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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忠實逝世三周年:到《白鹿原》中找我去

到《白鹿原》中

找我去

己亥年

三月廿五

編輯: 雲上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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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4月29日,陳忠實因病在西安去世。一顆為文學躍動了七十四年的心髒,在黃土高原上安息了。今天,他逝世整整三年。 陳忠實曾留下一句話,“到《白鹿原》中找我去”。在陳忠實的遺體告別儀式上,他的頸下枕著的是《白鹿原》。

斯人已逝,風范長存

二十多年前,正當嚴肅文學在商品經濟大潮和俗文學衝擊下備受冷落,不少作家為此困惑、莫衷一是而倍感浮躁的時候,古老的關中大地卻在悄悄地孕育著一位成熟的作家。

陳忠實1962年中學畢業後,由鄉村民辦教師做到鄉幹部、區幹部,到1982年轉為專業作家,在社會的最底層差不多生活了二十年。他由1965年到70年代的創作初期,可以說是滿肚子的生活感受鬱積累存,文學創作便成為最有效、最暢快的抒發手段和傾瀉渠道。

他的《白鹿原》1986年準備,1988年動筆,卻遲遲出不了手。

1992年2月下旬,人民文學出版社的何啟治接到忠實的來信,陳詢問是由他送稿到北京還是由人文社派人去取稿。人民文學出版社決定派當代文學一編室的負責人高賢均和《當代》雜誌的洪清波到西安去取稿。

陳忠實說,大約3月25日,“在作家協會的客房裡,我只是把書稿從兜裡取出來交給他們,竟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時突然湧到嘴邊一句話,我連生命都交給你們了,最後關頭還是壓到喉嚨以下而沒有說出,卻憋得幾乎湧出淚來”。陳忠實匆匆讀完信後噢噢叫了三聲就跌倒在沙發上,把在他面前交稿時沒有流出的眼淚傾濺出來了。

這是一封足以使忠實癲狂的信。

信中說了高賢均和洪清波從西安到成都再回北京的旅程中相繼讀完了書稿,回到北京的當天就給他寫信。他倆閱讀的興奮使陳忠實感到了期待的效果,他倆共同的評價使陳忠實顫栗。

就這樣,陳忠實著長篇小說《白鹿原》經過人民文學出版社六位編輯的閱讀和編發稿件的勞動,終於橫空出世,與讀者見面了。

1993年,第一版《白鹿原》單行本

《當代》雜誌1992年第6期和1993年第1期發表了這部鴻篇巨製。

《白鹿原》一問世,便以其雄渾厚重、咄咄逼人的氣勢,深沉冷靜的歷史思考以及眾多嶄新飽滿的藝術形象徵服了讀者。

1988年清明前後,陳忠實打開了大16開的硬筆電,寫下《白鹿原》草稿開篇第一句:“鍋鍋兒嘉軒後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裡娶過七房女人”。直至1991年臘月25日下午,他的眼前出現原上最壞的男人、與白嘉軒作對一生的鹿子霖的屍首。他寫完書稿最後一行文字:“天明時,他的女人鹿賀氏才發現他已僵硬,剛穿上身的棉褲裡屎尿結成黃蠟蠟的冰塊。”

苦心經營,嘔心瀝血,陳忠實終於在他那遠離鬧市的鄉村老屋裡熔鑄出一部沉甸甸的大作品——《白鹿原》。

在《白鹿原》正式出書之後的盛夏七月,陝西作家協會和人民文學出版社共同在文采閣舉行了《白鹿原》討論會。

與會的六十多位老、中、青評論家,競相發言,熱烈討論,盛讚《白鹿原》在內蘊與人物、結構與語言等方面的特點與成就,發言爭先恐後,其情其景都十分感人。原定開半天的討論會,一直開到下午五點仍散不了場。大家顯然不僅為陳忠實獲取如此重大的收獲而高興,也為文壇湧現出無愧於時代的重要作品而高興。

《白鹿原》從發表和出版之後,一直長銷不衰,而且被改編為多種形式廣泛流傳。僅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七個版本的《白鹿原》,累計印數已逾一百五十萬冊。

改編之路並非坦途

尖銳、複雜、黑暗、情色等因素一度是陳忠實的這部小說難以面世的原因。而在小說之外,《白鹿原》先後被改編為連環畫、秦腔、話劇、舞劇和電影等形式。只是,這一部優秀的當代文學作品改編過程曲折重重。

王全安拍出了電影版的《白鹿原》。林兆華執導了話劇版《白鹿原》。西安光中影視有限公司的趙安很想將《白鹿原》做成電視劇。

經過多方溝通,2001年7月,西安光中影視有限公司的趙安和趙軍驅車到陳忠實的故鄉,西安灞橋西蔣村去簽《白鹿原》電視劇的改編合約。可是,版權轉讓三年,期限很快就到期了,影視方沒有拿下電視劇的立項。

2004年的6月,西安一個酷暑的晚上,趙安和陳老師坐在省作協一個空蕩蕩的辦公室裡談判。趙安嘴乾舌燥了一個多小時,最後,和陳忠實達成一份口頭協議:你可以繼續做,我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誰能批下來我就簽給誰,這對大家都公平。趙安知道有不少影視公司虎視眈眈,但又無話可說。

陳忠實把趙安送下樓,天黑了,趙安沮喪地走著,想起省作協這院子,大神雲集,原來是軍閥高桂滋的公館,西安事變時羈押過蔣介石,挫敗感讓趙安脊背上一個勁冒涼氣。

2010年10月,金秋送爽。《白鹿原》電視劇的立項批下來了。第一時間,趙安給陳忠實打電話。陳忠實不相信,說你甭哄我老漢,把紅頭文件拿來。趙安說現在沒有紅頭文件了,廣電總局只在網上公示。陳忠實仍然不信。趙安說,陳老師,你不信我,沒問題,你找個你信任的人,上網查查,如何?

開機前夕,趙安跑到陳老師的書房,想動員陳老師出席開機儀式。陳老師當時精神還好,就是說話吐詞有些不太清楚,說幾句,就要吐一口口水。趙安讓陳忠實看了演員的單人海報,陳忠實看得很仔細,每一張都看半天,仿佛和自己心中的人物在對照,但他沒有做品評。

趙安說,陳老師,十幾年了,終於開拍了,你這尊大神不就位,撐不起台面,哪怕去轉一轉,露個臉。陳忠實拒絕了,他說我給你寫幅字吧,算是祝賀,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字麽,我的字現在也很值錢了。

陳忠實笑著說,你說寫什麽詞。趙安說我哪敢班門弄斧,你就給咱電視劇寫一幅吧。商量後,陳忠實揮毫寫下了“激蕩百年國史,再鑄白鹿精魂,祝賀《白鹿原》電視連續劇開拍”的四尺中堂。

電視劇開拍後,趙安幾次和張嘉譯在一起喝酒,都提到去看陳忠實,總覺得不去不對勁。趙安又找陳忠實聯繫了兩次。陳忠實都拒絕了。陳忠實說,讓大家好好拍戲,心領了,不麻煩了,我好點去看大家。

電視劇前期拍完了後,趙安專程去給陳忠實匯報,那次感覺陳老好多了,說話也幾乎正常了,而且已經在書房裡又開始忙碌了,他對電視劇投資兩個多億有些吃驚,關心地問能賣回來不?趙安說這回賺了。陳忠實笑了:你拍九十集,還弄得大,賺了就好,再讓你賠了,我還睡不安生了。趙安問陳忠實要不要看看片花,陳忠實說,我不看了,等你做好了,我再看。

電視節,剪輯了一個《白鹿原》的片花,大家還是想讓陳忠實看看。趙安又給他打電話,這回陳忠實答應得很痛快,說,好,但這周不行,安排不過來,下周吧。

到了第二周,趙安再打電話,陳忠實關機了。趙安問陳忠實的辦公室主任楊毅,楊毅說,陳老師要集中打半個月針,陳老師現在最操心的也就是《白鹿原》電視劇了,等打完針後再約吧。

誰知道,2016年4月29日7:40左右,一代文學巨匠陳忠實。與世長辭。

“我坐在被太陽曬得溫熱的土梁上,感覺到與腳下這塊被許多祖宗耕種過的土地的地脈接通了,我周身的血脈似乎頓然間都暢流起來了。”他曾回憶在村裡的二分地裡務弄苞谷蔬菜,是令人嚮往而無法回歸的年月和光景。只有在原上寫作,創作生命才能達到最佳的氣場。如今,他真正與原上的地脈融通了。

多年前,他曾借著酒勁兒說,希望能夠為自己寫一本墊棺作枕的書。“有一天我去世了,棺材裡放這麽一本書,也就夠了,不管它是否會對世界產生影響,只要能讓自己滿意,能對得起自己喜愛文學這大半輩子。”

在陳忠實的遺體告別儀式上,他的頸下枕著的是《白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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