,一個人性發生極端撞擊的地方,那麽這部電影的主旨是拍人性,就不是《過昭關》了。它是一個真實的、關於鄉土社會的寫實電影。”

在離霍猛老家不遠的隔壁村子,他找到了想要的人。

“當時村子裡有個孩子考上了北大,親戚朋友請請劇團來慶祝,唱大戲。”改革開放之後,打工潮興起,人口流失,鄉村裡的劇團逐漸湮滅,曾經登台演戲的人們不再有表演的機會,但還保留著站在舞台上的記憶。

霍猛借助這個機會與鄉村裡的劇團發生了聯繫,找到了他想要的老人楊太義。“他原來唱過戲,記憶力很好。”影片裡大部分台詞,老人都能背得下來。

他對小孩的要求是:不要太漂亮,不怯場,還有一個剛性需求:要有一顆快掉下來的牙齒。

“當時在培訓班裡,所有孩子都特漂亮,長得真的是好看極了。但這不對,從他的家庭來講,寧寧的父親自己做點小生意,乾裝修,掙的是體力錢,家庭條件不是特別好。所以小孩會有城市的穿著。但是在長相上,他還是一個樸實的孩子,一個稍微有一點土味的小孩。”

和老人孩子一起拍戲,很難找出一個具體的引導方法:“沒有一套像說明書似的解決方法,選擇演員,指導表演,要根據具體的對象去慢慢調整。”

在片場,霍猛對楊太義說,如果想不起來台詞,你就想想,歎口氣,抽根煙,都沒問題。重要的是放鬆、自然。

在拍完夏天的戲份後,霍猛自己開車送扮演爺爺的楊太義和“寧寧”李雲虎回家。

“那時候我們開到高速上,爺爺和小虎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小孩說,中啊,爺爺就講了后羿射日的故事。”

“講到一半他忽然就不說話了,我從後視鏡看他,當時那個氛圍很奇妙。”

霍猛險些在那個時刻留下眼淚。

“我當時覺得,拍電影拍到這,也就夠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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