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陳卓
實習生 華賢東
竟然宣稱自己產品的食材“專供中南海長官人和奧運健兒”，知名快餐連鎖企業“調解人”位於南京的一家門市，因涉嫌虛假宣傳，被當地市場監督管理部門立案調查。
調解人涉嫌虛假宣傳的餐盤紙墊。
調解人的餐盤紙墊的宣傳頁上，竟寫著“專供中南海長官人”等字樣。楊守華 圖
“調解人”餐飲公司表示，上述涉嫌違規的宣傳材料僅限於在南京市場，目前已全部停用。
然而，據澎湃新聞記者調查，在蘇州、杭州、上海等地的調解人門市中也出現了同樣的宣傳材料。
“調解人”方面還對澎湃新聞表示，公司正在積極接受政府監管部門的處理，並已經提交了整改意見，估計春節之前會接到具體的行政處罰通知書。
1月8日，南京秦淮區調解人新百店已更換了涉事餐墊。澎湃新聞 華賢東 圖
宣傳材料竟稱食材“專供中南海長官人”
“梅乾菜 採用和綠色基地合作種植的金絲芥”
“蛋 德清源雞蛋 專供中南海長官人和奧運健兒 不含激素、抗生素。”
……
日前，有消費者反映，在南京多家“調解人”餐飲門市的餐盤墊紙上，出現了“專供中南海長官人”等宣傳字樣。
南京市工商管理局向當地媒體《現代快報》表示，“專供”屬於廣告法的違禁詞匯，若宣傳商家無法提供專供合約，則還涉嫌虛假宣傳。
據此前現代快報報導，涉事門市是“調解人”位於南京市秦淮區的一家直營店——“調解人”南京新百店。該店鋪的實際經營管理及宣傳策劃，均由“調解人”總部負責。
另外，“調解人”公司微信公眾號的“美食揭秘”欄目，曾於2017年10月份發布一篇介紹蛋品的文章中也提到，調解人蛋品原材料基地德清源是亞洲唯一一家兩次獲得“水晶雞蛋”的企業。
杭州調解人延安路店（圖片來源：美團），也使用了上述違規宣傳單
這篇文章也寫道“德清源雞蛋，專供中南海長官人和奧運健兒，不含激素、抗生素”、“這裡的雞隻吃五穀雜糧，產出的雞蛋，任意打開一顆，便可清楚的看到蛋黃、蛋清自然分離……”
那麽，“專供中南海長官人和奧運健兒”的宣傳材料是由誰制定的？涉及多少個城市和門市？“專供”一說是否真實存在？
對此，調解人餐飲有限公司公共關係總經理陳曉榮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說，雖然有些宣傳資料是公司統一下發的，但每一家“調解人”店面均有不同的特色，可以獨立提出自己的需求。在經營的過程中，各分店可以根據自己門市的需要，向當地的市場行銷部門提出宣傳方案，諸如宣傳單頁、餐墊、外賣單等物料，“這些均由門市自己來處理的”。
陳曉榮還向澎湃新聞稱，據她了解，涉事宣傳材料僅在南京市場使用。
不過，澎湃新聞記者在2018年10月底，在蘇州以及昆山的多家“調解人”門市均看到了上述字樣的統一的餐盤墊紙。
“美團”APP上，設有對各合作餐廳的“餐廳評價”欄目。用戶用餐後可以拍照、上傳相關菜品的圖片，並分享相關文字。這種分享一經上傳，便無法對評價的時間、地點等資訊進行修改。
1月8日，澎湃新聞記者查看“調解人”餐飲在美團APP上的多個用戶上傳的用餐圖片及評價發現，除了被曝光的南京新百門市外，南京越界夢幻城店、金輪新天地店，以及位於南京市玄武區、建鄴區、雨花台區的多家門市，均採用了印有“專供中南海長官人和奧運健兒”宣傳字樣的餐盤墊紙，評論時間均為2018年9月至12月間。
此外，澎湃新聞記者還在蘇州、杭州、上海等地的用戶用餐評論圖片中，同樣發現了印有“專供中南海長官人和奧運健兒”的宣傳材料。
上海調解人三鑫店（圖片來源：美團）
“調解人”官方網站顯示，目前該公司在全國已開設了200多家餐廳。記者在百度地圖中搜索“調解人”看到，南京共有50余家“調解人”門市，數量上僅次於杭州（約90家）、蘇州（約70家）兩地，甚至多於“調解人”集團的所在地浙江湖州。
據現代快報報導，南京市秦淮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已於2018年12月17日對調解人餐飲公司進行正式調查。“調解人”餐飲公司公關總經理陳曉榮對澎湃新聞表示，南京市秦淮區市場監管局五老村分局在2018年12月正式開展了立案調查。
即便是遭到政府監管部門調查後，“調解人”一些門市仍在繼續使用上述涉嫌違規的宣傳單。澎湃新聞記者發現，2018年12月19日，美團APP用戶“YAN”於調解人南京珠江路店用餐時撰寫的評論中，仍可以看到上述餐盤墊紙。
2015年9月施行的《廣告法》第九條規定，廣告不得使用或者變相使用國家機構、國家機構工作人員的名義或者形象。2017年10月，在國家工商總局等部門發布的《嚴肅查處虛假違法廣告維護良好廣告市場秩序工作方案》中也規定，繼續嚴肅查處含有“特供”“專供”國家機構內容廣告。
“如果證據確鑿，具體的處罰結果，可能包括勒令整改等（措施）。如果有偏政治性的情況，處罰將是從重的，因此我們也十分謹慎。”南京市秦淮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相關負責人對澎湃新聞說。
涉事食材“德青源”：沒有“專供”一說
澎湃新聞了解到，“專供中南海長官人和奧運健兒”等字樣，是用來宣傳“調解人”使用的食材之一——“德清源”品牌雞蛋。
南京調解人珠江路店（圖片來源：美團）
根據“調解人”官網提供的商務合作夥伴目錄顯示，該品牌的準確名稱應為“德青源”。
北京德青源農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官網顯示，“德青源”是農業產業化國家重點龍頭企業，2008年獲得世界蛋品協會（IEC）全球水晶雞蛋獎。
《現代快報》1月3日的報導稱，“德青源”方面明確表示，其公司產品與“中南海”及相關機構無任何聯繫，“調解人”的宣傳材料也並沒有經過他們的審核和確認。
北京德青源農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市場部品牌經理黃蕊對澎湃新聞也同樣否認了“專供”一說。“我們確實是北京奧運會以及一些重要會議的供應商，但沒有‘專供’這一說。我們自己這塊從來沒有說過這個（專供）。”
2018年12月7日，“德青源”公司向“調解人”餐飲公司正式發函，要求對方停止、撤銷不實的宣傳材料，並澄清事實、給予道歉。
今年1月7日，“德青源”公司對澎湃新聞稱，在他們發函後，“調解人”餐飲公司已經與“德青源”進行了溝通，並稱已停止使用了該宣傳材料。
“據我們了解，調解人方面是因為缺乏一些認知，無意中做出了這樣的行為。”“德青源”公司市場部品牌經理黃蕊說。
1月8日，澎湃新聞走訪了南京市秦淮區的7家“調解人”的門市，再未發現“專供中南海長官人和奧運健兒”的宣傳材料出現。
蘇州調解人采蓮路店（圖片來源：美團）
“調解人”之前曾被工商部門處罰過
澎湃新聞通過“天眼查”了解到，2011年，浙江調解人餐飲有限公司出資200萬元，在南京成立了“南京調解人餐飲有限公司”。2016年7月1日，該公司被南京市玄武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列入企業經營異常名錄，並於2017年8月22日又恢復了經營正常。
秦淮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相關負責人對澎湃新聞說，新修訂後的《廣告法》施行至今，這種涉嫌虛假宣傳的方式在南京較為少見。如果立案調查獲得了相關實際證據，將按照《廣告法》的相關規定對違法主體進行處罰。
實際經辦此案的南京市秦淮區市場監管局五老村分局處了解到，目前立案調查的對象僅為涉事的一家調解人門市，如今仍處於取證環節，是否需要擴大調查範圍，將根據實際情況決定。
然而，秦淮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相關負責人也表示，涉及《廣告法》的案件，需要有具體廣告的內容作為證據。“由媒體提供的宣傳材料以及網絡圖片僅可作為輔助證據，只有第一手的宣傳單頁以及官方網頁上的宣傳內容可以作為主要證據，其中網頁內容還需要進行公證。
據現代快報報導，接到舉報的當天下午，在涉事店面內就無法找到相關宣傳材料。
南京調解人建鄴區門市（圖片來源：美團）
澎湃新聞記者日前進入“調解人”官網查詢時發現，涉事食材——“水晶雞蛋”的介紹也已無法查詢，頁面顯示“該內容已被發布者刪除”。這也有可能會給市場監督管理局的調查帶來困難。
此外，在“調解人”官網此前的品牌介紹中，“調解人”宣稱，自己公司與湄公河生態魚養殖基地合作研究5年，培育繼承了青魚和巴沙魚優勢的青沙魚。“調解人”還寫道，這種魚無鱗、少刺，經過420天生態放養，相當於國內養殖環境5年的活動量。澎湃新聞記發現，“青沙魚”等食材的介紹頁面，如今也無法顯示。
“調解人”餐飲公司公關總經理陳曉榮稱，“目前公司正在接受調查中，相關整改意見也已經給到位了。公司在積極接受政府（監管部門）的處理，估計政府春節前將會有一份行政處罰通知出來”。
南京市秦淮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相關負責人對澎湃新聞表示，這是秦淮區首次收到關於“調解人”餐飲的舉報。
不過，澎湃新聞記者通過“天眼查”了解到，2018年7月11日，“調解人”因發布違法廣告，被南京市建鄴區市場監管局依據《廣告法》第五十九條，責令停止發布違法廣告，並罰款5萬元。
南京調解人金輪新天地店。澎湃新聞 華賢東 圖
更早之前，2018年6月11日，“調解人”同樣因為發布虛假廣告，被浙江湖州市吳興區市場監管局要求停止發布該廣告、消除影響，並處以3.3萬元的罰款。
浙江湖州案件的行政處罰決定書顯示，調解人公司於2017年6月開始，製作了65份表述有“10個商務人士6個選調解人”的廣告宣傳牌，並放置於杭州的65家“調解人”分公司門市內。
調解人稱，該表述是委託某機構對東莞大廈商務人士進行調查，得到58.1%的人選擇附近的調解人餐廳就餐的調研結果。湖州市吳興區市場監管局認為，該調研結果不具有普遍性，無法代表其他商務人士。故該廣告的表述引人誤解，誤導消費者。
本期實習編輯 常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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