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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校長柳袁照:別讓教師不像“教師”!句句鞭辟入裡

狹義上的老師,是指為學生教授知識的教育工作者,但是在當下,老師的身份界定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各項事務的牽絆讓老師不再是一個純粹的教書育人的身份。

當學校的教育工作被“診斷”這個詞充斥時,老師貌似變成了醫生;

當學校對學生大包大攬時,似乎“替代”了家長;

當老師寫論文做課題不切實際,隻圖評獎時,已無異於演員。

但是老師不是醫生這是肯定的,老師面前應該是一個個陽光燦爛的孩子;

老師變身家長,是學校與家庭關係出現錯位;

老師一旦以“演員”角色進入教育,是對孩子成長無盡無期的慢性毒害。

著名校長柳袁照幾天前曾對當下老師的身份界定出現的一些失誤進行了分析,他的文章直戳問題核心,值得我們去反思。

1

老師不是醫生

學校裡,經常用一個詞,我很不讚成,甚至有些反感,叫做:“診斷”。學校不是醫院,醫院每天接觸病人,首先需要“診斷”,然後對症下藥,救死扶傷。學校與醫院不一樣,每天面對著的是天真爛漫的孩子,特別是幼兒園、中小學,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天真、無暇,如天使般美好,怎麽動不動就要對他們“診斷”?

我曾擔任過省政協委員,政協活動是以條線為主,活動都是教育界人士,討論的問題大多是教育,只是學段不同。我也擔任過市人大代表,人大與政協這方面不一樣,活動以塊為主,同一區域的各行各界代表坐在一起討論問題,涉及的領域更多。警察、檢察院、法院、稅務、工商、國有企業、民營企業、金融家、文學家,什麽部門、什麽人都有。

平時只在學校,到了外面,眼界大開。人大代表以小組為部門經常開展活動,接觸了政法,才知道案件之多;接觸了稅務才知道逃稅的多狡猾;接觸了醫生,才知道病源隨處都有;接觸了金融家,才知道錢在他們眼裡就是數字,一會兒能發財,一會兒就能傾家蕩產;接觸了監獄,才知道犯人之多。

我常常對他們發表感慨:面對社會的形形色色,我們學校裡的學生,人人都是可愛的,儘管這個不守紀律,那個不交作業;這個有缺點,那個又犯了錯誤,那算得什麽呢?

社會上的有些人,醜陋、卑鄙、凶殘、爾虞我詐、無是無非、真真假假,能與我們孩子們相比嗎?我們學生所有的問題,幾乎都是陽光下生命成長的問題。這些問題,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可理解、可原諒,乃至可愛的,不是問題。慶幸的是,我隨性發表的觀點,常常都能得到人大代表們的認同。

我們老師的工作範圍是學校,我們老師的視野常常也沒有跳出學校,我們大多是人,還缺少在整個社會大系統中去看待我們的教育、我們的學生,不免視野狹窄,看問題片面,對學生也一樣。

我們面對的學生,不是病人,是正在蓬蓬勃勃成長著的生命。在我們成人看來,不正常,不好,需要矯正,其實,正是我們自己錯了,自己不對,自己存在問題。

每當我走進森林,看到一棵一棵的大樹,我期待我們的學校能成為森林,一個一個孩子都能長成參天的大樹。我也去盆景園,各種植物種植在花盆裡,很小很小的花盆,有限的天地,可是經過人的修理照料,千姿百態,斜的、豎的、橫的,枯死半邊的、枯死上邊的,彎曲的、下垂的,按照人的意志、按照人的審美標準,在塑造它們、成就它們。我常想,或許這就是我們當下學校教育的寫照。

森林裡的一棵大樹與盆景園裡的一件作品,市場上可能價格相等,或許盆景還可能超過大樹。我只是要問:森林裡的大樹長成那個樣子,是它的生命本意;而盆景園裡的盆景長成這個樣子,是它的生命本意嗎?

今天,我們的學校教育就像盆景園,我們老師就是盆景園裡的“工藝師”。老師常常以自己的愛好,要求成為學生的愛好。以自己的尺度衡量孩子,感覺不對,就以為孩子有病了,就“診斷”。

在盆景園裡,植物就需要修剪,日日剪,月月剪,年年剪,最終剪成了自己需要的樣子,符合自己審美要求的樣子。美則美矣,是這株植物生命的本意嗎?龔自珍的《病梅館記》早就提出了這個問題,可是這個問題現在仍然存在,我們是不是該有的責任擔當?

有的時候,不是小孩有病,其實是我們成人有病,包括我們老師,以“病”治“不病”,如何是好?我昨天寫了一文《我藏在一朵花的後面》,說到一所學校為迎接檢查作假,檢查過了,原來的違規做法又恢復了,欺騙檢查組。難道檢查組真不知道?他的上級檢查他,他不也是這樣嗎?有一位叫“柔柔小雨”的讀者留言:

“藏在一朵花的後面”是一個好的命題,讓我也羞於表達。有人問我,若乾年前已經做到學校中層的你,為何要選擇轉行轉崗?我可以說那不是對那片“淨土”的失望,或者是那種無力感嗎?如果校長是發令官,我中層就是那個操刀手。改課表,藏補充材料,“引導”孩子說“該說的話”。經歷的多了,我已麻木。直到有一天,我去自己班上挑參加座談會的“拎得清”孩子。一個功課不好的“小皮王”把手都舉到了我跟前,雀躍著:‘選我,選我。我拎得清。老師,老師,我肯定不會說真話!’作為人師,經歷那種尷尬,我的心靈是震撼的,顫抖的。

看著他清澈無邪的大眼睛。我竟一時語塞。在他的人生長河中,我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我沒有教會他多少知識,我卻還教他們不誠實,並讓孩子們認為這是“拎的清”而爭相效仿。我?可是,我又能怎麽樣呢?那是一個體制!我感到深深的無力,只有做“逃兵”。但是,那雙眼睛,一直刻在我的腦海裡,深深的,揮之不去”

正是這段留言,直接引出了我對這個問題的進一步思考:這個孩子是有病孩子?還是沒病的孩子?是我們校長有病?還是我們老師有病?今天,學校教育常常就是如此教學生“拎得清”。

這樣的“拎得清”,就如盆景園裡的“修剪”。如此“拎得清”,得到肯定、得到讚賞,這個孩子以後會怎樣?在面對檢查組的場面,假如遇到一個“拎不清”的孩子,老師會怎樣?假如不是偶然“拎不清”,而是一貫“拎不清”,這個孩子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需要不需要“診斷”?並給他“吃藥”?

本文,牽涉到老師是什麽的問題?老師是什麽?有許多種答案。不同的時代,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會有不一樣的理解。然而,老師不是醫生,這是肯定的。

老師面前沒有病人,只有陽光下燦爛的孩子,唯一的責任:守護他們快樂而幸福地成長,別無其他。

2

老師不是家長

我一直認為,學校就是學生的另一個“家”,老師就是另一個家裡的“父母”。我反對學生分教職工食堂、我反對師生分廁。我的理由是:師生平等。我的解釋是:古今中外有哪一個家庭,父母的衛生間,子女是不能進去的?古今中外有哪一個家庭,有一張父母的專用餐桌,子女是不能坐上去的?

或許有些偏激,不過有一段時間,我確實是這樣做的。學校沒地方,沒有能容納所有師生共同用餐的食堂,餐區很小。為保證師生同餐,每天幾個班級輪著與老師一起同桌共餐。學生排隊,老師也排隊,老師在窗口點餐,學生也在窗口點餐,其樂融融。除了正常的輪流進食堂進餐,還留出一個班的空間,獎勵表現特別好的班級,這些班級或獲得了特別表彰,比如競賽獲了獎、社會實踐活動有創意、考試獲得了第一、整體與單項進步優異。

能進入食堂與老師共進午餐,是一種榮譽,學生特別高興。家長告訴我:遇到能進食堂午餐了,孩子那天特別高興、情緒特別好。學生與老師一同午餐,創造的是一種氛圍,“家”的氛圍;創造的是一種文化,師生平等的文化。

記得有一年,安徽省有一所升學率挺好的學校,那年高考結束後,校長領著高三全體老師來我們學校參觀、交流,我講了我的“食堂觀”、“廁所觀”,我強調不設立教師獨立小食堂的做法與意義,不料得到來賓的高度認同。幾年之後,在一次全國會議上,遇到這位校長。她說:回去之後,老師就催促校長關閉了教師小食堂。這件事產生很大很好的反響,說明了什麽?進而追問:學校是什麽?教師是什麽?從這件小事中還能觸發我們什麽反思?

但是,什麽事情都不能絕對。不錯,學校是學生的另一個“家”,教師就是另一個“家”中的“父母”。我一直在提倡,為的是一個“愛”字。學校有愛,老師有愛,這是辦學成功的一個重要標誌。

但是,這個“家”,與自己日常生活的家還是有區別的;這裡的老師像“父母”,與自己的真正的父母還是有區別的。這種區別,是無論如何也彌合不了、取消不了。從本質上講,學校是學校,家是家。父母是父母,老師是老師。角色的不同,作用與特徵,都完全不一樣,相互誰也取代不了誰,需要在各自的角色定位中,發揮積極的作用。

老師不是“家長”,老師不能替代家長。可現在有的學校卻大包大攬,把本該家長做的,攬過來自己做了,本該家長承擔的責任,自己主動地扛在肩上了。家庭生活是不能缺少的,父母的日常陪伴是不能缺少的,家庭、父母所創造的氛圍是不能缺少的,家庭的愛、父母的愛是任何人所無法替代的。再如,晚自修,對走讀學生而言,在校時間是有嚴格規定的。國家規定的在校時間,體現了國家意志,更是符合學生成長髮展的規律。

現在,有些學校不放心家長,擔心父母管不住,怕學生學習效率不高。晚上還把學生關在教室內,在老師輔導或看管下,度過每一個美好的傍晚時光。能與父母一起晚餐是一件美妙的事情,餐桌上的交流是天倫之樂的交流。孩子在一邊做作業,父母在一邊陪伴,那是最溫馨的時刻與場景,——那是孩子最放鬆、最安全的“港灣”,——這樣的場合,這樣的角色,學校能替代、老師能替代嗎?

之所以我要撰文,強調“老師不是家長”,強調“家長不是老師”,是因為這個問題嚴重地影響了學校教育的正常發展。這是錯位,錯位就是不講規矩、不講規範、不講規律,不擇手段,不問過程,隻問結果。致使孩子背離本性,畸形發展。可惜,恰恰有時我們正遇到這樣的境地。

3

老師不是演員

孔子是一個好老師嗎?有人一定會馬上反問我:萬世師表還不是好老師?我可以再問:今天一個沒有發表過論文、沒有課題、沒有評優課獲獎的老師,能說他是好老師嗎?有人一定只能說:不會。我又會反駁:雖然沒有這些,但不影響他是不是好老師,因為孔子也沒有這些。

孔子沒有論文,一部《論語》只是他弟子對他說過的話的記錄,沒有整理成文,《論語》放在今天,我敢肯定,參加任何教育類論文評獎都是評不上的;參加任何教育科學課題成果鑒定都是通不過的,零碎、不成體系。孔子沒有任何評優課獲獎,說明沒有任何好課。孔子是“三無老師”:無論文、無課題、無好課。在今天一定晉升不了教師職稱,那麽,我要反問:一個“三無”老師、一個評不了高級、特級、教授級的老師,在學校沒地位,學校也不能靠他打牌子,於當下真的能被大家信服,稱之為“好老師”?

追求“好老師”,有些老師不從本質上去追求,比如、有愛心、有情懷、有擔當,而是去追求那些外在的虛名。為何要追求虛名?因為這些虛名,都是評優、評職稱的依據,甚至有一票否決的作用。

如此,導致了什麽結果?

為了多一點論文、為了有各級課題、為了獲得評優課的獎項,而不懈努力。遇到公開課、評優課,總之,有證書的課,全力以赴。這本不錯,問題是老師常常上“假”課。何為“假課”?平時從不這樣上課,只是為了去獲得“榮譽”、去評獎。精心準備,反覆預上。預上是在其他班級,就在準備開課的班級,如同演出節目,反覆“排練”。據悉,某次某省的某項學科競賽。某市的參賽老師經過28次試講、操練,最終獲得成功。

這本也不錯,利用競賽的契機,有了動力,實施一次非常的“探索”,對提高教學技藝有益的。可是,這樣的努力僅僅是為了“獲獎”,直奔目的地而去。獲獎之後,又回到原地。原來怎麽上課,還是怎麽上課,沒有絲毫的改變。為何不改變?因為這樣的獲獎課,中看不中用,既費力,效果也不好。所謂效果,指的是對考試提高分數有效,如此這般的“勞民傷財”,誰還會去堅持推廣?

寫論文也是,不切實際,隻圖評獎。發表論文,靠付費買版面。做教育課題基本也是這種情形,許多課題與教育教學的實際並沒有多大關係。課題請專家,專家就是這幾個,經常見面,且拿了人家的專家評審費,不痛不癢說一點問題,然後充分肯定一番,開題、結題,也如同“演出”,按照“導演”的意圖進行。許多評審意見,都是課題人員事先準備好了的,有的專家坐到現場才會翻一下報告,我曾遇見某位專家看到沒有替他準備評審意見當場“發飆”,說人家不懂“規矩”。這樣的評審、這樣的課題,還有多大的實際意義。意義沒有,其作用還是挺大的,關係到學校的、領導的、老師的榮譽與利益,誰不追逐之?

這樣做,又會導致什麽結果?

教師首先應該是一個真實的人,應該呈現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對孩子來說,那是陽光雨露。陶行知的名言“千教萬教教人求真”,於今日對照,真的很慚愧。如今,不真實,是學校教育的大問題。老師的真實,在哪裡?真實的老師是什麽樣子的?老師不上真課,上假課,不上“真教育”的課,上背離教育本質的課。不講真話,說教多。缺少真性情,即使有真性情也不輕易表露,總穿著一件“外套”,甚至把自己的臉也蒙上。對上級說假話,上級來檢查,做假材料。沒有“痕跡”,找“痕跡”、“造痕跡”。

長期以往,如何是好?

說學校作假,說老師作假,似乎有點言重。求真,老師也不是不明白,心裡都明白。於當下的社會背景下,學校,老師喜歡“表演”表演本身沒有問題,表演也是藝術,表演也能呈現境界,教育教學也離不開一定好表演。

可表演需要特定、特殊的場合,不能時時處處表演,教育的日常狀態更不能是表演狀態。表演過度,就脫離了生活的本質;教育表演過度,更是脫離了教育的本質。要做一個“真老師”,很難,卻實在是很重要,在孩子們面前,任何“表演”都是要不得的,那都是對孩子們的傷害。

以“教師不是演員”為題,發表上述的意見,表明我對“教師”的理解。演員台上、台下也不一樣,台上是“表演”,台下還是原來的樣子。教師與演員,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職業、社會角色。演員台上演出,通過藝術,表達的是事物的本質、本意,而教師一旦在教育教學崗位上表演,則是對事物本質、本意的一種反叛。教師一旦以“演員”的角色進入教育、教學的現場,則無疑像是霧霾給孩子們以無期無盡的慢性毒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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