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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過去,中日影視合作終於迎來“蜜月期”

作者/斯塔西

今年是中日締結《中日和平友好條約》40周年,5月9日,兩國政府簽署多項合作,其中包括支持兩國電影合拍的協定,以後中日合拍片將享受國片待遇,不再受進口電影數量限制。

前不久,優酷與富士台達成版權合作上線了500多部日劇,正在上映的三部電影都和日本有關係,日本金棕櫚影片《小偷家族》,中日合拍片《肆式青春》以及《解碼遊戲》裡有日本人氣男星山下智久。

中日關係終於迎來了40年一遇蜜月期?

1980年,最右開始劉曉慶、張金玲、中野良子、栗原小卷

中日早在簽訂友好條約的1978年到1990年左右就有了第一次蜜月期合作,《追捕》《望鄉》等大量日本影視劇和動漫和引進中國。1982年 中日還拍攝第一部合拍片《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兩次蜜月期之間,中日關係時好時壞,一直很微妙地疏遠著。

實際上,我國已經與英國、法國、印度等20個國家或地區簽署了合拍協定,中韓2014年就簽訂合拍協定,進展得如火如荼,而日本隔了四年才姍姍來遲。

“日本雖然是我們的鄰國,卻是最不了解我們的”卓然影業CEO張進說道,“中法、中英、中美都有非常成熟的協會與合作模式,我們做好商業合作就好了。而在跟日本談合作的時候,卻面臨很多問題,比如工作方式、習慣的不同,以及信任的問題。”

自從2015年《哆啦A夢:伴我同行》在國內收獲5.3億票房,三年間,越來越多的中國片商去到日本競相買片、尋求合作,但接連碰壁、铩羽而歸的公司不在少數。據悉,日本版權方往往不是直接考慮出價最高者,有中國買家願意出上億人民幣的價錢買下《海賊王》改編權,卻被日方以對方不了解漫畫內容為由而拒絕了。

相比韓流,這股和風不僅姍姍來遲,還有點清心寡欲?

前兩天,日方牽頭成立了制度性的“日中文化產業交流協會”在《肆式青春》發布會上,正式亮相。這個協會旨在助推中日影視合拍,總部和核心組織在東京,辦事處設立在北京,韓流過後,和風來襲,中日合拍片會如雨後春筍嗎?

帶著這些疑問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也在發布會期間採訪了協會副理事長阿達雅志,中方代表理事、卓然影業CEO張進,以及日本駐華大使館文化參讚福田高乾。

轉變:兩國電影市場的變與不變

“在過去四十多年的時間裡,日本電影創作者並沒有必要特意到海外去開拓市場,日本國內市場就可以滿足他們”日本駐華大使館文化參讚福田高乾說。

日本曾在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座位上長達42年,2010年與中國換下交接椅。兩年後,又與中國交換了世界第二大電影市場的座位。2017年中國內地總票房達559億人民幣,而日本電影票房收入為2200億日元,大約127億人民幣,日本電影的票房近十年基本都維持在這一水準。日本這些年十年如一日,與中國不可同日而語的現狀形成了鮮明對比。

“中國變了,我們沒有變”福田高乾說道,“對我們來說,以前中國市場的存在感從來沒有現在這麽強烈。”

除了這強烈的外在衝擊感,其實日本電影的內在問題來得更猛烈。

“隨著日本國內老齡化、少子化、人口減少的趨勢,電影市場實際上是呈逐漸縮小的一個趨勢,日本真人電影更加呈現出一種對內性,這種特點的作品會逐漸地增多”日中文化產業交流協會副理事長阿達雅志說。

他所說的其實是近些年,日本電影製作費普遍降低的情況下,出現的一個極端的獨立製作模式,越來越多的電影人將低成本電影重新定義為幾乎不需要成本。這一狀況令很多日本電影人擔憂,不僅擴大了日本大規模公司製作和大多數獨立製作之間的差距,還極有可能導致像《小偷家族》這類中等成本的電影消失。

所以,日本中小成本導演的處境並不好過,如導演深田晃司所說,日本導演通常只會因為自己的付出而獲得勞動報酬。“我在東京跟深田晃司吃飯,我都是主動買單”,上海國際電影節選片顧問告訴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日本市場萎縮得厲害,導演當然要放眼海外了。”這就是為什麽,早在兩國簽訂合拍協定之前,岩井俊二、行定勳、園子溫、三池崇史等日本文藝片導演就已經開始接洽中方合作了。

在中日電影市場冰火兩重天的情況下,阿達雅志認為中國電影市場健康茁壯發展,具有較大的資金調配能力與市場消化能力,或許是日本真人電影的一個出路,讓日本電影不再拘泥於小製作,有機會呈現出一些投資較為大的、較為優秀的大型商業片。

“日中文化產業交流協會”副理事長阿達雅志

但為何這股和風會晚於韓流姍姍來遲呢?

“主要是以前沒有成功的例子,所以日本有些心理門檻去挑戰跟中國人的合作。但是現在通過《你的名字。》等比較好的成功例子之後,大家會有更大的信心去挑戰。”福田高乾解釋說。

據上海國際電影節選片顧問透露,其實在中韓合拍熱的時候,日本東寶、東映、松竹、角川四大電影公司就開始打聽中韓合拍的情況,表現出對中日合拍的興趣。只是,相比韓國,日本對中國市場進行了比較漫長的試水過程。

2014年中韓合拍熱之前,韓國才引進了14部電影到中國,票房最高的《雪國列車》僅為7600萬。而日本批片在2016年日本批片熱之前,就達17部,2016年則引進了11部之多。直到有了《哆啦A夢》《你的名字。》過5億的票房成績,以及中日合拍片《妖貓傳》在日本市場16億日元的良好表現,才給了日本人合作的信心。

北京師范大學教授、亞洲電影研究學者張燕認為日本晚於韓國推進合拍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日本電影本身經歷了起伏周期,新世紀之後的日本電影類型,相比韓國有其局限性,給予中國市場的啟發性較小,更適合與快速發展商業類型的中國市場對接;另一方面,韓國政府有明確的韓國電影海外推廣政策,韓國振興委員會與韓國文化院在各國都有駐扎辦事處,所以相較於而言,日本在海外拓展合作方面積極性不如韓國。

“中國已經與很多國家有合拍協定了,但日本卻是第一次簽署這樣的協定”阿達雅志一語道出了兩國的不同,而韓國本身有積極的海外拓展政策,也無怪乎日本長期處於一個被動的狀態,被動讓位第二的寶座,被動尋求與中國合作。

契機:成立合拍協會,合拍片的春天回來嗎?

“我們這麽近,文化又相通,更有必要盡快解決合作問題,所以才會有這個協會的誕生”張進說。

這個協會就是日方牽頭成立的“日中文化產業交流協會”,理事長為岡田裕介,他同時是日本電影協會理事長、日本電影學院獎理事長、東映株式會社董事長。協會目前放出的擬邀成員名單中,大多為“日本映畫製作者聯盟”成員,也即是日本四大電影公司為主導。

而日本佔比較大的日本電視台(NTV)、朝日電視台(EX)、東京電視台(TX)、東京放送控股(TBS)、富士電視台(CX)五大民放電視台並沒有在名單中。

阿達雅志認為第一階段作為合拍的初創時期,“日本映畫製作者聯盟”理應是第一波成員。因為他們是電影悠久歷史、具有優秀經驗的老牌大公司,“他們做交流合作,我們比較有信心,這樣以來,進入實質性啟動的下一個階段,才會有更多的電視台也願意加入到協會裡面來。”

其實,前文已經提到四大電影公司前期就在打探合拍情況。而這一次,據上海國際電影節選片顧問透露,他們也早早開始向他們打聽擬邀中國成員的情況。

阿達雅志接受採訪時,也毫不避諱地表示此次中國之行,他所扮演的考察角色“我曾經在日本較大的商社以及日本法律事務工作過,參與了一些國際的商務案件和國際交流的商務合作,我覺得這樣的經驗可以非常有力地促進很多項目的具體對接、推進和落實。”

但是採訪到一些日飯圈的人,比如長期翻譯日劇日影的FIX字幕組普遍表示,這樣的合作很容易停留在官方層面。上海國際電影節選片顧問也認為協會的初衷很好,“但就怕政界人士來操辦,會不會最後只是一個政府面子工程?如同自娛自樂的‘日本電影周’性質。”

如果說日方官方性質過於強烈,中方的邀請名單中民間性質更為突出,有頭部大公司騰訊、貓眼電影、耀萊影視、五洲發行,還有近年票房亮眼的明星公司,徐崢的真樂道文化、陳思誠的騁亞影視,以及卓然影業與繪夢動畫。

值得一提的是,卓然將在日本東京銀座有樂町成立第一家海外華語影院,預計明年3月開業。張進認為交流應該是互動的,而不應該是單向的,“這麽多年中國在日本上映的電影屈指可數,他們記得就最近的《妖貓傳》和以前的《赤壁》”。

中日兩方都認為動畫是兩國合作的一個切口,“相比真人電影領域,日本動畫電影雙方合作的潛力、太空更大”阿達雅志說道。

引進過《與君相戀100次》《浪矢解憂雜貨店》《精靈寶可夢:波爾凱尼恩與機巧的瑪機雅娜》的卓然影業,在真人和動畫領域都有所涉及,張進表示:“我們自己嘗試過很多類型,我覺得更加好切入,也能夠更加快速推進的應該還是動畫電影,主要還是基於日本動畫動漫在中國的認知度。”

繪夢動畫創始人李豪凌很早便與《你的名字。》製作公司CoMix Wave Films社長川口典孝結緣,2010年的時候兩人就探討了關於合作的事宜。直到完成新海誠《你的名字。》後,兩人才趕上一個合作契機,共同製作了《肆式青春》,這個片子也成為“日中文化產業交流協會”首個協助的項目。

那麽,首部合作的動畫《肆式青春》效果如何?

隔閡:中日合拍路漫漫,任重而道遠

“電影給我帶來了新鮮感,電影螢幕上看到的一些風景,我都在中國經歷過,包括米粉、老房子等等,電影算是加上了日式的美感濾鏡,給我帶來的強烈親切感”福田高乾在《肆式青春》的映後交流會上感歎。

從左至右奇愛博士,李豪凌,川口典孝,福田高乾

某種程度上,《肆式青春》很像是一個實驗片,相當於是讓新海誠的製作團隊CoMix Wave Films來畫一個中國的故事,張進則回應說:“做電影不敢做實驗,那還有什麽行業可以做實驗呢?”實驗片必然要承擔一定風險,中國發行選擇了藝聯的限量發行模式。

《肆式青春》的總導演李豪凌透露,CoMix Wave Films包括在製作新海誠導演的作品時,一直執行嚴格的實景取材過程,這次拍攝電影整個團隊來來回回上海、北京、湖南、廣州實景取材的時間很久,保證場景高度還原,“他們甚至還會去吃米粉感受質地,一天吃三四十碗,真的是吃遍米粉攤,直到吃到吃不下了,非常敬業方式。”

日本人嚴謹,一方面表現為認真,一方面也表現為較真。李豪凌認為最終剪輯出來的速度是應該是快節奏的,但是日本認為有一些畫面是要放慢速度的,需要慢慢地講這個故事,慢慢地體會感情,最後無法和解的兩方,妥協上映兩個版本,日本版放慢速版,中文版放快速版。

李豪凌說合作問題在瑣碎的生活細節上也表現很明顯,比如說日本畫師很難理解中國人與日本人不同的生活習慣,比如打招呼不鞠躬,地鐵站車站排隊不在一條直線上。實際上,電影裡日本人還是將中國人常用的社交軟體微信畫成了Line的聊天界面。

CoMix Wave Films社長川口典孝也補充說:“中日雙方的做事方式也不太一樣,日本習慣先安排好所有前期工作,先把腳本畫好,故事線全都串好了之後,再來開工,但是李導的風格是先做了再說,後面慢慢想,再慢慢改。”

李豪凌、川口典孝

《肆式青春》合作早在2010年時候就萌芽了,他們後期拍攝合作的問題都還只是中日合作的小問題。卓然影業CEO張進作為協會中方代表理事就表示,很多國內公司在前期與日本談合作的過程中,尤其是中小型企業面臨很多難以推進合作的問題,成立協會也是希望可以幫助像中小公司更快、更高效地與日本展開合作。

上海國際電影節選片顧問認為日方對中方的不信任完全可以理解,因為中國各色各樣的非專業跨行買家太多了,確實在合作過程中出現了付完定金沒有下文的情況。這也是為什麽,相比開價更高的公司,日方更願意給有良好資質值得信任的中國買家。

而作為曾經的世界第二大電影市場,日本建立了與美國完備的制度體系,像每年美國電影奧斯卡由各個電影工種的協會選出大獎一樣,日本也有自己各個電影工種協會選出自己的日本電影奧斯卡。

當年引進《哆啦A夢:伴我同行》的中國片方透露,他們實際上面對的是日本業內最為嚴格和高標準的製作委員會,“機器貓的全球收益、包括版權、周邊等等問題,蛋糕瓜分規則是很嚴格的。包括機器貓鬍子角度多少,顏色和光澤,日方都要求精準,我們的物料要給他們全面監修。”

總的來說,合拍片在文化輸出的同時也伴隨著文化折扣。張燕說“所有合拍片都很難去撬動兩方電影市場,再加上所有合拍片都會不同程度地承擔政治關係所帶的風險”,韓流遇冷,和風也會有遇冷的危險。

面對這樣的危險,張進表示“我們不能因為未來不確定的風險而不做這件事,無論政治什麽樣,政策什麽樣,從長遠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是沒有錯的,只要堅持做下去,就一定會有收獲的。”接下來,張進也說了他們需要攻克的首要難關就是培養多類型片觀眾,也即是接受日本類型片的觀眾。

實際上,上影節日片火爆與全國範圍內日本批片票房冷淡,形成有趣對比。正在上映的《小偷家族》今年被黃牛抬價到了兩千多一張,而去年《晝顏》也是如此。

上海國際電影節選片顧問告訴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上影節其實也是在這三年才慢慢形成了日片品牌,“2015年之前,除去‘日本電影周’的日片之外,上影節自主放映的日片每年都不超過20部吧,最多十幾部,2015年開始每年都在增加。”

上海國際電影節策展人妖靈妖曾解釋過為什麽上影節日片越來越多,是因為日片票房比較好,電影節也是有盈利考慮的。某種程度上來說,上影節日片品牌養成與上海觀眾看日片的習慣是相輔相成的。福田高乾認為培養日本電影的觀眾需要一段時間,上海國際電影節的日片品牌發展模式可以借鑒,今後可以在各地展開培養喜歡或者接受日本電影的觀眾。

張進與樋口英樹 ,是70年代中日兩國第一部合拍電視紀錄片《絲綢之路》的日方 總製片人、負責人

張進也認為日片對全國觀眾來說,還算是一個新的東西,觀眾適應新東西需要一個過程,“給一次他不一定喜歡,但是給到第三次可能就喜歡了,這是不斷嘗試和不斷努力的方向。”

日本映畫影評人XHC認為合作本身是件好事,“但還得慢慢摸索吧,畢竟兩邊的社會階段不同,思想與審美都有所不同,日本已經不可能發生《我不是藥神》那種社會事件了,不會有《西虹市首富》這樣的賣座電影,而且好萊塢爆米花早就在日本沒有市場了,漫威電影從來沒有在日本賣座過。”

中日這次合作雖然來得晚,但希望走得穩一點,畢竟前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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