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變異大戰：拉姆達威脅更大嗎？

經歷一波波疫情、一次次病毒變異的人們並未因此變得更淡定，拉姆達變異的出現再次推高了疫情開始以來逐步升級的恐慌。

自新冠病毒出現並在人群中開始傳播，每天都會有新的變異出現，這是病毒擴增的必然結果，且絕大多數的變異不值得關注。那麽，哪些變異需要密切關注？這由兩方面因素決定：一是新變異能否給病毒帶來傳播優勢，二是變異病毒對宿主（人）是否更致命。

據世衛組織調查，拉姆達變異於去年12月在秘魯被首次發現（也有說法是去年8月就已經出現）。根據其對疫情的貢獻，世衛組織將該變異歸類為“存疑變異”，低於德爾塔變異的“關切變異”類別。

目前，拉姆達變異感染佔秘魯新冠病毒感染的90%，也是南美國家包括阿根廷、巴西、智利和哥倫比亞的主要變異。另外有30多個國家也檢測到了該變異，包括在德爾塔變異感染佔主導的美國、英國等國家。

拉姆達變異是否獲得了新的傳播優勢，以及是否更致命？對這兩個問題的回答都有賴於和之前流行毒株的比較。目前總共有四種主要變異被世衛組織列為關切變異，我們首先針對這幾種毒株做簡單回顧。

阿爾法變異於去年9月首次在英國被發現，因其相對於之前病毒株有巨大的傳播優勢，該變異迅速主導了英國甚至歐洲的新冠疫情。到今年4月，阿爾法變異也成為美國新發感染最常見的毒株。

阿爾法變異相對原始病毒更具傳染性，這點可從流行病數據得出結論；而它是否更致命則尚無定論。對接種了有效疫苗的人來說，該變異並不比原始病毒更具危害性，因為mRNA疫苗和阿斯利康的腺病毒疫苗對阿爾法變異依然有很好的預防作用。

貝塔變異和阿爾法變異幾乎同期被發現，只是發生地點為南非，該變異自發現後很快成為該國疫情的主導毒株。儘管前期研究表明該毒株和阿爾法變異相對原始毒株在傳染性上均有50%的增加，但現實世界數據表明，貝塔變異傳播優勢不如阿爾法，沒有在很多國家和地區形成規模性流行。美國首次記錄到該變異感染是在今年1月，過去半年多時間，貝塔變異感染從未主導過美國疫情。除南非外的世界其它國家和地區，貝塔變異的表現和美國基本一致，該變異感染病例僅佔全球新冠感染病例的一小部分。

阿爾法變異之所以曾引起重視，主要是有研究表明該變異可能逃逸當前疫苗接種的防護，並且可能導致感染過其它毒株康復的人發生突破性感染。兩款mRNA疫苗和兩款腺病毒疫苗（分屬阿斯利康和強生）接種對阿爾法感染的保護有效率均有不同程度的降低。

巴西是伽瑪變異的發生地。該變異曾導致巴西新冠感染激增，並蔓延到整個南美洲。巴西馬瑙斯市在去年春季第一波疫情期間情勢非常嚴重，大批民眾被感染。

伽瑪變異之所以受關注，是因為許多當地居民從第一波新冠感染康復後再次感染了這種新變異毒株。當前巴西和智利多數新冠病患仍然是這種變異病毒感染所致。就智利而言，大多數居民接種了疫苗（完成接種率超過67%），而伽瑪變異病毒對當前疫苗接種提出新的挑戰。8月5日，智利總統宣布，從8月11日開始，將給今年3月之前完成科興疫苗接種的民眾接種第三劑加強疫苗，採用的是阿斯利康的腺病毒疫苗。

美國於今年1月報告了第一例伽瑪感染病例，據信是由巴西傳入的該變異毒株。值得一提的是，伽瑪變異感染病例最高曾超過新發感染的10%（6月數據），而目前該變異導致的新發感染不足3%。研究表明，伽瑪變異的傳播能力是原始病毒2倍左右；疫苗對伽瑪變異感染仍然有防護作用，儘管其效果可能略有降低。

德爾塔變異是目前最受關注和最令人擔憂的毒株（詳見《德爾塔變異帶來的好處可能被忽視了》）。該變異去年年底在印度首次被發現並迅速成為印度疫情的主導毒株，隨後很快主導了世界多國新冠疫情，英國、美國、丹麥、德國、法國、新加坡及中國的最近大部分病例都來自德爾塔毒株感染。數據顯示，德爾塔是迄今為止最具傳染性的新冠病毒變異——其傳染性是原始毒株的2倍以上。該變異的出現，導致包括美國在內的多個國家和地區感染數再次增加。

兩款mRNA疫苗預防德爾塔變異感染仍然有效，儘管突破性感染病例時有發生，但真實世界數據表明其預防感染有效率和臨床試驗結果基本一致；而包括強生公司的腺病毒疫苗在內的其它疫苗，在應對德爾塔感染時，預防效果要差很多，但對重症和死亡也表現出良好的保護作用。

我們可對比拉姆達和以上幾種變異毒株在疫情中的表現，來看拉姆達變異有何特點。

同一種病毒的不同變異毒株之間存在明確的競爭關係，拉姆達變異在一個國家或者地區的疫情中能否成為主導毒株，取決於當地是否存在足以對其傳播構成負面影響的因素，即是否有更高傳播效率的變異病毒出現。

我們以美國為例來分析。到目前為止，美國總計報告了1000 多例拉姆達變異毒株感染病例。拉姆達變異毒株傳入美國的時間早於德爾塔，但迅速被德爾塔變異取代，合理的解釋是德爾塔變異的出現阻止了拉姆達在美國成為主導疫情的變異毒株。病毒不同變異株在同一地區共存時，相互競爭，進化論的“適者生存”得以充分體現，決定了哪種將成為主導疫情的優勢毒株。當前數據支持德爾塔的獨特變異使其更具傳播性，拉姆達變異在傳播優勢上不如德爾塔。

德爾塔迅速取代拉姆達和其它毒株成為主導變異，也許這正是德爾塔變異出現的積極意義所在。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最初發現於秘魯的拉姆達毒株比德爾塔更有危害性。最近有研究表明，拉姆達變異毒株刺突（S）蛋白上的三個突變位點可逃逸新冠疫苗保護。但該項研究結論值得商榷，也有數據表明美國上市的三款疫苗誘導的抗體仍然可以中和拉姆達變異毒株。德爾塔變異是否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拉姆達變異的潛在危害，仍需獲得後期更多觀察數據的支持。

但有一點顯而易見，德爾塔變異出現的地方，拉姆達和其它變異感染對疫情的貢獻就變得越來越低。而當前疫苗接種對德爾塔變異仍有充分的保護作用，即使對突破性感染也能起到很好的減輕重症和死亡的作用。換言之，只要疫苗接種達到群體免疫的門檻，依然意味著疫情的終結。

面對新變異，盡快形成準確的認識最為重要，而準確認識來自於用科學手段獲取的證據。疫情防控要避免兩種傾向，第一種是對病毒變異的盲目恐慌，導致對疫情防控層層加碼；第二種是盲目自信（自傲），不經充分研究就認定現有某些防疫手段（包括已上市疫苗和那些聲稱有效的藥物）對新變異一定有預防和治療效果。

恐慌源於未知，自傲來自無知。變異當前，何去何從，考驗著一個國家的智慧。

（本文作者為生物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