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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不活錘子手機的粉絲仍然養得起羅永浩

文 Ι 蟲二

最近老羅境況頹唐,獨自尋找代工廠,為5萬元給微商月台,都成了世人的談資,有支持者甚至發起17萬元的眾籌希望幫他渡過難關。

但那個立志收購蘋果的男人需要我們心疼嗎?

首先,老羅並不缺錢。

混跡江湖數十年,當過新東方老師,辦過學校,創立了牛博網,他的流量增值和財富積累的速度成正比。2016年5月,錘子科技完成股份製改造,他擁有這家公司28.46%的股權,按當時的估值計算,身家在6-8億元左右,即令經營現狀不如人意,老羅在幣圈還有大量資產,足夠下半生過著鬥雞走狗的日子。

同時,他仍有極高的江湖地位。

特立獨行的言論,見多識廣的閱歷,加上自學成才、草根勵志的成功,使他擁有文化偶像+精神導師的人設,並不是誰都能以一己之力叫板西門子這樣的跨國公司。

但想要成為賈伯斯的衣缽傳人或馬雲式的成功符號,老羅的財富和事業都不達標。去年《富比士》中國富豪前100名的最低門檻是181.5億,錘子手機4年的累計銷量不到500萬台,給主流廠商提鞋都不夠資格。

尷尬還不止於此。

2014年接受《第一財經日報》專訪時,仍處於創業亢奮中的老羅調門很高,“現在總提我依靠粉絲賣手機,這是完全低智商的判斷”,“粉絲經濟帶動的產品一定是唱片、書、電影票等單價在100元上下的產品。別說是我,沒有人會因為崇拜偶像會去買他代言或者生產的手機,除非手機本身足夠好。”

這方面他確實有成功案例現身說法。

托馬斯·索威爾的《美國種族簡史》1981年首印只有5000冊,經過老羅的安利和背書,2011年中信出版社再版時居然賣出了20萬冊。

這其實反襯了老羅現在的窘迫。

從好的方面說,錘子的失意說明他判斷準確,粉絲確實帶不動高單價的手機業務,反過來也證明他沒能把一個不依賴粉絲的生意做好。

曾經意氣風發、夢想在握的老羅不得不回歸他最看不起的粉絲帶貨模式,不厭其煩的給旅行箱、雙肩包、電子煙甚至是智能存錢罐撐場。

養不活錘子手機的粉絲仍然養得起羅永浩,這個真相太殘酷了。

如今回頭再看,當年老羅給錘子手機找到的定位其實非常老道,就是通過前端優化在4000元價位擠出一個情懷溢價的區間,閱聽人圈定為偏文藝,感性的城市精英、中產階層,這個觀察敏銳、精準,問題是錘子手機本身未能創造出許諾的獨特體驗。

老羅在手機產業鏈既無資源也無積累,最初的宣傳就是依賴成功者背書,成像方案找來負責三星S4的富士通工程師五十嵐千秋,還拉著張亞東和當年一起砸過冰箱的左小祖咒測試音頻,再請來前蘋果大牛Robert Brunner完成工業設計等等。

錘子科技的軟、硬兩條管理線都由CTO把關,但老羅通過超級產品經理身份凌駕於所有人之上,拿走了ID和互動大權,他實際上成了用戶體驗的總負責人,錘子從一開始就是一家設計導向的公司。

2013年3月27日發布的Smartisan OS號稱有70多項改進,多半是中途取消短信發送、自動顯示農歷之類的細節優化,整個互動和icon存在強烈的個人風格,無視用戶的學習成本,錘子的歷任UI總監經過反覆灌輸,都被老羅的擬物化、九宮格以及在馬桶上想出的拇指下拉懸停等理念洗腦,最終淪為完稿設計師。

這家公司的內部教育很成功,但自上而下的思想統一也拔高了產品的獲客門檻,在羅氏風格無法滲透的粉圈之外造成了嚴重的審美抵觸。

另一個副作用是,全程越俎代庖的老羅既然包辦了一切,他對於所有出現的問題也就沒有任何保存顏面的托詞。

錘子手機歷經多年,仍然未能找到有效市場,一個產品可以小眾,但底線是不賠錢。

老羅當年兩輪融資7000萬和1.8億啟動這個項目,除了保持5000萬元账面流動資金,其余傾囊而出,投資人覺得首年出貨50萬部就是勝利,參考小米2014年6112萬部的出貨量,這個KPI顯然相當寬容。

在行銷套路上,老羅深具機心。

他先是做足了工匠精神的自我包裝,然後在微博發起調查,結果12萬參與者有36.7%接受4000元以上的定價,當錘子T1發布時,再讓價格回到3000元區間,以營造高配低價的印象。但在其他媒體的調查中,48.5%受訪者表示任何價格都不考慮,2000元以下才會考慮的有24.2%,接受4000元以上價位者只有6.8%。

老羅認為錘子手機的產品力來自硬體配置和工匠精神的雙料加持,可以支撐相對高昂的定價,即令小眾也足以賺錢,所以“不賠錢可以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但從長遠看,T系列的高價路線相當失策,以致於後來轉推堅果的千元機和性價比的M系列都為時已晚,大股東蘇寧雲商從2015年開始對錘子科技計提損失,當年錘子虧損2.47億,2016年虧損4.28億,3年累計虧損12.9億元,市場份額只剩0.17%,雖然老羅仍然堅持“除非天災人禍,95%以上錘子今年可以實現盈利”,但打不開大眾消費只能苟延殘喘,不相信粉絲經濟的老羅還是被粉絲所誤。

老羅自信是賈伯斯的衣缽傳人並非偶然,他們的經歷確有相似之處。

賈伯斯只有短暫大學經歷,隻讀了6個月的裡德學院也是以嬉皮士精神而著名,賈伯斯對機械有天生興趣,退學後仍然旁聽書法、美術等課程,但他的碼農身份一直有爭議,很多人覺得傳記裡所說的研究盜打電話盒子,以及在Atiri公司做技術員等等都是沾了好友史蒂夫·沃茲尼亞克的光。

賈伯斯對編程有頗為高深的見解,對技術演進方向了然於胸,自稱12歲就在HP9100上用BASIC編程,但比爾·蓋茨仍然譏笑“他不懂編程”,賈伯斯確實缺乏一般人所理解的技術背景,他更像是一個Systems Thinker,擅長超脫個體視野的生態洞察。

這種極客精神的雜學背景很配老羅的胃口,後者同樣缺乏通識教育經歷,從延邊二中綴學之後完全依賴個人奮鬥,新東方出來的創業者有一套自己的學習和積累知識方式,就是通過多學、多看,找到不同知識體系之間的邊界,並將其關聯起來,李笑來和羅永浩都精於此道。老羅還總結出事前學習的方法論,他把一些年輕人組織起來,發現什麽新知識就展開系統性練習,以便在急需時能夠迅速用於實踐。

所以熱衷跨界就不奇怪了,尤其老羅在找到自己的沃茲尼亞克錢晨、遲建強等人之後,就以為能夠輕鬆複製賈伯斯的成功模式,但雙方其實仍有根本不同。

表面上看,賈伯斯和羅永浩擁有相似的知識結構,錘子手機和iPhone一樣創造了基於獨特審美的設計和互動體驗,區別在於iPhone得到大眾市場認可並引領了潮流,錘子手機卻沒有走出粉絲狂熱,更別說重塑整個移動生態了。比爾·蓋茨評價賈伯斯,“對技術真的知之甚少,對事情背後的可行性卻有著令人驚訝的直覺”,可謂一針見血。

消費電子領域的成功者通常都有豐富的行業積累和技術經驗,魅族黃章在上個世紀90年代就對MP3進行過革命性優化,雷軍在BAT那一代就是技術大牛,劉作虎是發燒藍光機的弄潮兒,oppo和vivo高管也都是步步高VCD和DVD體系錘煉出來的,甚至跑到美國的賈老賴在玩手機之前都有盒子之類的硬體經驗。

羅永浩以票友心態做手機的背後,是一種遠比賈伯斯激進的成功學:老牌文青通過植入極客精神,在沒有任何產業實踐的前提下,僅憑產品體驗的微創新就想成為顛覆者,錘子的衰落並不是羅永浩的個人失敗,更深的社會意義在於,誰都可以成為門口野蠻人的時代過去了。

對老羅來說,負面影響來自兩個方面,首先是自我標榜的人設崩塌,有可能損害他在投資圈的人望,進而困擾未來的再創業,但另一方面,他在充滿感情色彩的粉圈也因此增加了一抹“悲劇英雄”的靚色,未必是壞事。

開啟粉絲帶貨模式的老羅把自己拉低到流量鮮肉的水準,當然就能以豐富的經驗擊敗之,“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過去、現在和將來,老羅都不需要“我見猶憐”的路人式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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