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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期到底能不能養貓?這事還是問弓形蟲吧

「你有病」,通常是一句罵人話,不可以跟朋友說,不可以跟家人說。除了醫生以外,最好誰也別用這個句子。

不過,以後的情況,可能會發生改變。7月25號,《英國皇家學會會刊》生物科學板塊,刊登了一篇論文,文中提到,被弓形蟲感染的人,更有可能創業,而弓形蟲感染率較高的國家,創業熱情也相應增高。[1]

果真如此的話,跟長官說一句,「你被弓形蟲感染了吧」,倒沒有什麼不妥。

問題在於,弓形蟲是怎麼入侵我們的大腦、改變我們的想法的呢?

弓形蟲(圖片來源:medicalxpress)

不受重視的初遇

如果弓形蟲可以接受採訪的話,它一定會很委屈地說:「我早就做過自我介紹了,是你們不重視。」

1908年,法國學者Nicolle和Manceaux在非洲研究野生動物時,在剛地梳趾鼠(Ctenodactylus gundi)身上,發現了一種弓形的微生物。[2]

剛地梳趾鼠(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一開始,他們以為這是一種利什曼蟲,好在很快他們便意識到,自己發現了一種全新的生物。於是,用剛地(gondii)和弓形(toxo)兩個詞根,組成了一個新詞——剛地弓形蟲(Toxoplasma gondii)。

剛地弓形蟲(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不過,也就止步於此了。

1908年是什麼年代啊?在那之前,北裡柴三郎正致力於提純破傷風桿菌,在那一年,微生物學雙壁之一羅伯特·科赫開始環球旅行,了解各國同行的研究,兩年後,伍連德臨危受命,奔赴東北,應對鼠疫疫情。全世界都把目光放在了烈性傳染病身上,誰會在意弓形蟲這種人畜無害的小傢夥呢?

當然,好和壞都是難以偽裝的。1938年,紐約市幼兒醫院遇到一名奇怪的患者。患者的特殊性體現在三個方面。首先,她是一名嬰兒,才出生三天;其次,她出現了嚴重的抽搐,提示腦內損傷;最後,病理學家在對她做檢查時發現,她的眼底存在損傷。[3]

換句話說,有什麼東西,跑到她的腦子裡,引起了她的癥狀,而且,這種東西,極有可能是從娘胎裡帶來的。

這便是人類歷史上第一例先天性弓形蟲病。

起於貓,止於貓

時間走到1941年,Sabin等學者遇到一名因腦炎而去世的兒童,隨後,從這位名字縮寫為RH的兒童腦內,分離出弓形蟲,證明弓形蟲可以通過後天途徑感染人,而RH弓形蟲,也成為一種標準株,至今仍在實驗室內做貢獻。[4]

要說人類有什麼優點的話,大概就是有「主觀能動性」。我們會有目的、有計劃地探索某一事物。在發現了弓形蟲與疾病的關聯之後,全世界的學者都不敢也不肯等閑視之了。其發病機制和傳播方式,很快就被搞清。

弓形蟲的一生,可以分為五個階段,而其生活核心,則是貓。

弓形蟲包囊被貓吞食後,可以在貓的小腸上皮細胞內發育,經三到七天不等,形成裂殖體,裂殖體又可以形成配子體,配子體有雌雄之分,在結合後,形成卵囊,進入貓的糞便中,隨貓的排泄逃到自然環境裡。自然環境裡的卵囊,經過二到四天的發育,便具備了感染性。其他生物,豬、牛、羊、老鼠、人類等,倘若不慎接觸卵囊,卵囊便可以乘勢進入腸道,形成滋養體。滋養體就是前面提到的弓形形態,包括速殖子和緩殖子兩種。

弓形蟲的形態,從左往右:速殖子、速殖子超微結構、包囊(圖片來源:jotscroll)

速殖子可以入侵免疫細胞,如單核巨噬細胞,寄居在單核巨噬細胞內,隨其遊走,擴散至寄主全身。如果運氣好,進入心臟、肝臟、肌肉,速殖子可以在寄生的細胞死亡後逸出,繼續入侵鄰近的細胞,引起急性感染,導致組織炎症和水腫;如果運氣較差,不小心進入腦和眼,速殖子的繁殖速度會下降,轉化成緩殖子。

緩殖子,顧名思義,生長、分裂的速度,沒速殖子那麼快,抵抗力也沒有速殖子那麼強。不過,緩殖子可以形成囊狀物質,把自己包裹起來,對抗宿主的免疫系統。與此同時,包囊會因緩殖子的增殖而變大,擠壓器官,引起弓形蟲慢性感染。[5]

弓形蟲的生活史(圖片來源:researchgate)

入侵腦細胞

圖片來源:千庫網

雖然貓是弓形蟲唯一的終宿主,貓的小腸上皮是弓形蟲唯一可以進行有性生殖的地方,但是,多數人弓形蟲感染,與貓無關——哪那麼巧剛好碰到正在排卵囊的貓呢?世界上幾次弓形蟲爆發,都與被汙染的食物和水源有關,[6]歷次調查也表明,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弓形蟲感染率都和衛生狀況有聯繫,衛生越差的地方,感染率越高。[7,8]

弓形蟲感染率與國家經濟的關係[7]

玩過《瘟疫公司》的朋友,肯定知道,想通過一種微生物毀滅世界,前期一定不要急於加毒力,應該先把傳播能力點滿。像天花那樣,因為癥狀劇烈,很容易被人類針對;弓形蟲,恰是佔了毒力弱的便宜。據估計,全球大概有30%~50%的人感染弓形蟲,其中絕大多數,屬於隱性感染,沒有什麼癥狀。只有孕婦、腫瘤患者、器官移植者和愛滋病患者,需要特別注意。對於孕婦,弓形蟲早期感染可引起流產、早產、畸胎或死胎,後面三種人,免疫力比常人低下,可能會出現急性感染,引起弓形蟲腦炎乃至死亡。[5]

瘟疫公司(圖片來源:gamelook)

不過,弓形蟲好像一直惦記著不受重視的事,總想著搞個大新聞。

2000年,Berdoy等學者發現,感染了弓形蟲的老鼠,不再害怕貓尿。老鼠怕貓,這幾乎是常識,而貓又是弓形蟲唯一的終宿主,老鼠對貓的懼怕,不利於弓形蟲的傳播。那麼,感染的老鼠不再怕貓,會不會是弓形蟲為了自身利益操縱的呢?[9]

一石激起千層浪,弓形蟲很快成為了21世紀科研界的寵兒。

先是有學者發現,弓形蟲可以將多種信號轉導分子注入到宿主細胞內,在多個方面干擾宿主細胞的基因表達。隨後,有學者發現,弓形蟲可以感染宿主的多巴胺分泌。[6]

多巴胺是什麼?是重要的神經遞質,是愉悅的源頭,幾乎可以說是人類前進的終極動力。

更要命的是,一方面,感染弓形蟲的海獺被大白鯊殺死的概率,是未感染者的三倍,這說明,弓形蟲可以影響高等動物的大腦;[3]另一方面,這種影響似乎隨感染的增加而加重。先前有學者認為,弓形蟲引起的行為改變,或許跟急性感染有關,但是,急性感染應該隨著時間的流逝減弱才對啊……[10]

曲折中前進

與人類行為有關的研究更多,隻精神分裂症一項,就有數十篇論文表明,弓形蟲感染會提高精神分裂症的患病率,影響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變現。

作為普通人的我們,應該怎麼看待這些研究呢?

以開篇提到的研究為例,Johnson等人發現,弓形蟲感染率更高的國家,人民群眾的創業熱情更高。

弓形蟲感染率與創業熱情[1]

這個研究可能是對的,因為先前有研究證實,感染弓形蟲的男性,平均比未感染者高3厘米,學者推測,可能是弓形蟲影響了睾酮分泌。而睾酮的高低,不僅影響身高,還會影響人的競爭性。[10]

也可能是錯的。因為Novotná等學者,對533名士兵進行測試時發現,弓形蟲感染者對新奇的抵抗力更強。一般而言,越追求新奇的人,越喜歡創業,不是嗎?[11]有學者抽取了1972年到1973年間出生的千餘名嬰兒,分別在三歲、五歲、二十一歲等時候,進行評估,得出了負面的結果——弓形蟲感染和行為改變之間,沒有顯著的統計學差異。[12]

還有可能是無益的。前面說到,弓形蟲感染率和衛生狀況有關,衛生條件差的國家,往往經濟表現也差,經濟不好,就業率自然上不去,不得不創業的人,肯定會增加。

從某種意義上說,弓形蟲已經成功佔領大腦了——它成了我們時常會提起的生物。斯坦福大學的神經生物學家羅伯特·薩菠斯基,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弓形蟲感染者,更有可能做蠢事。現在看來,這一結論太武斷了。比如說,有研究表明,感染弓形蟲的男性,衣服整潔度比普通人好得多。[10]

行為研究,一方面,就像營養、癌症、智力等領域一樣,需要考慮多種影響,研究起來十分困難;另一方面,又像所有學科,有個曲折上升的過程。作為普通人的我們,對新研究保持一點審慎的態度,並沒有什麼不好。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把肉類冷凍過夜後再進行充分烹飪,徹底做熟,可以大大降低感染弓形蟲的概率。至於孕婦和免疫能力低下者,應該避免與生肉和貓糞接觸,並定期進行檢查。[5,6]

參考文獻

[1] JOHNSON S K, FITZA M A, LERNER D A等. Risky business: linking Toxoplasma gondii infec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behaviours across individuals and countries[J].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 2018, 285(1883): 20180822.

[2] DUBEY J P. The History of Toxoplasma gondii—The First 100 Years[J]. Journal of Eukaryotic Microbiology, 2008, 55(6): 467–475.

[3] 艾比蓋爾·塔克. 人類「吸貓」小史[M]. 黃竹沁, 譯. 中信出版集團/楚塵文化, 2018.

[4] SABIN A B. TOXOPLASMIC ENCEPHALITIS IN CHILDREN[J].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 1941, 116(9): 801–807.

[5] 李雍龍. 人體寄生蟲學[M]. 2008.

[6] 陳曉光, 譚峰. 弓形蟲研究的過去, 現在與未來[J]. 中國寄生蟲學與寄生蟲病雜誌, 2009, 27(5): 426–431.

[7] FLEGR J, PRANDOTA J, SOVI?KOVá M等. Toxoplasmosis – A Global Threat. Correlation of Latent Toxoplasmosis with Specific Disease Burden in a Set of 88 Countries[J]. PLOS ONE, 2014, 9(3): e90203.

[8] 馬杏寶, 蔡黎, 張寶秀等. 上海市不同人群弓形蟲感染現狀調查[J]. 上海預防醫學, 2006, 18(10): 483–486.

[9] BERDOY M, WEBSTER J P, MACDONALD D W. Fatal attraction in rats infected with Toxoplasma gondii.[J].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 2000, 267(1452): 1591–1594.

[10] FLEGR J. Influence of latent Toxoplasma infection on human personality, physiology and morphology: pros and cons of the Toxoplasma–human model in studying the manipulation hypothesis[J].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Biology, 2013, 216(1): 127–133.

[11] NOVOTNá M, HANUSOVA J, KLOSE J等. Probable neuroimmunological link between Toxoplasma and cytomegalovirus infections and personality changes in the human host[J]. BMC Infectious Diseases, 2005, 5(1).

[12] SUGDEN K, MOFFITT T E, PINTO L等. Is Toxoplasma Gondii Infection Related to Brain and Behavior Impairments in Humans? Evidence from a Population-Representative Birth Cohort[J]. TANOWITZ H B. PLOS ONE, 2016, 11(2): e0148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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