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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興市場:失之今日 得之明日

繪圖/《巴倫》Eddie Guy

文 | 瑞什瑪·卡帕迪亞(Reshma Kapadia)

新興市場經歷了一個糟糕、可怕、非常鬧心的一年。換句話說,隨著美國利率上升和中國經濟增長放緩,股票遭到拋售,貨幣也遭受重創。作為基準指數的MSCI新興市場指數(MSCI Emerging Markets index)較2018年1月份下跌了約15%,而該指數2017年上漲了34%。中國的上證綜合指數下跌了約26%。土耳其的裡拉損失了39.6%。痛苦可能還會蔓延(編者注:數據截至2018年12月28日)。

然而,最近的這場洗禮掩蓋了這些市場的長期吸引力:不僅世界上83%的人口生活在新興市場,而且這些人口中幾乎有一半是中產階級,迎合這些消費欲,新產品正創造出投資者所渴望的變化和增長。相比美國股市,新興市場股票交易價格極低,現在是時候開始逢低買進,或者至少擬定一份購物清單了。

為了對投資者在這方面有所幫助,並對更廣闊的前景做出評估,《巴倫》最近召集了由四位投資者組成的圓桌會議。他們自上世紀90年代末以來就活躍於全球市場,而當時新興市場正經歷最痛苦的危機之一。

嘉賓包括:

摩根士丹利投資管理公司新興市場主管兼首席全球策略師Ruchir Sharma;

規模350億美元的奧本海默發展中市場基金(ODMAX)的經理Justin Leverenz;

規模19億美元的Baillie Gifford新興市場增長基金(BGEHX)聯席經理Richard Sneller;

Laura Geritz,她曾在Wasatch Advisors顧問公司創造了投資前沿和較小市場的優異業績,並於2016年創立了Rondure Global Advisors谘詢公司,此外,她還管理著資產約1.2億美元的Rondure New World(RNWOX)基金。

雖然這四位投資專家認為最近的拋售還沒有結束,但他們認為,許多發展中國家的狀況其實比投資者所認為的要好。雖然中國2018年10月19日公布的三季度經濟增長率6.5%,為近十年來最低水準。但即便如此,中國的“燃油箱”裡仍然動力十足。

未來五年到七年適合投資新興市場

《巴倫》:2018年是什麽原因拖累了新興市場?

Sharma:在經歷了十年的高速增長後,新興市場一直在努力解決各種過剩問題——無論是巴西的財政過剩、土耳其的貨幣過剩,還是中國的債務過剩。這種考驗已經持續了五六年,但由於美元走強和美國利率上升,2018年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Leverenz:利率不斷上升將資本帶回了美國。這使土耳其這樣的脆弱國家陷入特別糟糕的境地。自金融危機以來,以本幣計價的土耳其經濟增長了3.5倍,這主要是因為其對外國投資者貸款的依賴程度日益加深。其他因素包括中國經濟增長放緩、巴西總統大選這樣的特殊情況以及勝利者是否會推動必要的(養老金等)改革這些問題。然後是油價上漲,這損害了印度、土耳其和印度尼西亞等不生產石油的國家(編者注:國際油價從2018年下半年起一路狂飆,但進入10月後出現巨變,一路螺旋式下跌)。

Geritz:中國經濟放緩引發了2018年的恐慌,而美國不斷上漲的利率又雪上加霜。對美元價值的信心導致其他國家冒資產負債表風險,發行以美元計價的債券,而背上太多的債務。

Sneller:從某種角度來看,新興市場大約兩年前的水準比現在低15%左右。

《巴倫》:它們會回到低點還是會反彈?

Leverenz:新興市場的股票看起來相當不錯。這並不意味著它們不會跟隨美國或發達市場出現大幅下跌,但至少目前我沒看見現存問題造成了整體感染。大多數國家都有浮動匯率,財政平衡並不是大問題。如果問題惡化,影響將體現在新興市場債券上,尤其東歐、非洲和拉丁美洲債券在整個配置中佔很大比重。而在股票經理人的投資中,亞洲的股票佔了70%。

Geritz:2018年10月初,新興市場股市估值跌至了十年平均市盈率。投資者一直在從邊界國和較小的新興市場國家撤資。高品質的股票也終於開始遭受打擊,這正是我們在躍躍欲試之前想看到的。在股市觸底之前,拋售可能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Sharma:自上世紀90年代末以來,美國和世界其他國家的估值差距從未如此之大。當前估值表明,未來五年到七年新興市場是合適的投資地點。現在的問題是,是否還有一次大跌。

中國是唯一一個大到足以引起這種情況的經濟體,這也是我擔心的事。

中國資本外流風險增加

《巴倫》:中國最令你擔心的是什麽?

Sharma:歷史上沒有哪個國家像中國在過去十年裡那樣背負如此多的債務。我們被告知,沒關係,這是國內債務,中國可以繼續控制它。但美國和中國利率水準已經趨同,這在歷史上是首次。過去,中國可以通過提高杠杆來刺激增長,從而抵消經濟放緩的影響。但隨著美國利率的上升,中國在放鬆貨幣政策的同時,必須承擔投資者將資金轉移到海外的風險——即便已經是在實施資本管制的情況下。

Leverenz:我並不擔心中國。由於外部挑戰、信貸增長放緩、政府致力於去杠杆化以及地方政府支出更加謹慎,中國經濟增長將會下滑。但是在接下來的五年裡,中國經濟仍可以每年5%的速度持續增長。這依然佔全球經濟增長的30%到40%,令中國成為僅次於美國的單一最大經濟引擎。十年前,中國擁有巨額的經常账戶盈余,如今已消失殆盡。

《巴倫》:市場已經準備好適應5%的增長率了嗎?這遠低於過去十年的水準,也低於今年預計的6.6%?

Leverenz:我不知道。恆生指數2018年下跌了15%,中國A股下跌了28%。債務不是大問題。中國的根本問題是儲蓄過多。中國的財政能力也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強——財政赤字相對GDP的比例較低,而且如果有必要,也有巨額的資產儲備來為銀行紓困。

Sharma:在過去的十年裡,中國債務大量增加,而儲蓄率和2008年一樣。怎麽解釋這一點?這是我關心的問題。

《巴倫》:中國最近降低了銀行存款準備金率,並提高了出口退稅。這種刺激方案是否令投資者擔憂?

Leverenz:任何刺激措施都會循序漸進進行,但信貸閘門不太可能大面積開啟,因為這與國家經濟再平衡和整頓金融系統的需要相悖。如果不能像過去那樣推出大規模刺激計劃,中國可能會針對數億生活在城市、但無法獲得足夠醫療保障和教育機會的人,實施經濟再分配改革。

Sharma:數據顯示中國經濟正在放緩,而且放緩的程度可能比人們普遍認為的更嚴重。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數新興市場會加息。但如果中國真的擔心貿易戰正在損害其增長引擎,它可能會傾向於推出更多刺激措施。這是2019年的風險——資本外逃的風險增加。

出售大盤股,購買小盤股

《巴倫》:對投資者來說,目前在中國和其他新興市場操作的最佳方式是什麽?

Geritz:我們看到許多新興市場公司的資產負債表上有淨現金,這和過去不同。以百勝中國控股有限公司(YUMC)為例。美國的百勝餐飲集團(YUM)的淨債務約為稅前息前折舊前攤銷前利潤(EBITDA)的3倍,而百勝中國擁有淨現金,有很大的借貸潛力,可以遵循美國企業的路徑做大——發行債券,回購股票。何況,它的股票很便宜。

Sneller:我們基金組合裡十大股票的平均市盈率略低於過去十年。它們便宜是因為這些公司的增長在改善,包括中國平安保險集團(02318,中國香港)、印度的HDFC銀行(HDB)和三星電子(005930,韓國)。

Sharma:除了特大型科技股和那些最大的國家,其他所有的都被忽視了:許多公司都有良好增長前景;中國、韓國和中國台灣佔了新興市場指數的60%,波蘭、菲律賓和土耳其各佔1%,但我打賭,在未來五年到十年內,這種情況會發生變化。所以我認為最好出售大盤股,然後購買小國家和小公司的股票。比如,東南亞和東歐的公司身上就有機會。

Geritz:我同意。在過去的一年裡,規模越小的股票表現就越差。雖然許多小盤股的基本面一直良好,但中東快遞公司Aramex(ARMX,阿聯酋)和菲律賓7-Eleven運營公司Philippine Seven(SEVN,菲律賓)這樣的公司卻被棄若敝屣,因為小盤股和前沿市場的投資者願意拋售容易滿足贖回條件的股票。

包括阿里巴巴等中國公司值得投資

《巴倫》:當前的貿易衝突對新興市場有何影響?

Sneller:在20世紀,競爭是在歐洲和美國之間。在20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這場戰爭的主題是美蘇太空競賽。現在,中國已經登上舞台。這與貿易無關。正如俄羅斯總統普京所說,核心問題是誰贏得人工智能,誰就贏得了世界。所以,當前事態的實質是保護知識產權。

Leverenz:大約20%到30%的美國頂尖學校的大學生是中國人,美國生命科學、物理和數學研究生院的一半也是中國人。中國擁有世界上最龐大的人才庫,擁有大量資本和數據——無論是滴滴的交通數據、阿里巴巴的商業數據,還是阿里巴巴旗下支付寶的交易數據。數據是人工智能和算法的基本要素。中國將成為一個可怕的競爭者,在這方面有一些非常值得投資的公司,包括阿里巴巴,它可以說是這個星球上最大膽的公司之一。但是美國不能允許中國崛起為平起平坐的國家,中國也沒有做出重大讓步的政治空間,所以這種緊張關係將成為一種持久的狀態。

Geritz:在亞洲國家中,越南對出口的依賴程度最高,每個人都認為中國是他們最大的風險。如果中國的貨幣疲軟,越南也會令貨幣貶值,提高出口競爭力。而從長遠來看,全球製造商為了最小化貿易風險,會向越南分散生產、實現生產多元化,這也是我看好越南的一個原因。

Sharma:一個去全球化的時代對新興市場來說是一大挑戰,因為它們成功的法寶一直是通過出口實現繁榮。越南就是個典型例子。但由於商品、服務、資本或移民不會像以前那麽開放,情況會變得更困難。即使在科技領域,我們也看到國家之間出現了隔閡。

印度不可能追上中國

《巴倫》:讓我們把目光轉向印度。印度經濟近年來一直在艱難前行,它是否要開始反彈了?

Geritz:印度經歷了兩個缺雨的季風季、一場大規模稅改,還有“廢鈔令”對經濟造成的打擊,目前似乎正重拾動力。而印度股市增長很快,因為投資者離開中國,轉向了印度,印度以國內經濟為導向,不那麽容易受到貿易緊張局勢的影響,而且債務佔GDP比例相對較低。但與此同時,你還是能在孟買的天際線看到很多爛尾樓——那種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後,因資金枯竭,印尼和泰國街頭頻頻出現的這種建築——這也許預示著一些隱患。

Sharma:我們都習慣於思考市場如何反映經濟基本面,但也可能正相反,我們在印度看到的就是這種情況。之前每個人都對經濟復甦感到興奮,但現在情況正在改變,因為隨著美國利率的上升,金融市場發生了變化。

《巴倫》:你是指迫使印度央行提高利率的盧比貶值壓力嗎?

Sharma:就是這個問題。我們看到盧比貶值壓力的跡象正顯現。

Sneller:人們還沒有完全意識到印度在過去的三四年裡發生了兩次重大轉變。首先,印度總理莫迪進行了許多正發生作用的小變革。例如,三年前,印度每天能修建3英裡的高速公路,現在是30英裡。五年前,政府沒有在農村地區建造任何房屋,現在,每年建造200萬所房屋。另一個變化是,兩年前,印度是世界上移動網絡最差的國家之一。今天,它擁有世界上最大、最高效的網絡之一,每天傳輸的數據量超過了整個美國的網絡。

《巴倫》:投資者如何從這些變化中獲益?

Sneller:印度信實工業公司(RIL,印度)起初生產聚酯紗線,後來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煉油廠,然後不斷擴張,最近的一次是在移動通訊領域,現在又在進軍電子商務。信實工業旗下的Jio運營商現在有2.5億用戶,平均每人每天在手機上消耗6個小時。但這些變化對印度未來5年、10年或20年的增長意味著什麽還沒有顯現。

Leverenz:比起過去我在奧本海默發展中市場基金中持有的印度股,我現在進行了減持,因為我覺得它佔比過高且價值被高估了。有一種說法認為,印度是下一個中國。沒有下一個中國,在我有生之年,印度永遠不可能追上中國。它擁有龐大但極度貧困的人口。儘管莫迪做出了種種努力,但無法推動必要的根本性變革。

墨西哥、巴西和俄羅斯的投資機會

《巴倫》:墨西哥和巴西都舉行了重要的選舉。拉丁美洲對投資者的吸引力是否在增加?

Leverenz:我對墨西哥更感興趣。我猜測,2018年夏天當選總統的奧夫拉多爾長官的左翼政府將比預期更加務實,而墨西哥股票現在像過去20年一樣便宜。我的基金持有墨西哥飲料公司 FEMSA公司(FMX)的大量頭寸,可口可樂裝瓶公司Coca-Cola FEMSA(KOF)佔了其市值的一半。FEMSA還擁有連鎖便利店OXXO,後者正向小型藥店擴張。將便利店作為包裹遞送點,借助現成的倉儲、交付和貨運業務,OXXO有可能成為墨西哥最大的物流公司。這還處於萌芽階段,但可能是未來五年至十年的重大機遇。

Geritz:巴西的估值是中等水準,墨西哥看起來更劃算。沃爾瑪墨西哥公司(WMMVY)有龐大的資產負債表,憑借寶貴的品牌網絡主導市場,並擁有迫使其他公司必須進行價格競爭的市場規模。如果美國經濟保持強勁,其他新興市場沒有立即復甦,對該公司有利。但有一點,由於在美工作的墨西哥工人持續匯款回國內,沃爾瑪墨西哥的同店銷售額異常強勁。我擔心的是,如果美國經濟放緩,會出現什麽狀況。不過,如果股市出現拋售,沃爾瑪墨西哥的股價會更劃算。我們持有它的股票,從長遠來看,它是一個偉大的公司和優質複合型成長股(quality compounder)。

《巴倫》:支持商業的候選人博爾索納羅(Jair Bolsonaro)贏得了巴西總統大選的第一輪選舉(編者注:本文首發時巴西大選尚未結束。2018年10月28日,博爾索納羅已當選巴西新總統)。巴西的前景如何?

Sneller:如果博爾索納羅贏得決選,新的可能性就會出現。我推薦一個通常不受待見的股票:巴西石油公司(Petrobras,PBR)。

Leverenz:這是全球負債最高的公司,存在嚴重的治理問題。

Sneller:人們還沒有充分認識到它發現的鹽下石油的規模和增長潛力。20年前,它幾乎什麽都不生產,現在每天生產200萬桶石油。巴西石油公司有史以來第一次成為真正的石油出口商。目前,在油價為每桶80美元的情況下,比四五年前每桶105美元至110美元時候石油公司利潤更高,因為它們削減了成本。即便對巴西石油公司來說,這也是一個利潤豐厚的時期。

《巴倫》:你有其他青睞的能源類股票嗎?

Leverenz:Novatek(NVTK,俄羅斯)是少數我願意投資的俄羅斯公司之一。它的管理在全球範圍而言可以說是最好的。從五年前的一家從事勘探和生產的松散公司,Novatek轉型為俄羅斯第二大天然氣生產商。它有技術創新,發現了比天然氣更有利可圖的凝析油。Novatek剛開始輸出液化天然氣。一場大規模液化天然氣革命剛開始,因為中國和北亞其他國家都希望獲得可靠、經濟的清潔能源。

重返土耳其為時尚早

《巴倫》:是時候在土耳其投資了嗎?

Leverenz:我認為不是。土耳其需要一場持續多年的大規模衰退,以削減債務並解決財政失衡問題。但從政治角度而言,經歷這種曠日持久的痛苦是行不通的。

Sharma:MSCI土耳其指數(MSCI Turkey Index)基金的市值大幅縮水,僅相當於美國市值排名第150位的公司的規模。但是,一些基本面更好的市場也有類似情況。

例如,東南亞三個最大的經濟體——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和菲律賓——的總市值與蘋果公司(APPL)1兆美元的市值相同。我上一次看到中小型股市出現這種異常情況是在上世紀90年代末。

關注人民幣兌美元匯率能否“破7”

《巴倫》:新興市場投資者目前應該注意哪些危險跡象?

Geritz:超出預期的通貨膨脹推高了利率。如果你在美國持有現金就能得到3%至4%的回報,那麽就很難說服自己在世界其他地方買股票了。

Sharma:我關注的一件事是人民幣兌美元匯率,所有人都在盯著7元人民幣兌1美元的匯率關口。除了人民幣可能會“破7”,更重要的是人民幣貶值的速度和圍繞貶值產生的連鎖反應。希望中國能夠通過資本管制遏製局面,令貶值放緩,避免出現凶險狀況。但這是讓我保持清醒的風險。

Geritz:過去如果美國打噴嚏,全世界都會感冒。但中國現在是如此龐大的經濟體,它不僅影響到其他新興市場,比如越南,還影響到每一個國家。中國消費放緩——我們正開始看到這方面的跡象——將影響到耐吉(NKE)或阿迪達斯(ADS,德國)等全球性企業,而中國旅遊業放緩將拖累我們持有的日本企業的增長。

翻譯:倍鑫

編輯:康娟、趙傑

版權聲明:本文首發於2018年10月22日《巴倫》。《財經》獲道瓊斯旗下《巴倫》(Barron's)在中國大陸獨家授權,原創文章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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