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年健康“假醫門”事件發酵：衛計局稱涉嫌違規出具體檢報告、無放射資質
本報記者 唐唯珂 實習生 文靜 廣州報導
短短兩天之內，美年健康經歷了幾番風波。
一封關於醫生違規簽發體檢報告的前員工舉報將其推上風口浪尖。7月30日美年健康旋即發布澄清資訊，晚間深交所發關注函要求認真自查公司員工的執業資格證照獲取及有效狀況，是否存在無證上崗、持錯證上崗或持過期證照上崗的情形等。
7月31日晚間，美年健康回復深交所關注函稱，截至本回復出具日，公司在冊執業醫師5460人，技師及檢驗師1542人，執業護士5959人。經自查，相關人員執業資格證照齊全有效。公司不存在無證上崗、持錯證上崗或持過期證照上崗的情形。
而7月31日根據澎湃方面消息，廣州市天河區衛生和計劃生育局已就美年大健康被實名舉報展開調查。天河區衛計局稱，在對舉報涉及的三名醫生陳某，盧某，魯某進行現場詢問和調取體檢報告後，醫生陳某表示患者報告並非其本人審核，該機構涉嫌違規出具報告。目前，天河區衛計局已現場發出衛生監督意見書，並責令醫療機構立即改正違法違規行為；針對廣州美年富海門診部涉嫌未取得放射診療許可即違規開展放射診療服務的行為正在立案處罰。此外，天河區衛計局還將繼續調查該機構是否存在使用無資質人員上崗執業及冒用醫生簽名的問題，繼續聯繫媒體報導提及客戶，進一步調查核實有關情況。
受此事件影響，美年健康7月30日一字跌停，報收19.53元/股，蒸發68億市值。31日收盤時略漲0.31%，報19.59元/股。
涉事門市走訪：“100多名醫護團隊現場服務”成謎
此次舉報事件的主人公譚女士系美年健康廣州某體檢中心銷售崗前員工，且此前與公司存在勞務糾紛。
7月31日，根據美年方面向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提供的資訊，譚女士在美年任職期間因購買公司的優惠卡兩萬餘元但是銷售未果從而與公司產生摩擦。其要求公司按照實際應銷售價格（優惠卡的實際銷售價格遠高於內部認購價格）賠償。該負責人向記者表示，按照公司的規定，已經售出的優惠卡是不能再退還的。
該負責人對記者表示，譚女士今年2月已經離職且是主動提出離職，且離職時公司退還了她本身購買的兩萬餘元，並且根據勞動法給予其一萬餘元的賠償。但其隨後仍不滿，美年只得通過正常法律手段走仲裁程式。
而對於其指出公司脅迫員工購買體檢卡一事，美年健康方面則堅決否認。
“銷售崗位的收入主要構成都是通過銷售獲取提成，通過購買公司發行的不定期優惠體檢卡，向外出售獲得提成是銷售工作的正常形式，公司從來沒有強迫任何員工購買體檢卡。我們每次認購都有員工簽署自願認購書，不存在脅迫的現象。”美年健康方面表示。
7月30日，譚女士在朋友圈寫道：“我的目的不是搞垮美年，是希望美年能重視醫療品質。美年體檢誤診漏診率不比其他體檢中心高，只是成長太快。”
此前美年健康發布2018年半年度業績快報，截至2018年年中，營業收入和淨利潤已達34.9億元和1.67億元，相比2017年同期增長57.66%和998%。
7月31日下午，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實地走訪了位於廣州市天河區此次涉事被舉報的美年大健康體檢門市。這家門市一共有兩層，一樓負責接待普通客戶，二樓專門接待VIP客戶。進入門市後，記者發現偌大的門市裡格外冷清。原本設定的五個接待位上只有一位工作人員。未能證實2017年年報公開披露的，每家分院都配有100多名醫護團隊現場服務的說法。
記者找到店內唯一一位工作人員，以入職需要體檢為由谘詢相關服務。工作人員表示，“直接打電話預約就可以了，反正就那幾個項目。” 而對記者提出的醫生資質問題，工作人員則表示，“醫生都是有證的，體檢報告入職肯定能用。”
谘詢體檢費用問題時，工作人員則拿出了一本“個人體檢產品手冊”讓記者自行閱讀。
“個人體檢產品手冊”裡面一共有6組套餐，實際價格在666-6888元不等，但是標價的折扣力度不小，例如最普通的普惠卡標價2108元，然後寫上優惠價666元，而優惠價5188元的至尊卡標價甚至高達11426元。當記者問到入職體檢應該選擇哪個套餐時，該門市工作人員又說直接打電話預約即可，並未予明確的答覆。
高速擴張與保質發展之困
根據《中國衛生和計劃生育統計年鑒》的數據顯示，2017年全國體檢人數增長到4.56億人次，佔全國人口的約1/3。保守估計2021年中國體檢行業市場規模或可達2400億元。
巨大的潛在市場太空引來資本紛紛逐利。
民營體檢也從 2008 年的“小荷才露尖尖角”走向迅速擴張之路，經過十幾年發展，不斷跑馬圈地。而目前民營體檢行業競爭，已經進入幾大巨頭壟斷的階段，愈發激烈。
目前我國民營體檢佔全國市場份額約 10%，公立醫院的體檢仍是主流。而民營體檢的龍頭當屬美年健康，2017年體檢2160萬人次，約佔全國體檢市場的4.7%。另一巨頭愛康國賓緊隨其後，體檢人次為549萬，約佔全國市場的1.2%。
截至目前，我國共有三家體檢醫療上市企業美年健康、愛康國賓、瑞慈醫療，總市值已逼近千億元，僅美年一家就擁有600億市值。
迅速擴張的同時，作為醫療行業如何保質發展成為不可忽略的議題。
早在2009年原衛生部就已印發了《健康體檢管理暫行規定》，對體檢機構、體檢人員做出規定。開展健康體檢業務的醫療機構必須：登記的診療科目至少包括內科、外科、婦產科、眼科、耳鼻咽喉科、口腔科、醫學影像科和醫學檢驗科；至少具有2名具有內科或外科副高以上專業技術職務任職資格的執業醫師，每個臨床檢查科室至少具有1名中級以上專業技術職務任職資格的執業醫師；至少具有10名注冊護士。
今年6月，國家衛健委也公布《健康體檢中心基本標準（試行）》指出，健康體檢中心應建立健康體檢品質安全管理體系，制定各項規章制度、人員崗位職責。規章制度至少包括健康體檢操作查對制度、健康體檢科室間會診制度、健康體檢報告管理制度、健康體檢高危異常檢查結果登記追訪制度、健康體檢醫院感染管理制度等。工作人員必須參加各項規章制度、崗位職責、流程規範的學習和培訓，並有記錄。
美年健康2017年年報披露，公司擁有30000多名院士、教授、主任醫師、健康顧問、醫療人員組成的專業服務團隊，全國每家分院都配有100多名醫護團隊。但披露的當期醫務人員及分院保障的職工人數為17239人。
而針對單個體檢中心究竟配備了多少醫務人員，是否存在隨意醫師亂簽名的情況以及為何會出現大多數報告醫生簽名都是同一名醫生的情況？舉報事件中女性乳腺彩超的簽名會是男性醫生，實際體檢人其實是女醫生的質疑，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聯繫了涉事的廣州美年健康體檢中心，但相關負責人向記者表示：“因為此次事件仍處在司法階段。具體細節均不方便透露。有進一步消息會立刻公開。”
值得注意的是，民營機構體檢結果不準確，從醫人員不具備從業資格飽受爭議也並非頭一遭。今年6月長沙市的監督執法部門就曾表示，美年大健康體檢中心存在違規，存在無執業資格的人單獨上崗操作。過去幾年間，美年上海部分診所也存在多次被上海衛計委因未建立消毒管理組織制度、診療活動超出登記範圍、未取得護士執業證書人員上崗等原因多次處罰。
涉及體檢結果不準確的消費者投訴則更是屢見不鮮。“乳腺結節的寫輕微生理增生，尿蛋白偏高直接慢性腎炎等這種情況都有出現過。體檢行業看似門檻低，但類似於彩超這種體檢結果本身對於醫生的技術要求是很高的。而如果民營體檢機構瘋狂擴張，難免會出現醫務人員短缺的問題。”一位業內人士向記者表示。
7月31日，一位三甲醫院醫生也對記者表示，很多疾病的診斷不是靠某一項檢查就可以確診的，還要依靠臨床表現和臨床醫生的其他相關檢查綜合起來才能達到某個疾病的確診標準。該名醫生向記者強調，體檢中心給的報告應該僅僅為檢查報告，診斷還是得依靠臨床醫生來診斷的。正確的方式應該是在體檢中心發現了某項檢查有問題，再針對這個問題去醫院進行更詳細的檢查。
（編輯：林虹）
責任編輯：陳悠然 SF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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