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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一切藝術都是書法的延展

新京報記者丨董牧孜

漢字裡藏著中國人的性格。古人言,“書如其人”,“可喜可愕,一寓於書”

(韓愈語)

。只是,在互聯網時代,中國人用筆寫字的機會大大減少了。書法在今人心中的角色,相比古代人則大不同了。

如今,書法逐漸退出了生活的實用範疇,我們往往將書法視作一種純粹的藝術審美。相反,書法對古人來說既是藝術,也為日常實用,是讀書人私人化的、可遇不可求的雅趣。

自然,這也意味著書法的審美世界需要門檻。如美國漢學家高居翰所言,西方人研究中國美術史,明智者最好不碰書法

(如其本人那樣)

,因為沒有書寫經驗和中國文化的背景知識,很難進入。即便今日的中國人,也有不少隻識“漢字書寫”,不識“漢字書法”的狀況。

《書法答問》,朱天曙 著,世紀文景丨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2月

今年出版的《書法答問》一書,便戳中此一痛點。從淺到深,從技法,到審美,再到個人的藝術實踐經驗,書法學習中的共性問題都在其中。

《書法答問》一書的作者朱天曙,是北京語言大學教授、中央美術學院特聘教授。受家庭熏陶,他從小練習書法,書、畫、印皆通,他的書法研究始終和創作、教學密切聯繫在一起。

在大學書法教學過程中,常常有中國學生和海外留學生提出和書法有關的這樣或那樣的問題,有的問題是常識,有的則比較個性化。於是,他將自己近年來在各個高校的講課實錄整理成書,既是為初學者所寫,也是為書法專業入門者所寫。

“我想起清代以來傳統“答問”式的教學傳統,如張之洞的《書目答問》,章太炎《小學答問》等,決定出版一本《書法答問》,主要討論中國書法臨摹和創作基本問題,幫助學書者了解基本筆法和藝術審美”,朱天曙說。

藝術家徐冰覺得,中國文化的最高境界體現在書法裡。朱天曙則補充了另一個側面:“中國文化是書法之根,沒有文化底蘊的創作,作品必然蒼白。書法中有十分複雜的內容,剛柔、長短、黑白、疏密等等都有,在於每位藝術家精彩地創造。”

書法是如何成為一門“藝術”的?為什麽書法在中國藝術中有如此獨特的地位?書法的獨特性,是否使之凌駕於其它中國藝術之上?“字如其人”,是一種古老的“偽科學”嗎?當代書法,能找到自己的時代性嗎?外行人如何找到進入書法世界的捷徑?在與新京報記者的對話中,朱天曙再次答疑解惑。

朱天曙,江蘇興化人。文學博士。北京語言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央美術學院特聘教授。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中國書法國際傳播研究院執行院長,中國書法篆刻研究所所長,全 國教育書畫協會高等書法教育分會副會長。

對於古人來說,書法是日常行為

是私人化、可遇不可求的雅趣

新京報:美國學者福開森認為:“中國的一切藝術,都是中國書法的延長。”你怎麽看?為什麽書法在中國藝術中有如此獨特的地位?

朱天曙:某種意義上說,中國的一切藝術都是書法的延展,這句話我是讚同的。中國書畫重筆法,所有的藝術形態都是通過線來表達的,是抽象的、寫意的。線就是一種生命力的寫照,能超越具體的外形。並不是畫什麽就要像什麽,就是什麽,在紙上構成對象的通常只是一根線,線是抽象的,純粹的。中國人往往由書畫的留白中產生許多聯想,作者的個性也可以從作品中加以推斷。

中國的繪畫、中國的篆刻,都和書法緊密地聯繫在一起。中國傳統繪畫講究用筆,而書法最重用筆,在水墨寫意畫中,處處可見書法的用筆。如吳昌碩和齊白石的畫,點畫的流轉和書法的精氣神是高度一致的,書與畫的用筆有豐富的內在聯繫。中國畫的魅力,與書法相輔相成。

篆刻也是這樣。這門藝術得名於它最早的形態:把篆書寫在石頭上,再根據筆畫刊刻。書法在石材上的立體呈現,就是篆刻。

漢字是中國人的符號和記憶,全球各地,有華人的地方,就有書法。宣紙上的橫豎撇捺,最能在異國他鄉激發中國人的親切感與鄉愁。熊秉明先生說:“如果哲學是高處不勝寒的峰頂,則書法是可以遊憩流連的園地。”書法以它的抽象性創造了韻律,給其他藝術以啟發,這一特性使其在中國藝術中有著獨特的地位。

徐冰的藝術作品《天書》中,滿是似是而非、沒人能看懂的漢字。

新京報:書法的獨特性,是否使之凌駕於其它中國藝術之上?

朱天曙:值得注意的是,書法不應凌駕於其他藝術之上。在當代,研習書法已經成為某一群體——藝術群體或曰“文化人”群體——的行為,但並不等於它代表了中國文化“核心的核心”。我認為這種“核心”之說,過度誇大和抬高了書法在中國文化中的位置,中國書法恐怕無力承擔如此沉重的文化責任。

1998 年,巴黎舉行中國書法大展。當時法國的總統希拉克表達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觀點:中國書法是“藝中之藝”,藝術當中的藝術,“祖祖輩輩,它一直是一個民族的記憶”。我覺得這個表述還是很恰當的。藝術需要“融通”。“融通”正是中國藝術的傳統之一。

新京報:今天我們往往將書法視作一種純粹的藝術審美。但在古代,書法是讀書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詩書畫印就是文人或貴族階層日常雅趣。書法在古人生活中是怎樣的地位?表達了怎樣的社會功能?

朱天曙:古人的書法創作既有藝術的一面,也有生活的一面。毛筆書寫是古代文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比如王羲之的帖,很多是書信和便條。但漢字書寫成為一種供人欣賞的藝術,在漢末魏晉時期就已經開始了。

漢代的師宜官擅長書法,到酒家喝酒時在牆壁上題字,觀眾幫他付酒錢。他的弟子梁鵠的書法,魏武帝曹操很喜歡,掛在屋裡,貼在牆上欣賞,認為他寫得比師宜官好。這正是早期的書法欣賞。到了漢末魏晉期間,草書一體盛行,不斷激發新書體的出現,產生了特有的筆法。漢代的趙壹有篇文章叫《非草書》,描寫了當時人們喜歡草書的情況,那時候,人們已經把書法看作是“藝術”了。

我們可以換一個角度,從創作的動力上來理解,古人的書法在日常生活中就廣泛應用,所以,在書齋研習或文人雅集中自然而然地產生好作品,被喜愛的人收集珍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私人化的行為。

新京報:書法社會功能的改變,是否也改變了中國人對於書法的審美?

朱天曙:現在的書法已經失去了個人日常生活中的應用價值,變成了一種向外的社會行為,專門以藝術的名義向他人展示、傳遞,這樣就催生了一個群體,專門琢磨、迎合各種藝術展覽。“集體活動”太多,書法展覽會過多、過分頻繁,就催生了一個群體,叫作“展覽書家”,純粹為展覽而寫,為活動而寫,純粹“為人”而寫,常常在書寫中迎合別人,迎合潮流,失去自我。風格雷同,寫的字都差不多,看不出來是誰寫的。當然,不同書家的出發點和生存狀態也都不同,我相信依然有一批優秀的藝術家,在“為己”而寫。

朱天曙在揚州大學讀歷史系時,對書法史開始有興趣,後來考入南京藝術學院書法研究生,攻讀碩士和博士學位,在著名書法家黃惇先生指導下系統學習,對書法創作和研究進一步深入。2006年,他在清華大學做藝術學博士後研究,開始做更為細致的專題研究,包括書法創作、書法史和書論研究、書法和傳統文化研究以及書法國際傳播研究,相輔相成,indivisible的。

書法是如何成為一門“藝術”的?

新京報:自魏晉以來,“書法”一詞開始作為特定詞匯出現;南朝至唐代,書法逐漸從實用書寫和單純的“字形”論,轉化為一門“藝術”。這些轉變是如何發生的?

朱天曙:由魏至晉,以鍾繇、王羲之、王獻之為代表的書家憑借書法藝術上的造詣得到人們的重視。南朝至梁間,公私收藏盛行,鑒賞、收藏和著錄的風氣漸漸興起,“書法”作為特有的詞匯大約是在這一時期出現的。如南齊王僧虔論謝綜書為“書法有力,恨少媚好”,南朝宋虞龢論書稱“桓玄愛重書法,每集,輒出法書示賓客”。

西晉時期出現了一系列以書體為篇名讚美書法的文章,有成公綏的《隸書體》、楊泉的《草書賦》、索靖的《草書狀》等。這些文章和書法理論還有些不同,是以書法作為題材,以文學作品的方式來呈現的。

《快雪時晴帖》,王羲之,東晉。

如西晉楊泉《草書賦》論草書“乍楊柳而奮發,似龍鳳之騰儀”,“發翰攄藻,如春華之楊枝”;西晉索靖《草書狀》論草書“騏驥暴怒逼其轡,海水窊隆揚其波”,“ 芝草蒲陶還相繼,棠棣融融載其華”等。西晉文人把書體作為賞玩的內容,說明書法技藝已經成為了他們寄托情懷的對象。

唐代的書法藝術臻於完善,書家輩出,書法理論也走向了新的高峰,“書法”一詞的內涵有了更加豐富的含義,也有了“書學”“書道”等概念,但初唐的書論也有一定局限。唐太宗《論書》雲:“書學小道,初非急務,時或留心,猶勝棄日。”孫過庭《書譜》也說:“君子立身,務修其本,揚雄謂詩賦小道,壯夫不為,況複溺思毫厘,淪精翰墨者也。”他們都認為書法首先只是一種技藝。孫過庭還談到書法的實用價值和鑒賞價值,認為賢達之士應兼通書藝。

到了盛唐,張懷瓘對書法的認識就與初唐不同了。他從更高的層面上肯定了書法的地位。張懷瓘認為書法是通乎自然之道的,與文字是一對孿生兄弟,它們的作用是相輔相成的,所謂“字之與書,理亦歸一”。文字是與天道、地理、人間萬事萬物的自然表現相一致的。在他看來,文字書法通乎大道,這正是書法的價值所在。

南朝至唐代關於書法這門藝術的論述,標誌著書法從實用書寫和單純的“字形”論轉化為作為“藝術”的書法,包含了更豐富的審美內涵。

“字如其人”,是一種古老的“偽科學”嗎?

新京報:中國傳統習慣將藝術風格與人格關聯起來,俗話說,字如其人。書法被認為能體現出個人筆跡的道德和政治意義。但這種筆跡學或者說性格學,在今天也往往被視為一種古老的“偽科學”。我們應該如何理解書法與性格的關係?

朱天曙:任何一門藝術歸根結底都是人的創造,在本質上都是人的精神映現。書法作為人格精神象徵的一種藝術,這種“象徵意味”是抽象的。

人們談起書法,多由書法而論其人品,或從人品再論書法,唐代的顏真卿是個典型。宋代著名學者歐陽修在他的《集古錄》裡曾以“魯公忠義之節,明若日月,而堅若金石,自可以光後世傳無窮,不待其書然後不朽”來評論顏真卿其人其書。你看,歐陽修先說他的忠義,再提他的書法,重視人品與書法的關係。

歐陽修之後有個書論家叫朱長文,寫過一本書,叫《續書斷》,更是強調由“人”而論“書”,說顏真卿“剛毅雄特,體嚴法備,如忠臣義士,正色立朝,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因而定顏真卿書法為“ 神品”,強調了人與書的關係。宋代的蘇東坡、黃庭堅等也從顏真卿的書法論述其人,蘇東坡說看顏真卿的書法,“未嘗不想見其風采”,多形象啊。黃庭堅也說:“我思魯公英氣,如對生面。”都突出了顏真卿書法的人格魅力。

《祭侄文稿》,顏真卿,唐代。

對顏真卿的論述,很大程度上是基於道德和政治意義的,但傳統“書如其人”的含義不僅限於此。

“書者,如也”這個說法最初見於東漢許慎關於文字的討論:“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後形聲相益,即謂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著於竹帛謂之書,書者如也。”“書如其人”這個說法,是清代的劉熙載總結的。

中國古代以自然物象論書法的理論主要盛行於魏晉六朝,唐宋以後這方面的理論越來越少。漢代的揚雄說:“言,心聲也;書,心畫也。”其中的“書”原來指書面語,後來轉而指書法,演化為書家個人品質與書法藝術風格的密切聯繫。

到了漢末,崔瑗的《草書勢》和趙壹的《非草書》中便出現了書法表現情感、強調天資的觀點。這一時期中國的書法開始“自覺化”了,看重書法的人格象徵,以後逐漸擴展到人品與書品的內在關聯,以及深入到書法點畫技法的精神內涵。

劉熙載在早期書法“肇於自然”理論的基礎上,總結了“由人複天”的“書如其人”的理論。他的《書概》中有一句有名的話:“書者,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劉熙載用了一個“如”字,把書法的精義由“物象自然”轉向了“人格象徵”,深化發揮許慎的觀點,由文字書寫的“如”延伸至書法藝術的“如”,“如其學,如其志,如其人”,非常恰當。

“書如其人”的本質,是把“自然物象”與“人格象徵”結合起來,構成了以“人”為核心的內容。這種人格象徵並不是書法的點畫、結字、章法本身所具有的,也不局限於道德、政治方面的評價,而是基於書家自身特殊精神氣質賦予書法的一種聯想,使書法具有了特殊的精神品質,通過“藝術象徵”對創作者作出直觀抽象的感悟。

當代書法,能找到自己的時代性嗎?

新京報:對於書法這樣的傳統藝術,人們往往有今人不如古人的看法;比如篆刻,古人也會推崇秦漢等更早的時期,有“印宗秦漢”之說,高古之氣難得。為什麽人們在書法審美上往往好古?

朱天曙:所謂“高古”的內涵,並不是單一的。比如秦代的刻石,主要是秦始皇統一六國以後的文字,形態規整,筆畫圓勁,結體工整,形狀方正,精整妍美。但我們也可以看到另外一路,比如秦權量詔版,它裡面有很多豐富的、自由的、天趣的東西,儘管有一些潦草粗陋的地方,但很多銘刻參差變化,從容肯定,有很強的書寫感。

又比如漢隸是書法史上的經典,而其實漢隸還有一路,和“廟堂”一路不同,不是完全“正統”的,表現了豐富的藝術趣味,如《五鳳二年刻石》和《萊子侯刻石》等。漢代還有很多磚瓦文,上面刻的文字很有意思。漢代的金文和正統的不太一樣,比如說我們一般寫的漢碑,裡面的字大都“蠶頭雁尾”,但是漢金文和西漢時期的一些銘刻,波挑就不是特別明顯,這樣的一些作品我很關注。如鼎、鍾、壺、鈁、燈、爐、鏡等漢器,體勢平正中見生動,方折而見圓勢,沒有成熟時期隸書的那種“程式化”的意味,而是直來直去,質樸而少裝飾。

漢五鳳刻石,紙本。

這些東西在書寫過程中我覺得很適合自己,經常會用這種方法來表達。人們追求“古意”,很大程度上是推崇書法發展早期這種生動自然富有生命力的氣質,而不是單純認為過去的作品成就更高。

新京報:在現代社會,書法可以從哪些方面有所突破?

朱天曙:當代書法的發展,大約有四種趨勢。一是碑派仍在延續,從清代以來開始直到今天,依然是書法界最重要的力量之一。

二是帖學復甦,隨著各個大博物館藏品的不斷公開,歷代經典古帖真跡的展出,為我們今天學習書法提供了非常好的範本,古人沒有的條件,我們今天有了,可以到故宮去看《蘭亭序》,看很多王羲之的摹本,好多真跡都可以親眼目睹,所以,當代帖學的發展已經成為了一個時代的創作思路。

第三種就是把碑學和帖學融合在一起進行的新模式。當然,這種模式從清代開始就有人探討了,比如趙之謙、何紹基等,都是探索這條道路的先輩。

第四種就是吸收當代藝術和西方繪畫的元素,超越日本現代書法,形成了中國當代藝術及書法創作模式的形態,也就是說,用多元的觀念和方式去創作,代表了中國書法一種新的發展趨勢,記錄中國書法新的歷史形態。

新京報:如何將臨古與創新雜糅一處?

朱天曙:“創作”和“創新”並不是完全相同的概念。創新不能割裂文化的內在延續性,真正的創新,既指向現實,同時又指向過去和未來——也就是說,創新既是優秀傳統精神的繼承和發揚,又是當代精神的凝結和體現,同時也啟發著未來新的藝術精神的萌動和發生。創新本身也必須具備可續性。因此,創新又有一個總的要求,即為人所理解。僅僅追求“新”,並不是創作的本質。

書法創作應當有創新的意識和膽量,但最好的創新之路首先是全面、深入地了解和把握傳統的“共性”。對學習書法的人來說,繼承傳統是第一位的,創新是繼承後的厚積薄發,“入古出新”是書法創新的必由之路。

不同書家有自己的藝術追求,我學行書、草書是帖學的路子,學篆隸是碑學的路子,時間長了,在行書的創作中也常常會有篆隸的“胎記”。我是主張碑帖融合的,但問題是怎樣融合?融合得有沒有道理,好看不好看?這些我一直在思考。純帖學、純碑學也挺好,關鍵是在作品中要把“味”做足,品位與趣味要好,要正。

外行人,如何找到進入書法世界的捷徑?

新京報:你在書中提到中國書法有四種品格,技術品格、審美品格、人文品格和哲學品格。這四者是如何關聯的?

朱天曙:這是我在學習中總結出來的書法“四大品格”。中國書法的技法品格和審美品格是形式內容,人文品格和哲學品格是精神內容。我們學習書法,首先要學習它的形式內容,提升書法的技法品格和審美品格,當代書法創作首先要解決和提升的就是這兩重品格。在此基礎上,融通人文品格和哲學品格,增加創作的高度和厚度,加強藝術和學問上的綜合修養,並切實地運用到當代書法創作中,漸而達到“圓融神明”的境界。這是我們在學習書法時應當不懈思考和總結的。

現在的書法創作多為技術書寫。很多人技術上是沒問題的,用筆的方法,作品的布局,都已經很好了,但書寫仍然停留在技術層面,缺少文化品格。在現代這種書法普遍職業化的時代,要學會獨立思考:在技術品格之外,要努力提升書法的審美品格、人文品格和哲學品格。

《吳江舟中詩卷》,米芾,北宋。

新京報:對書法不解其意的外行人來說,如何找到進入書法世界的路徑?

朱天曙:學習書法,宜先專精一帖,深入進去,下夠功夫,純熟於手,會融於心,然後再換帖以求廣博,才能領會書法的藝術品格和人文品格。而要學精一部帖,首先要把形質寫像,然後才談得上神采趣味,所以形質關必須過,“笨”功夫必須下,沒有討巧的方法。

孫過庭《書譜》中說:“察之者尚精,擬之者貴似。”初入手一帖,一定要細心體會觀察,力求臨像,把自己筆下的習慣及個人的審美偏向暫時壓抑下去,學習碑帖所包涵的筆法和精神。當然,這不是終極的目的,但是只有在學像的基礎上才能發揚個性,進行獨立創作,只有熟練地把握了帖中字的形質,才能進而求風神,尋變化。所以學書法,首先要忠實於其字的結構形態,不可任意收放欹斜去變化,如結構寫不準,也可以先用摹寫的方法,精確體會點畫位置。要善於通過臨帖,掌握帖中結字的規律,然後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撰文丨董牧孜

編輯丨張進

校對丨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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