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仇高擎 朱千帆
利率並軌的推進，將推動銀行市場化負債比重、債券投資佔比和金融衍生品需求的提升，商業銀行可從提升FTP市場化程度、提高利率風險及流動性風險管理能力、創新代客利率風險管理業務、積極推進交易型銀行建設等方面做好應對準備。
8月17日，央行發布公告稱，改革完善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報價機制，意味著市場預期的貸款利率並軌加速推進，我國的利率市場化邁出了新的重要一步。此前，市場對下半年利率並軌步伐加快已有預期。《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指出，“深化利率市場化改革，降低實際利率水準”。央行新發布的《2019年第二季度中國貨幣政策執行報告》將推進貸款利率“兩軌合一軌”列為下階段主要政策思路。利率並軌涉及面廣，對商業銀行的影響較為深遠，本文重點探討其對金融市場業務的影響及應對策略。
一、利率並軌的背景
我國央行從1996年啟動利率市場化改革，在1999年實現了銀行間市場利率、國債和政策性金融債發行利率的市場化，之後從貸款利率到存款利率，穩步推進利率浮動區間的擴大直至取消上下限，中國利率市場化的進程在2015年形式上基本完成。然而，考慮到部分銀行仍未具備完備的存貸款定價能力，2013年央行指導成立市場利率定價自律機制，對金融機構自主確定的貨幣市場、信貸市場等金融市場利率進行自律管理。因此雖然我國對存貸款利率的直接管制已經放開，但實際的存貸款利率浮動幅度依然有限，並不是完全由金融機構自由決定的。目前，“雙軌制”局面繼續存在。一方面，貨幣和債券市場的利率基本是根據供求情況以市場化的方式決定，而另一方面，央行公布的存貸款基準利率仍是金融機構決定存貸款利率的重要參考。
結合當前國內形勢看，央行推進利率並軌，一是完成利率深化改革的關鍵一步，二是進一步疏通貨幣政策傳導機制，從而能更有效降低實體經濟融資成本，緩解經濟下行壓力。
二、貸款利率並軌的路徑
從當下紓困小微、民企融資難融資貴的環境看，貸款利率的並軌更為迫切。而為了避免存款惡性競爭、負債成本大幅升高給商業銀行息差造成太大壓力，存款基準利率還將保留相當長的時間。先貸款後存款的利率並軌方式與央行此前表態一致，符合市場預期。
為實現貸款利率並軌，配合銀行貸款利率定價從貸款基準利率轉向LPR，此次央行對LPR報價機制進行改革完善，主要有以下幾點變化：一是銀行報價方式，從此前的銀行根據自身對最優客戶的貸款報價（實際上與貸款基準利率十分接近），變為在公開市場操作利率（主要是1年期MLF）上加點報價，使貸款利率能體現政策利率的變化。二是在原有1年期LPR的基礎上，增加5年期以上的LPR報價，為中長期貸款提供定價錨。三是報價行在原有10家大行及股份行的基礎上，增加了共8家城商行、農商行、外資行、民營銀行，豐富報價行類型。四是報價頻率從每日變為每月，提高報價行的重視程度，提升LPR的報價質量。
根據央行要求，各銀行在新發放的貸款中主要參考LPR定價，並在浮動利率貸款合約中採用LPR作為定價基準。為確保平穩過渡，存量貸款仍按原合約約定執行。
三、利率並軌對金融市場業務的影響
利率並軌是存貸款利率並軌，對銀行傳統的存貸款業務有著重大且直接的影響。對金融市場業務而言，一方面，利率並軌過程中的貨幣政策配合將直接作用於貨幣市場及債券市場；另一方面，存貸款業務變化將影響商業銀行整體的資產及負債擺布，從而對金融市場業務的資產負債安排產生影響。
（一）短期利好債市，長期存不確定性。
短期而言，貸款利率並軌將帶動債券收益率有所下行，影響因素主要有：一是流動性環境將保持合理充裕。利率並軌涉及面較廣，不確定性較大，在利率並軌的過程中，為避免市場出現混亂或風險，需要貨幣政策環境維持偏鬆來配合。另外，貸款利率並軌後，預計貸款利率中樞將有所下移，為避免存貸款息差大幅壓縮引發銀行業劇烈震動，也需要寬鬆的流動性環境來引導銀行的負債成本下行。二是短期內強化市場降息預期。推進貸款利率並軌的主要動力為降低實體經濟融資成本，將貸款利率與公開市場操作利率掛鉤後，市場對降低公開市場操作利率的預期又有所加強，短期內可能帶動債券市場率下行。但我們認為，降低利率的可能性有限。三是融資成本下行利好信用債。此次定價機制調整後，大企業的貸款利率有望進一步下降，這有利於降低高評級主體的融資成本，高等級信用債利率大概率將隨之下行。
長期而言，對債市的影響存在不確定性，若政策成功實現降低實體經濟融資成本的效果，對經濟企穩有所幫助，對債市可能存在一定利空因素。因此，還需密切關注後續配套政策及相關效果。
（二）債券投資佔比有望提高。
國際經驗表明，利率市場化之後，商業銀行資產配置將更加多元化。如圖所示，日本、韓國在利率市場化後，貸款業務的佔比下降，債券投資的佔比升高。無論采取何種路徑，利率市場化的過程中，存貸款的息差整體呈收窄趨勢，促使銀行在貸款業務外豐富資產配置途徑。此次貸款利率並軌的推進，是為了降低實體經濟融資成本。隨著信貸資產收益率下降，更接近債券資產收益率，債券的相對配置價值提升，商業銀行債券投資佔比有望進一步提高。
（三）市場化負債佔比將有所提升。
隨著貸款利率並軌推進，貸款利率與市場利率的相關性將逐漸提高。而在存款利率仍未完全市場化之前，市場化負債與市場化的貸款資產將更為匹配。同業存款、同業存單、結構性存款等市場化負債與貸款資產間的利率風險將大幅降低。在確保符合監管規定及流動性安全的前提下，商業銀行為匹配貸款業務，將適度擴大市場化負債佔比。但值得注意的是，央行在貸款利率並軌過程中，將維護存款定價秩序，保持銀行負債端成本基本穩定，未真實掛鉤衍生品交易的結構性存款在嚴監管下料將受到衝擊。
（四）金融衍生品需求進一步擴大。
目前境內的利率衍生產品市場仍存在品種少、規模小、參與者結構單一等問題。在貸款利率並軌後，商業銀行龐大規模的資產將與市場利率更緊密地聯繫起來。預計衍生品的需求將進一步擴大，衍生品市場將進一步發展。尤其是用於銀行自身及代客利率風險管理的以LPR為標的的利率衍生工具的需求將明顯增長，規模將顯著擴大。
四、商業銀行金融市場業務的應對策略
為適應利率並軌新環境，一些商業銀行已前瞻性地采取一系列措施，例如建立存貸款和市場的統一FTP基準曲線，提高LPR定價貸款佔比等。考慮到當前利率並軌新進展，為推動金融市場業務發展，建議商業銀行可從提升FTP市場化程度、提高利率風險及流動性風險管理能力、創新代客利率風險管理業務、積極推進交易型銀行建設等方面做好應對準備。
（一）進一步提升FTP市場化程度。
一是研究進一步提高市場化利率在FTP中的權重，以充分反映政策利率的變化。二是研究建立更加完整的FTP曲線，合理確定期限價差，以充分反映利率風險和流動性風險。三是結合市場形勢、政策導向、業務發展情況等，動態調整FTP，優化FTP系統，從而及時反映資金邊際成本和收益。四是提高各類資產負債業務FTP核算的精細化水準，提高FTP引導的有效性。
（二）提高利率風險及流動性風險管理能力。
利率並軌之後，預計存貸款的利率及規模的波動均將加劇，對商業銀行的利率風險及流動性風險管理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市場中心作為利率風險對衝及流動性管理的操作部門，應協同資負部做好利率風險及流動性風險管理工作。一是加強利率研判工作。在利率市場化背景下，通過加強對市場利率的研究與預判，預測資金出入大致趨勢，適度爭取加大操作權限，提早做好市場化負債及資產的布局，以平衡好流動性與收益性。二是靈活運用利率衍生產品對衝利率風險。利率並軌後存貸款利率向市場利率回歸，可用利率互換等利率衍生產品更好地對衝利率風險。預計監管在推進利率市場化過程中也將大力發展利率衍生產品市場。商業銀行也應做好建立專業化隊伍、提高衍生品交易能力等相關準備。三是通過資產證券化等手段，盤活存量資產，有效降低信用風險，提高資金流轉效率，提升流動性水準。
（三）創新代客利率風險管理業務。
利率市場化將考驗銀行的全面風險管理能力，對於定價能力弱、風險管理水準不高的中小銀行挑戰更大。在提高自身利率風險管理水準的同時，還能體現為技術輸出，為中小銀行客戶提供利率風險管理服務，增加效益。通過利率互換工具，可以幫助客戶調整利率敏感性缺口、提高資產定價能力、改善財務報表指標等。
（四）積極推進交易型銀行建設。
利率市場化進程必然伴隨著擴大直接融資，加速金融脫媒。在這一新背景下，需以客戶為導向，深入推進交易型銀行建設，實現多元化經營。發展交易業務是商業銀行拓寬手續費及傭金、交易性收入等非利息收入的重要手段，在存貸利差壓縮的市場環境下重要性更加凸顯。為向交易型銀行轉型升級，應持續提升投資交易能力、產品創設能力、客戶行銷能力及風險管理能力，一是通過捕捉市場機會創造投資交易收益，二是通過為客戶提供綜合化金融服務增加中間業務收入，三是規範發展結構性存款業務，提升交易平盤及產品定價能力，擴大真實交易背景的結構性存款業務發展，增強核心負債能力。
(本文作者介紹：交通銀行金融市場業務中心副總裁)
香港九龍灣馬來街興發大廈15樓D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