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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滾叛徒”汪峰:我的半壁江山,與章子怡無關

文 | 王真好

1986年5月9日,北京工人體育館,一個此前沒有任何名頭的歌手崔健,褲腳挽成一高一低,背著一把吉他走上了舞台。

一首《一無所有》之後,音響聲砸進所有觀眾的心裡,中國搖滾樂就此誕生。

8年後,中國搖滾樂迎來了自己最為輝煌的時代。日後被稱為“魔岩三傑”的竇唯、何勇、張楚,抱著吉他走上香港紅磡體育場的舞台,徹底將中國搖滾樂唱響。

也是從那時起,內地無數青年開始留起長髮,抱起吉他。他們唱著對生活的抗爭、對理想的追求,對信仰的堅持。

搖滾樂隊如雨後春筍一樣,嶄露頭角。

在一片歡騰之中,中央芭蕾舞交響樂團的小提琴手汪峰備受感動。畢業於中央音樂學院的他,在聽完竇唯的怒吼之後,跟著嘟囔了一聲:“臥槽,歌還能這麽唱?”

那是中國搖滾樂最輝煌的一年,沒人能夠料想到,在此後的十幾年裡,竇唯“仙了”、張楚“死了”、何勇“瘋了”,中國搖滾樂一片廢墟。

但一直學習古典音樂的汪峰,卻奇跡般的從廢墟裡走了出來。

這個曾經被搖滾樂震撼到“臥槽”的青年男子,迅速崛起,成為了當下市場上,中國搖滾樂的領軍人物。

竇唯在香港唱《豔陽天》的時候,23歲的汪峰還穿著西裝在舞台上拉小提琴。

與外表看起來不同的是,每當慰問表演結束,汪峰回到後台,會趁人不注意點上一根煙,反覆思考慰問演出到底是在慰問誰?拉的曲子,又有什麽意義?

類似困境是從汪峰小時候開始的,以至於整個漫長的成長期,汪峰都會認為,自己會同父親一樣,在一個樂團裡,反覆拉著一樣的曲子,匆匆交代一生。

汪峰的父親汪繼軍,是海政歌舞團的長號手。從5歲那年起,汪父就為汪峰選定小提琴作為職業,從此汪峰告別了玩具、發小和一切業餘時間。

他每天放學後需要進行4個小時的小提琴練習,在10點鍾匆匆上床睡覺,第二天起床後,重複昨天的生活。

在汪峰的印象裡,這個過程幾乎達到了成人社會裡的殘酷程度,“我每天都在經歷煎熬”。

整整用了18年的時間,他從中央音樂學院附屬小學、附屬中學,拉入了夢寐以求的中央音樂學院,這樣的晉級方式讓汪峰始終有一種宿命感。

他篤定,如果繼續沿著小提琴的路走下去,終究有一天自己會崩潰。他從未從音樂中得到快樂,常常背著琴盒,一個人孤憤地走在去琴房的路上,沉默寡言,眼神中露出幾分淒寒。

彼時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個在高雅音樂世界裡遭受苦難的孩子,會在日後成為稱霸一時的搖滾天王。

直到他遇到了魔岩三傑。

如果按照當下創業理論講,2012年是O2O的是風口,2015年是共享單車風口,那麽對於1994年來說,搖滾樂才是真正的風口。

在看到崔健、竇唯等人迅速火爆,名利裹挾著財富滾滾而來時,汪峰動容了。內心反覆拉扯之後,他決定從體制內辭職,想“像夢一樣自由”演唱搖滾樂。

他叫來從中央音樂學院畢業的發小,組建搖滾樂隊,一起搖擺。

看到這一切,默不作聲的汪父再難掩飾內心的失望,他當著所有樂隊成員的面,打了汪峰一巴掌,轉身離去。

汪峰不甘心,內心極度悲憤的他相信,命運的悲歡離合會在日後告訴父親,他不僅能夠得到一份“怒放的生命”,甚至可以“飛得更高”。

北京地鐵2號線,有一個名為“長椿街”的路口。從北口出來,沿著鬧市口大街往北走,過第一個紅綠燈後西拐,走到底,就能看到鮑家街43號的街牌。

那是中央音樂學院的大門,也是汪峰第一支樂隊的名字。

在汪峰成立搖滾樂隊之初,因為傳統音樂的出身,造就了“鮑家街43號”樂隊獨特的氣質。

他們為話劇《浮士德》配樂,延承此前傳統音樂的曲風,加上藍調爵士,在地下音樂市場,備受好評。

從手中4根弦的小提琴,變成了6根弦的吉他,從正襟危坐,到可以站著、跳著、甚至跪著,汪峰無限接近自己的夢想,但現實卻給了他最重的打擊。

離開交響樂團之後的日子,幾乎是汪峰一生中,最為艱難的時刻。

儘管能夠接到幾十場演出,但樂隊四人卻幾乎沒有賺到一分錢。那時每晚演出費180元,抱著樂器來回計程車140元,演出結束一頓酒,所有人幾乎空著兜回家。

也是從那時起,汪峰開始租不起房、吃不起飯,在北京顛沛流離,甚至從大學畢業追隨自己的女朋友也轉身離去。

多年以後的那首《春天裡》,“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那時的我還沒剪去長髮,沒有信用卡也沒有她,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很大程度上描述了汪峰當時的生活。

最慘的那年冬天,汪峰住在北京三裡屯附近一間沒有暖氣的房子裡,氣象冷到屋內的水結成冰。母親前去看他,心疼的留下了眼淚,拉著汪峰的手回家。

這個剛硬的漢子,始終沒有低下自己的頭

1997年,扛著所有壓力,汪峰出版第一張專輯《鮑家街43號》,隨後是第二張。

在沒有版權的世界裡,儘管汪峰的歌曲逐漸走紅,但他卻並未從中拿到,能讓生活溫飽的錢。

那一刻汪峰的世界近乎坍塌了,從5歲學音樂,13、14歲對音樂有了意識,再到26歲出了兩張專輯。汪峰最終所有的努力,隻換來了1000塊錢。

這一切在1999年結束了,新世紀的曙光照到了汪峰的頭上,但那也成為了汪峰一生的汙點。

他開始在零下十幾度的氣象裡,騎著自行車給出版方送自己的第三張專輯小樣,對方是否懂音樂不重要,“只要我認識的,比我富裕的就行”。

輾轉多家之後,音樂巨頭華納總經理許小峰,決定給這個年輕人一個機會。他找來汪峰,甩給他一份密密麻麻的英文合約:

“這份合約,你一定看不懂,但我告訴你,簽了就有數不盡的錢。條件只有一個,簽你,不簽樂隊。”

最終《花火》讓汪峰生活變得闊綽,他一次交了兩年的房租,在歌中半宣告半預言地唱到:“這是一場沒有結局的表演,包含所有荒謬與瘋狂。現在我有些倦了,所以我,開始變了”。

但也是那時,汪峰的標簽上,多了一個詞——叛徒。

在諸多搖滾音樂人眼中,商業和搖滾一直有著天然的分歧。一個談錢的搖滾歌手,不配被戴上“理想”、“信仰”等詞匯。

汪峰不然,在那些專輯賣不出去的日子,他深刻的意識到,歌曲要朗朗上口,才能適應大眾的欣賞水準,獲得知名度後商演,借此改變生活。

但這卻一直被視為對搖滾的背叛。鮑家街43號樂隊的吉他手龍隆,曾在樂隊最為艱難的時候對汪峰說:“你有些歌,我聽第一句,就知道最後一句該怎麽唱。”

有人總結過汪峰歌詞的曲庫,在出版的9張專輯,117首歌裡,出現頻率最高的是愛、生命、路、哭、自由。

有人借此批評汪峰陳詞濫調。汪峰發小回應道:“他們說我們背叛(搖滾樂)。我吃不飽飯,怎麽生活?再說,你別管我怎麽唱,我搖滾精神存在就行了。”

現實是最為有力的證據。汪峰在公司的安排下穿上皮褲、腰間佩戴鐵鏈,舞台上唱到情深處,會雙膝跪地,或者砸爛一把吉他。

這些標誌性的動作,將汪峰徹底帶火。他的單曲《飛得更高》,開始出現在《新聞聯播》之後的廣告曲中,並同時在2005年,伴隨神州6號宇宙飛船登陸太空。

從那時起,這位此前懷才不遇的搖滾歌手,終於開始收到大量商演邀約。

轉變是悄無聲息的,搖滾圈曾流行一句話:“做搖滾的就要死磕,但最後所有死磕的人,都磕死了。”

汪峰卻在這句話的中間,加了一句:“聰明的死磕。”他解釋到,這不是投機,而是高智商,“要看到哪些死磕是長久的事,這個事才能成”。

似乎沒有人意識到,汪峰爆紅的背後,那些歌裡唱著的理想、生命、信仰,實際上正是汪峰的一點一滴死磕過來的。

時至今日,汪峰仍然用最為嚴苛的紀律化流程,來保證詞曲創作。每天上午10點到下午3點,他仍舊雷打不動地待在房間裡寫歌,只允許吃飯佔用15分鐘的時間。

那些走紅網絡的歌曲,不過是汪峰從多達1000首歌中,挑選出來的一百多首,組成專輯。也正是這些實打實的創作,鋪成了汪峰的搖滾帝國。

他是第一個將搖滾音樂,唱上中央電視台的歌手,第一個在春晚上演唱搖滾音樂的歌手。

他在全國開啟“峰暴來臨”巡回演唱會,36個城市,200名工作人員,超過100萬現場觀眾。

他登陸鳥巢,6萬張門票在短時間內銷售一空,在所有演唱會收入上,汪峰是前十名裡唯一的內地歌手,排在第二位。

所有的音樂數據,最終都指向了那個被一直嘲諷的稱號——“內地樂壇半壁江山”。

但也是這一稱號,為汪峰引來的不再是歡呼和掌聲,不再是為理想和信仰流淚的午夜,而是一聲聲的苛責和一句句的唾罵。

“皮褲汪,憑什麽站上搖滾之巔呢?”

2014年的鳥巢演唱會,讓一切都變得不同了,原因是看台東北角三樓的包廂裡,多了一個叫做章子怡的女人。

在北京鳥巢演唱會上,一直在嘶吼的汪峰突然停下來。保持著一直擁有的深情眼神,對看台上的章子怡隔空表白:

“我想象有一天這個社會

不會把你我曾經生活的迷茫和坎坷

看作的是放蕩和汙垢;

我想象有一天早上醒來

你我看到的頭版頭條

不再是我們躲避著

與我們生命無關的那些窺探者的消息,

而是愛與寬容。”

台下的章小姐潸然淚下,汪峰緊接著用一首《我如此愛你》再次表白章子怡。

國際影后章小姐與搖滾歌手汪峰的結合,一直被認為是下嫁。

在人們眼裡,章子怡五官精致,野心勃勃,而汪峰不過是個穿皮褲跳迪斯科的歌手,兩人天差地別。

芳華絕代之後的章子怡清楚,她更渴望的不是名利,而是被愛。美滿的家庭,浪漫的丈夫,可愛的孩子,這是章子怡最好的歸宿,對於汪峰同樣如此。

但輿論沒有放過他們,彼此劣跡斑斑的過去被迅速曝出,渣男遇上心機女的言論,在互聯網上層出不窮。

汪峰此前經歷過兩次婚姻,在章子怡之前,他曾與18歲的嫩模葛芸婕初見相知,再見情深,一堵堵回憶的牆,變成對生活的渴望。

時間最終還是沒能抵禦汪峰對生活的迷惘。當他巡演結束,回到家,看到年輕的葛薈婕,並不理會坐在沙發上大哭的孩子時,汪峰明白,他想要的是一個家。

而章子怡在經歷分手門、潑墨門、詐捐門、換角門等事件之後,近乎銷聲匿跡,直到2012年憑借《一代宗師》力挽狂瀾。

彼此征戰的日子裡,疲憊感侵蝕著汪峰和章子怡。

在汪峰紀錄片《存在》裡,章子怡回憶彼時和汪峰在一起的日子時說:“感覺我們就像狂風當中,攜手向前走的兩個人,我覺得我們到今天這個年紀,要為自己活出一點兒尊嚴。”

從那以後,章子怡成為微博上曬娃的醒醒媽媽,汪峰成為綜藝裡絮叨的“寵妻狂魔”。

所有生活必經的糜爛,在那一刻換成了對他們的愛與寬容。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汪峰一直活在陰影當中,從當初背叛樂隊加入華納,到後來與前妻的紛爭,再到後來和章子怡在一起,輿論從沒有放過他。

很多人都說,汪峰背離了曾經的搖滾,但搖滾是什麽,大家又默不作聲。

相信理想、保持信仰,甚至作為獨立音樂人的代表,永遠炫酷的搖滾下去,這些一直被搖滾迷信奉的語句,始終被刻在搖滾的大旗上。

但對於汪峰來說,從他親眼見證竇唯、張楚、許巍、鄭鈞的生活之後,他就明白,好好地活下去,或許是比理想更為重要的東西。

從那時起,他開始從一個搖滾歌手,轉型成為商業巨子,身價倍增,名譽和財富唾手可得。

但終於等到這一切的汪峰卻說自己並不開心。

他知道,還有很多很多的獨立音樂人,像曾經的自己一樣,在忍受著收入過低,一貧如洗的生活。

他站了起來,想要幫助所有獨立人談錢,談版權意識,談唱片業和網絡音樂的付費制度。這些曾一直被搖滾樂手認為是羞恥。

他開始在《歌手》舞台上演唱那些不為人知的流行音樂,無非是想要幫助更多曾經像他一樣,擁有夢想的音樂人,拿到更多的收入。

他開始投資建設“碎樂”平台,希望能夠建立網絡歌曲版權意識,讓更多獨立音樂人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養家糊口,創造優越的生活。

他要幫他們,他們卻視汪峰為敵。

王小波在黃金時代裡寫到:

“後來我才知道,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後變得像挨了錘的牛一樣。”

汪峰同樣如此,在搖滾和商業之間,他選擇和解。

“談錢並不丟人,也一點都不庸俗,賺錢是人的基本需求。錢關乎尊嚴,關乎我們能不能繼續下去,完成我們的使命,觸摸我們的理想。

一個不能讓音樂人吃飽飯、有尊嚴活著的環境,將會是多麽的蒼白和無趣。”

如今,在汪峰幾十年的生命裡,他推出最成功的商品,就是他自己。

與唱片公司討價還價時異常嚴肅的汪峰,和舞台上唱著《普通的DISCO》的汪峰,是同一個人。

他的身手更加靈活,在每一個時代節點順勢而為,既可以在舞台上聲嘶力竭,同時又能在生活裡溫潤如水。

如今的汪峰,其實早已做到了自己的極致。他相信,自己想要擁有的,不過是一個讓音樂行業變好,讓藝術家的生活變好的夢;一個能夠看的見遠方,有付出就有回報的夢。

這個夢裡,始終活著的是你,是我,是我們所有人,拚盡全力,想要爭取到的一點點希望。

或許,再沒有比這更搖滾的事情了。

資料來源:

《南方周末》:汪峰從鮑家街43號到鳥巢

《騰訊娛樂》:封面人物 | 汪峰式邏輯,還有汪峰式努力

《部落格天下》:汪峰:23年了,這仍是一場沒有結局的表演

《首席人物觀》:被需要的章子怡,被淡忘的汪峰

《三聯生活周刊》:汪峰:搖滾幸存者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網絡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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