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玉清：歌仙退隱

近日費玉清發表了一封親筆信，說自己因為雙親離世，覺得再也沒有前進的動力，將會在2019年巡回演唱會結束後，終止演藝工作，就此隱退。

我們以2019年作為一個暫時性的終點，往前去追溯費玉清46年漫長的演藝生涯，可以粗分為四個時期，張家小弟弟、秀場紅歌星、金鐘獎得主、兩岸歌王。他在這四個時期，有三個身份，歌手、主持人、藝能巨星。

當然，他最重要的一個身份，還是歌星，所以他還是以歌星的方式，告別大家。

1973年，費玉清參加台灣中國電視總公司舉辦的《星對星》歌唱比賽，以一曲《煙雨斜陽》獲得第四名，這是他演藝生涯的起點。費玉清的演藝生涯，離不開費貞綾的助力。

很多人也知道，費玉清家三姐弟，大姐費貞綾，她因為鍾愛《亂世佳人》的費雯·麗，取了一個效仿的藝名。早年是歌舞紅星，冶豔大膽，被稱為“東方瑪麗蓮·夢露”，後來出家成了恆述法師，也是佛界裡一朵奇葩。

哥哥張菲，台灣綜藝的大哥大人物。張菲是用的本家姓，但也是藝名，本名張彥明。

費玉清本名張彥亭，家裡都喊他亭亭，是由費貞綾帶出道，也就跟了她藝名的姓氏。另有一說是當時有出連續劇叫《密，諜，花》，裡面有一個很受歡迎的角色費玉清隊長，早年他用的還是費玉青，後來加了三點水。

費貞綾很早就為了貼補家用，出去打工掙錢，在家中比較有說話權。三姐弟回味小時候的事情，張菲和費玉清說當時台灣人都睡的很早，可能八九點就要上床了，但作業沒寫完，寫著寫著都倒頭流口水了，就拜託大姐幫忙寫。結果大姐也好幾次經不住困睡了過去，作業也沒寫。

因為大姐先出去工作，手頭比較闊綽，兄弟二人也常常給大姐寫肉麻的紙條，希望給點零花錢。後來費貞綾出家，經濟上反過來需要兄弟倆多幫襯。

算上出家的費貞綾，張菲、費玉清姐弟三人，都至今沒有穩定的婚姻家庭。可能和父母的離婚有關，讓他們三人都對婚姻沒有信心。費玉清曾經和日本富家女安井千惠訂婚，但因為女方家要求費玉清退出演藝圈入贅，也就作罷。

費玉清說他們分手是在秋天，他去女方家做客，本來院子裡的柿子樹紅彤彤的，後來變得光禿禿，安井小姐把柿子都摘了下來，要費玉清帶走。後來兩人還保持了良好的友誼，安井小姐還曾帶自己的兒女去聽過費玉清演唱會。

小時候費玉清就愛哼唱黃梅調，可以完整唱好幾個劇目，家中來了客人，父母都是要他來表演。這惹得哥哥張菲的不快，但他又有自己的的本領，會說評書。相比性情頑劣的張菲，費玉清好像過分文靜，還養了不少小動物，張菲經常威脅弟弟要吃掉他的小雞、小魚。

當然費玉清也有頑皮的時候，他跟父親鬧別扭，說自己要出家。父親把他帶去廟裡，老司機問他“你為什麽要出家啊？”費玉清說“我看破了紅塵。”老司機又問“那紅塵是什麽？”費玉清答不上來，這場出家就此作罷。

後來張菲發了一場高燒，他們的父母正在打離婚官司，費玉清不知如何是好，拔出了浴缸裡的溫度計給張菲量體溫。因為這次生病，張菲開始對費玉清轉變了態度。後來張菲迷戀上搖滾樂，組了個樂隊，整日模仿貓王，而費玉清開始讀瓊瑤。張菲帶著要成為台灣貓王的夢去服兵役，回來發現弟弟費玉清已經先成了歌星。

1977年，經由費貞綾介紹，費玉清受到劉家昌賞識，簽約海山唱片，自此正式開始演藝生涯。早年費玉清的演出服裝是中山裝或長衫，留中分頭，後來年紀漸長，開始穿西裝，頭髮也變成三七分。

從歌路來說，既然有劉家昌加持，自然也離不開瓊瑤一派的言情路數。某種程度上來說，費玉清的舉止優雅、台風活潑、歌聲清亮、曲風古典，宛如一個男版鄧麗君。現在我們流行說“中國風”，其實鄧麗君、費玉清的歌唱作品，不就是華語流行音樂中國風的鼻祖嗎？

費玉清真正大紅大紫，除了唱片，就要靠秀場了。秀場對於我來說，真的完全是靠《康熙來了》一點一點拚出個大概的模樣。它可能類似於歌廳文化，或者二人轉，但不同的是很多唱歌、演戲當紅的藝人也要去秀場作秀，組成一台晚會。

張菲最開始出道，改了藝名費正清，想進軍歌壇，誰料失敗，轉頭做了秀場的主持，形成豬哥（豬哥亮）北菲哥的局面，也是他主持生涯的起點。張菲一直懷揣音樂夢，也出了自己的專輯。他拿專輯給費玉清聽，結果費玉清毫不留情的指出問題，弄得張菲很生氣。後來有一天，張菲在山裡偶然聽到個樵夫唱費玉清的《隴上行》，忽然非常感動，立馬開車到費玉清家，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菜。

看《康熙來了》的人就知道，很多秀場大咖後來進入電視，也成了常見的通告藝人，或者主持界的大哥人物。其中陽帆和費玉清在秀場時代，曾經交好過。

費玉清是出了名的夜貓子，他白天睡覺晚上活動，當時他喊陽帆宵夜去吃麻辣鍋，吃到兩點，說吃了辣的胃會不舒服，不如去喝一泡老人茶。茶一喝就喝到三四點，費玉清又說這個時間正好，我們去釣蝦。到了釣蝦場，釣了一個小時都釣不上來，費玉清又說蝦肯定都被老闆喂飽了，所以才釣不到，不如我們直接吃蝦，又點了一斤蝦。

一定要到天大亮，才放人走。陽帆說下午去找費玉清，就會看到他醒來，抱著一大杯熱水一個小時。問他在幹嘛？他說熏眼睛，要把眼白、眼黑熏清楚。

費玉清很愛打麻將，有次也是深夜給陽帆打電話，說你是不是睡不著？我就在你樓下。上了樓，費玉清說現在情況很緊急，三缺一。他還怕陽帆不去，說自己沒開車，要陽帆開車。

到了之後陽帆才發現算上自己也才三個人，三缺一的意思是他到了就三缺一了。一打打到天亮，費玉清輸了好幾萬，才說到他是昨天買了個古董花瓶，想著打麻將把花瓶錢賺回來。說起來打牌可能還有遺傳，費玉清的媽媽也愛打麻將，打了十八圈還嫌不夠。有次大家下了秀場到費玉清家打牌，他媽媽給他做了宵夜，結果不小心費玉清把一張牌當宵夜吃了。

雖然愛打牌，也是小賭怡情，比起高凌風、豬哥亮那種賭徒完全不同，他們最紅時出場費一晚數十萬台幣，拿了錢馬上去賭場又輸掉上百萬台幣。費玉清非常有理財思維，他如日中天的時候，唱一場秀能有八千美金的酬勞。他把錢都用來投資房產，素有“忠孝東路房東”之稱。黃安說費玉清交朋友也是很奇怪的，會有一陣和這個人粘膩在一起，過一陣子又不理會了，三個月換一次手機號，深怕人家會找到他。

1993年，張菲和費玉清兄弟聯手，開了一個節目《龍兄虎弟》，獲得了五次金鐘獎。台灣的電視節目歷史將近六十年，一開始就和政治密不可分，第一個電視節目是蔣介石繼任總統大典。從最開始“中視”、“台視”、“華視”三台，逐漸到解嚴後百花齊放。

除了政治之外，台灣電視節目也離不開音樂，具有綜藝節目雛形的《綠島之夜》，再到提出綜藝節目一詞的《歡樂周末》，或是當紅的楊麗花歌仔戲、崔苔菁的《翠堤春曉》，都離不開音樂表演。後來的大部分遊戲節目，也會帶歌唱表演環節。

《龍兄虎弟》的出現開了兩個先河，一個是模仿秀，另一個是模擬情景歌舞。這兩者都是源於張菲、費玉清兄弟的秀場歷練，同在一場秀裡，難免要模仿一下同台藝人，給大家逗趣。費玉清模仿相當厲害，自稱“九官鳥”，可以一連模仿多個藝人，無論男女，身姿還是唱腔。

大家在網上看到的費玉清黃段子，大多數也是出自這個節目。雖然收視率極高，但也惹了不少風波，當時被指責為“不適合全家觀賞”，1994年由3家電視台和12家報紙聯合舉辦的“不適宜親子共視節目”票選，《龍兄虎弟》成為榜首。

不過對於黃段子的指責大多數都在張菲，有九個婦女團體說他不尊重女性。費玉清反而沒有因為黃段子受到太多非議，可見費玉清的段子雖然汙，但可能經由他的表演，反而變得色而不淫。

《龍兄虎弟》不止娛樂性極高，也因為高收視率，獲得了其它領域的重視。大陸演藝人士代表團訪問台灣，倪萍、薑昆、唐傑忠就曾上過《龍兄虎弟》，與兄弟二人一同高歌兩岸名曲。李麗華第52屆金馬獎再現人間前，最後一次電視亮相，也是在《龍兄虎弟》。

費玉清走紅大陸，當然少不了周杰倫的那首《千里之外》，因為周杰倫的媽媽葉惠美是費玉清的歌迷，所以周杰倫特意邀請他合作。當年的《一剪梅》雖然紅遍大江南北，但是大家聽到的是張明敏的版本，因為海峽兩岸當時關係，費玉清並沒有來大陸演出這首歌。

經由《千里之外》，費玉清才真正進軍大陸。他在大陸的綜藝節目，要麽是表演者，要麽是被致敬的人。雖然江湖地位極高，但也綜藝效果極佳，在歌唱節目翻唱《香水有毒》、《愛情買賣》這樣的網絡歌曲，也遊刃有余。

胡瓜、吳宗憲等等多個台灣綜藝大佬，想進軍大陸開節目，最終都還是回到台灣。同輩中人裡只有費玉清一人，成功打進了大陸綜藝。很多主持人也唱歌，像是吳宗憲、陶晶瑩；很多歌手後來也主持，像是庾澄慶。但是只有費玉清，可以自由轉換歌手和綜藝之間。

費玉清是一位絕無僅有的跨時代、跨領域“娛樂”巨星，他能夠縱橫四十年娛樂圈，無論是前二十年台灣，還是後二十年大陸，都舉足輕重，並不是單純的依靠歌藝或者綜藝，或者說外形和藝能的反差。他深諳雅俗之道，無論哪一邊，都是一種娛樂他人的方式，能夠轉換自如更是本領。

名伶謝幕，總有很多值得思索和探討的地方。無聊一點的，像是結婚歸隱，無奈一點的是自己的時代過去只能淡出，難以捉摸的如大時代格局變遷中的選擇。

在《虎度門》的結尾，冷劍心唱了一出《呆佬拜壽》來結束自己的演藝生涯，有那麽一點“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意思。葉問說宮二，文戲武唱，可惜差了一個轉身，因為她的拳已經沒有了身後身。費玉清的謝幕，說白了，也就是這一個轉身。

當費玉清真正唱到最後一場演唱會，最後一首歌時，又是什麽呢？是帶給他聲名點《夢駝鈴》、《一剪梅》，還是台灣店鋪、商場打烊必播的《晚安曲》，又或是他心中真正最愛的某首歌？這最終一曲，反而像是一種狂歡，既歌頌了過去數十年的精彩，也是他留給世界的一個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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