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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春天,再懷念ofo

文|朱曉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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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將至。

1月5日才是小寒,最冷的時候還沒有來。但ofo和戴威已經提前感受到了這個冬天的凜冽。

12月4日,北京市海澱區人民法院對東峽大通(北京)管理谘詢有限公司ofo運營主體作出了“限制消費令”,規定:ofo公司和戴威不得選擇飛機、列車軟臥、輪船二等以上艙位;不能在星級賓館等場合高消費,不能買房買車旅遊等。進行禁止消費活動,應向法院提出申請。

而在ofo總部,北京中關村互聯網金融中心,排隊的人群從公司五層一路排隊到了一層大樓外,一些人是來登記退押金的,還有一些是看了報導特地來湊熱鬧的。

從投資的寵兒,富比士亞洲30歲下青年才俊,到與競爭對手摩拜互爆內部貪腐,再到被投資人私下低價交易、上千萬用戶在線上發起退押金申請,戴威也完整的體驗了一個創業周期。其中冷暖自知,他人無從體會。

一位在今年實現IPO的朋友,表達了他對戴威的尊敬。他說,“這麽多出手的機會,他選擇自己扛下來,這麽年輕一個創業者不容易的。按理說,哪怕再便宜點兒也不會砸鍋裡,但他沒這麽做,不管中間多少錯誤,說明他還是真的想搞好的。”

或許只有創業者才能理解創業者。創業者想著和投資人做朋友,那是不太實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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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失控了。

從馬化騰和李學凌的評論裡,人們看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馬化騰說,ofo的困局真正的原因“是一個veto right(否決權)”。

據說,握著ofo一票否決權的,除了戴威,還有滴滴、阿里、經緯等。傳聞中,ofo和滴滴早已經到了面紅耳赤的地步。而阿里和經緯又同時是滴滴的投資人。

“股東會關係錯綜複雜,財權旁落,雖然戴威也嘗試過通過在股東會架構上再架設一層黨委會來挽回決策權,但財務底牌已經被滴滴看透,導致被定點爆破。”投資人吳幽對「商業與生活」說。

投資人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局面。他們發現,自己被自己的利益綁架了。而一開布這個局的朱嘯虎,也不會想到自己一時的煞費苦心,最後適得其反。

朱嘯虎說,他當年投滴滴得到的一個教訓是,千萬不能讓巨頭,尤其是阿里和騰訊,站在對立面上打起來。一旦打起來,燒錢太嚇人了。因此,他在投ofo後,先是拉進來了滴滴,因為滴滴身上同時有騰訊和阿里的資本,希望通過滴滴再拉進來騰訊和阿里。他拉來了阿里,但是,騰訊卻投了摩拜。

朱嘯虎的本意也許是ofo做大了賣給滴滴,各方都能從中賺到錢。但沒想到戴威雖然年輕,卻是一個有想法的創業者。2017年11月,戴威趕走了滴滴派駐的高管,表明了自己不願意臣服的態度。滴滴固然不希望ofo做大,威脅到自己的出行布局。而且滴滴的背後又有騰訊,也不太可能讓ofo的另一大股東阿里太如意。ofo的財務投資人,大多又同時是滴滴的投資人,他們一方面無法放棄在ofo上的利益,但另一方面在滴滴中還有利益。其中不論如何取捨,注定是“很殘酷”,“很血腥”。在這些錯綜複雜的利益下,最容易被犧牲的,大概就是創業者的意志了。

作為一個投資人,朱嘯虎大約並不在意今天ofo的困境。他在2018中國年度創投人物大會上被問及ofo困局看法的時候,表示“金沙江1年前已順利退出。”1年前,朱嘯虎把自己的股權大部分賣給了阿里,小部分給了滴滴,從投資的角度看,他完成了又一個完美的操作。

但在ofo之後,創業者和投資人在選擇合作夥伴時,應該會更謹慎的權衡其中利益關聯。李學凌在朋友圈說,“5個一票否決權,啥事都不通過。很多創業公司不太注意法律的設定,留下很多的法律漏洞,這樣的情況下對公司來講可能造成致命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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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的發展上,ofo確實犯了很多錯。

從團隊的角度上看,風口來的太快太猛,團隊管理能力沒有跟上泡沫膨脹的速度,沒能適時的補充進新鮮血液,公司內部還出現了分化,管理混亂,貪腐嚴重。

這也不是ofo一家的問題。李斌最近在採訪中說,如果不是自己沒時間管,單車也不會這麽亂。也說明了摩拜之前的管理出了問題。

而業務發展太快,資本的追捧也讓團隊有了“永遠不缺錢花”、“不把錢當錢”的幻覺。

2017年中,共享單車進入了最輝煌的時候。摩拜拿到了6億美元的融資,ofo獲得了7億美元的e輪融資,當時押金的問題已經面臨爭議(「商業與生活」於2017年3月寫過《押金,單車的中場戰事》),但雙方都沒有考慮商業化,造血的問題。而是沉迷於布局不掙錢的“生態”,搞海外瘋狂擴張,當時關於共享單車,兩家最常見的新聞通稿就是又在東京、巴黎、倫敦等海外開城。

現在看來,這種布局顯得如此浮誇而沒有意義。但在當時,沒有人質疑它們的正確性。

對於單車的未來,戴威有過美好的設想:做一個全球第一大共享單車出行平台,積累起一個價值巨大的出行數據庫。用這些數據進行車輛調度,驅動城市的智能化。他們還把這個數據系統命名為“奇點”,想象著“如果所有的車聯網組成一個大腦,將會發生什麽?”

但是,當資本退潮後,由於沒能建立造血能力,所有的設想跟著土崩瓦解。吳幽認為,“隨著成本上升,市場下行後,員工離職潮又帶來了極大的社會負面輿論。最終,輿論加劇了死亡螺旋。”

4

ofo是一個創業者、投資人和用戶共同犯錯的案例,也是一個時代的必然結果。

2013年,移動互聯網發展起來的時候,資本也開始進入一個收獲期。聚美、陌陌、京東、阿里……一個接一個的IPO,一夜造就的成千上萬個財富自由者,為風險投資提供了源源不斷的LP。李豐從IDG獨立出來做峰瑞資本的時候,「商業與生活」在他們的LP大會上,曾看到一個又一個創業者主動要求增加自己作為LP的份額。

風險投資更是從這些IPO中獲得了數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回報。這些高回報讓資本紅了眼睛,變得愈發瘋狂。

雖然投資人們都喊著滴滴快的補貼大戰,讓人膽戰心驚,但他們也看到了補貼短期內的效果。“當初誰能想到滴滴這麽快速的做到這麽大。補貼可以迅速加快這個市場的滲透率,迅速讓全國人民都用手機叫車。”朱嘯虎曾說。

投資人著急用金錢換時間,但也提前透支了市場的潛力。一個原本可以用5年邊培育市場邊鍛煉內功的公司和行業,最終變成了要用半年獲得市場再用5年補課。前一個是緩慢增長的狀態,後一個要先增長再下滑,顯然後一種狀態會讓人失去信心。

而作為新一代的創業者,像戴威這樣家境優渥、此前並沒有遭遇過大挫折的創業者,往往更在意成就的事業,而非短期內的利益,在公司的決策上可能會更固執己見。而之前,陳歐、唐岩們三年就做到IPO的案例,也給了他們相信自己能夠成功信心。

供應商就是完全無辜的嗎?在共享單車剛剛開始的時候,一些自行車企業表現出了審慎的態度,擔心“如果今天為共享單車企業擴張產能,明天共享單車破產了呢?”“如果為它們生產自行車,會不會丟掉話語權呢?但是,他們最終還是輸給了眼前的利益,從早期的懷疑,最後紛紛變成了以與共享單車合作開發車型為榮。

最後,是蜂擁而至的用戶,給了所有人能夠成功的錯覺。用戶們熱衷於四處薅羊毛,但最終還是要自己買單。看起來,“羊毛出在狗身上,豬買單。”但“豬”也還是那隻“羊”。

回頭看,ofo的困境,是移動互聯網泡沫的必然結果。瘋狂的資本、貪婪的用戶已經搭好了一個舞台,等著一個合適的創業者——一個年輕的,帶著光環的創業者站上去,再看著舞台坍塌。即使沒有戴威,沒有ofo,也還會有另一個威戴,另一個fof,會為過去7年的繁榮畫下句點。

5

ofo走到這一步,與它們曾進行的喪失理智的競爭也不無關係。

貝塔斯曼的龍宇之前就曾表達過惋惜,行業屬性決定了單車不必發動激烈的燒錢補貼戰,短期內在增量市場和平共存本毫無問題。“兩家年輕企業,本來可以很好去修煉內功,可現在又回到了瘋狂鋪量、狙擊對手的老路上。”

互聯網公司一定要你死我活嗎(《單車大戰,”互聯網企業都想把對方打倒”》)?當甲補貼的時候,乙方不跟進就一定會被出局嗎?

「商業與生活」一直覺得,答案也未必。可能增長會慢一點兒,在資本市場受冷落一點兒,但如果做好財務管理,能夠活到市場平穩的時候,或許會有不一樣的局面。

過去一年,在計程車市場,滴滴進入調整期後,嘀嗒就在計程車上撿到了一個大餅,而新入者曹操專車、陽光出行也起勢猛烈。一直沒有參與補貼大戰的永安出行、哈羅單車在三四線城市也活得不錯。

在之前的內部信中,戴威說,“在最困難的時候,我們仍需堅守信念,哪怕是跪著也要活下去,只要活著,我們就有希望。”

「商業與生活」還是真心的希望戴威能夠跪下去並活下去。

共享單車並不是一個沒有價值的存在。它切切實實的滿足了人們短途出行的需求,連接著最多消費者。在過去兩年中,不論是摩拜、小黃車也都在更易騎、更智能上做著改進。

還有45天,除夕。也還有45天,立春。

等立春之後,氣象暖起來,街道的行人多起來,人們就會想念曾經隨處可見、堆滿路邊的小黃車。

明天就是冬至了。投資圈裡早已經開啟了休假模式,一些人選擇了北海道,年頭好的日子他們或許會去更遠的撕托或者提頓。但過去這一年,投資人的日子並不好過,雖然出現在IPO現場的身影不斷,但一些募資金額甚至比上一輪融資還低,根本談不上什麽回報。

從雪道上滑下的一瞬間,他們或許會想念2014年。那一年的IPO現場,人人喜出望外,京東讓今日資本獲得了100倍的回報,阿里巴巴則一夜之間造就了一萬個千萬富翁。也是那一年,戴威和幾個同學在北大創造了共享單車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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