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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文獻整理研究到底有多重要?

敦煌《法華經卷第六》卷軸,水墨紙本,規格:25.6 x 27.5 cm,敦煌文獻編號:S.963,大英圖書館收藏

按照我國傳統的《四庫全書總目》分類法,可將敦煌文獻分為經、史、子、集四部分。由於經部、子部、集部的文獻大多有傳世本可以參照,而史部文獻除個別傳世史籍的抄本殘卷外,絕大部分都是未經前人加工改造的原始檔案,具有非常重要的學術價值,是研究中古時期歷史文化的第一手資料。對其進行輯佚、分類、校錄、研究,提供系統完備的敦煌文獻校錄本,以方便學界使用,是敦煌學界的責任和義務。

敦煌文獻整理研究的必要性

材料的搜集與整理是研究的第一步,只有經過認真整理、辨別的材料,才能真正發揮其研究價值。由於敦煌文獻基本上都是寫本時代的材料,其文字還沒有定型,書手寫作的隨意性很大,而敦煌史部文獻大都是民間書手所寫,有些人甚至文化水準很低,所寫契約、社文書、账簿、書信等文書中,俗字、別字、錯字較多,給使用者造成了很多麻煩。因此,敦煌學研究可以說就是從文獻校錄整理開始的。

敦煌文獻的特殊性導致了對其利用的困難,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從客觀的研究條件來說,敦煌文獻數量巨大,閱讀不易。目前統計有近七萬個流水號,主要收藏在中、英、法、俄、日等十幾個國家的幾十個圖書館、博物館中,有些甚至還在私人手中,學者們基本上無法看全所有敦煌文獻。現在,各家館藏的敦煌文獻陸續影印出版,使研究者有了接觸圖版的機會,但各家館藏多按流水號記錄,編排雜亂,甚至混入一些偽造文獻和非敦煌地區出土的文獻。所出圖版也都是按照各國、各地館藏的流水號編排,未經整理。皇皇200余冊,研究者要全部通讀也非易事,且影印本價格昂貴,一般研究者無力購買,即便是一些圖書館也很難全部購買。另一方面,從敦煌文獻本身的情況來說,學界認為研讀敦煌文獻有四大障礙:一是敦煌寫本多俗字,辨認不易;二是敦煌文書多俗語詞,理解不易;三是敦煌卷子多為佛教文獻,領會不易;四是敦煌寫本有許多殊異於後世刻本的書寫特點,把握不易。這些障礙客觀上束縛了研究者對敦煌文獻的利用,也限制了敦煌文獻研究價值的發揮。

鑒於上述情況,按比較合理的分類體系重新編排,編纂一部集大成的敦煌文獻總集,做成像標點本“二十四史”那樣的“定本”,幫助讀者衝破敦煌寫卷的束縛和限制,使其不再受殘卷、俗字、訛字等情況的困擾,為其創造更好的研究條件和文本保障,使敦煌文獻成為各個學科都可以使用的材料,是敦煌文獻整理研究者的殷切心願。

唐《妙法蓮華經》卷一(唐鹹亨二年敦煌官方寫經)

敦煌史部文獻整理研究之現狀

敦煌文獻發現後,我國學者及時開展了校錄整理,如劉複《敦煌掇瑣》、陶希聖《唐戶籍簿叢輯》、王重民《敦煌古籍敘錄》等,都是當時的代表成果。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學者們開始有意識地進行敦煌歷史文獻的分類校錄工作,其中以中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資料室編《敦煌資料》第一輯,唐耕耦、陸宏基編《敦煌社會經濟文獻真跡釋錄》(1~5輯)為代表。還有江蘇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敦煌文獻分類錄校叢刊》、郝春文主編《英藏敦煌社會歷史文獻釋錄》、日本學者池田溫的《中國古代籍帳研究》、山本達郎等學者編著的《敦煌吐魯番社會經濟史料集》(5卷)、俄國學者丘古耶夫斯基的《敦煌漢文文書》等,都是同時期敦煌歷史文獻校錄整理的典範之作。

但是,不必諱言,由於各方面原因,前人的整理工作還存在一些問題。首先,由於受當時敦煌文獻公布數量的限制,前人能見到的材料有限,也沒有條件對全部敦煌文獻進行普查,已出版的分類錄校本所收文獻並不全面。其次,以往敦煌史部文獻的整理者以歷史學者為主,對語言文字學界的研究成果吸取不足。甚至對於有些語言文字學者的批評與商榷意見,歷史學界也不夠重視,未能及時充分吸收,在一些校錄中仍然沿用前人的誤錄、誤釋,造成對敦煌文獻理解的障礙。如敦煌文獻中常作為人名出現的“”字,前人多將其錄作“毛”或“屯”,這就直接影響了對敦煌姓名文化的理解。最後,在校錄原卷時,有較多的校改、校補。其中有些改、補是正確的,但也有不少改、補意見是由於不了解當時的語言文字習慣造成的,這樣會對讀者造成一定的誤導。甚至有些徑改、徑補,破壞了敦煌文獻的原貌,使研究者不能通過錄文了解原卷的實際情況,導致一些校錄本可資利用的價值打了折扣。

雖然存在以上問題,但前人在艱苦條件下的開創工作仍然值得敬佩,這些成果也是後來者進行校錄工作的基礎。隨著敦煌文獻圖版的影印出版及部分寫卷彩圖的公布,學界進一步提出了對錄文準確性和文獻收集全面性的要求。當務之急是對敦煌文獻進行全面普查,在此基礎上進行分類、辨偽、定名、綴合、匯校,形成高質量、集大成的敦煌史部文獻匯校本,為學界提供一部像“二十四史”、《資治通鑒》那樣權威實用的定本,讓敦煌文獻走出敦煌學的圈子,真正融入學術界,才能使敦煌文獻對整個學術研究發揮更大價值。

敦煌史部文獻整理研究需要推陳出新

鑒於已有整理本目前存在的問題,我們認為,新的整理校錄應該有以下幾方面的突破:一是要力爭在搜集文獻的全面性上做足功夫。目前各國、各部門所藏敦煌文獻已基本公布,有了比較全面、清晰的圖版本,國際敦煌項目(IDP)和法國國家圖書館網站也公布了一部分彩圖,幾乎能夠掌握全部的敦煌文獻。研究者要充分利用這些資源,在資料收集的全面性方面盡最大努力。二是題解中要對每件文書基本情況給予概要說明,包括文獻的狀貌、內容、存佚、刊布、著錄以及定名定年的依據,等等。對於前人已定名、定年、綴合的,題解中應予以介紹,並說明從之或不從的理由。這樣一冊在手,相關文獻的基本信息和研究狀況及學術史就全部掌握了。三是要盡量保證錄文的準確性。錄文的基本要求和宗旨是忠實於原卷,客觀真實地反映原卷的狀貌與內容,使研究者能夠放心地使用,省去檢閱原卷之繁。除個別收藏信息不明或未公布的文獻外,所有輯錄的文獻都應該以原卷的圖版為準,有彩圖的文獻盡量核對彩圖。對一些文字清晰但暫時不認識或無法釋讀的,要采取照描其形的處理方式,不予臆測,留待今後釋讀。當原卷有漏寫時,如所漏寫的文字不影響文意,則不予臆補,即不做無理由的校補、校改,避免以己意誤導讀者。如確需補充校改,則應在校記中說明理由,並規定固定的符號標記,使讀者知道原卷的狀貌。另外,敦煌文獻內容龐雜,有些內容暫時讀不懂也是難免的,遇到這種情況也應以保存原卷為主,不應對原卷內容進行臆測。四是校錄中要盡量吸收文獻學、語言文字學及其他相關學科的成果。如對相關俗字、缺字、漏字及漫漶者,應仔細考訂,盡量吸收漢語史研究的成績,作出謹慎的選擇。五是校記要精審。在撰寫校記時,既要有自己的辨析、比勘,體現校錄者的認知和見解,又要掌握學術研究的脈絡,充分吸收前人整理研究的成果,厘清前人的貢獻和已做出的成績。

敦煌文獻校錄整理所取得的成績是幾代人努力的結果,這些經驗也大多是前人已經指出的,後來者只是在實踐的過程中進一步加深了認識,有些也是在整理的過程中慢慢摸索出來的。

需要指出的是,敦煌吐魯番文書整理研究中的一些經驗也適用於一般的古籍整理。比如敦煌文獻中常遇到的俗字問題,一般古籍也會遇到,在雕版印刷發明之前,文籍流傳均靠手抄,這就不可避免地產生一些俗字,即便是宋元以後的刻本也有大量俗字,有些古籍的訛誤和異文需要通過俗字的分析才能理解。另外,對於校改、校補的審慎態度,古籍整理與敦煌文獻整理也是一致的,如一些古籍在其他版本都缺某字,唯獨四庫本不缺,大體都是四庫館臣妄補,已受到一些學者的批評,也是應當引以為戒的。(圖源網絡 作者為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敦煌史部文獻整理研究”負責人、浙江大學教授)

(作者:劉進寶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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