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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燕迪:那些嚴肅音樂中的幽默

嚴肅音樂中的幽默

文 |楊燕迪

莫扎特“音樂玩笑”K.522

“嚴肅音樂”這一名稱如果深究起來也許名不副實。既為“嚴肅”,則應不苟言笑,一臉莊重。然而,稍具常識的人便知,這與嚴肅音樂的實情不符。雖說音樂很難像相聲那樣逗人捧腹大笑,但如果認為嚴肅音樂只會一本正經,那就出了大錯。記得奧地利鋼琴家布倫德爾曾寫過一篇文章,題目就叫“嚴肅音樂真的嚴肅嗎”?在文中布倫德爾以最正統的古典音樂作品為例,說明嚴肅音樂中原來充滿著玩笑與幽默。看來,“嚴肅”並不意味著拘謹,正如深沉絕不等同於木訥。

海頓《第一百零四交響曲》(“倫敦”)

音樂中的幽默來自作曲家手下的妙筆和聽者的心領神會。既為幽默,多做解釋,則不僅畫蛇添足,而且破壞了那種“心有靈犀”的神韻。因此,懂得音樂幽默的人必定是一位具備足夠音樂經驗的聽者,正如北方人很難領略上海滑稽戲的笑話一樣,較少接觸音樂的朋友也很難發現海頓的四重奏有什麽地方能催人發笑。音樂是一種語言,這種說法在領會音樂幽默時尤為明顯。所謂懂音樂,其實就是能夠對音樂的語氣、語感和語意作出恰當的反應。妙就妙在這種反應很少能被完全替代。如同一種語言中的笑話很難被轉譯成另一種語言一樣,音樂的幽默只能在音樂中得到。如果我向您用文字說明,海頓的《第一百零四交響曲》(“倫敦”)第三樂章A段結束時,音樂在極高音區戛然而止,長時間休止後突然又在低音區冒將出來;或者普羅科菲耶夫《第五交響曲》第二樂章開頭單簧管奏出一支輕鬆、俏皮的主題,您其實根本無法從這些笨拙的文字轉譯中獲得絲毫的幽默快意。除非這兩段音樂在您的腦海中立刻奏響。

普羅科菲耶夫《第五交響曲》

一般說來,我們的音樂經驗要積累到一定程度後才能開始對音樂中的幽默產生較敏銳的感應。這不僅因為幽默在音樂中屬於一種較難把握的表現特質,而且還由於許多音樂中的妙意要在非常熟悉後才會慢慢顯露出來。我們說,音樂的抒情意味不難領會,不管是抒發明朗的愛情或是表達悲戚的傾吐。樂音繚繞,曲調婉轉,“好聽”總是人人喜歡的。然而,音樂的幽默相比起來則更加難以捉摸。我們知道,幽默常常產生於“意料之外”。而在音樂中,要品味“意料之外”的意蘊不知事先要儲備多少“意料之中”的慣常用語,否則“意外”無從談起。和語言文字的笑話不同,音樂的幽默效果不會隨著熟悉的增加而減低,這也許是音樂最讓人迷惑不解的優點之一。一段耳熟能詳的相聲段子很難再讓我們像初次聽到那樣開懷大笑,而莫扎特的“音樂玩笑”K.522 200年來卻總讓行家們忍俊不禁。音樂中的幽默或許不如語言笑話那樣效果強烈,但它的效力卻無疑更為持久。而奇怪的是,對於聽者,可能品味的次數越多,效力才越加明顯(當然,不能聽得爛熟以致到了厭煩的地步)。由此也可見,經驗對於理解音樂具有多麽重要的意義。

(未完待續)

本文發表於《文藝報》2018年7月27日7版

本期編輯 | 覃皓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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