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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白》你不懂愛,雷峰塔會倒下來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從馮夢龍到於朦朧,白蛇的故事經歷了太劇烈的變化。設想馮夢龍還活著,當他看到2019版《新白娘子傳奇》時,應該會覺得很“進步”。

這是因為白娘子從寡婦變成了少女,許宣也從薄情寡義變得情深似海。但如果和1992版《新白》相比,硬糖君卻覺得有些“退步”。因為白娘子從大家閨秀變成小家碧玉,許仙從文質大夫變成陰柔小弟。

不僅人設崩塌嚴重,劇情也是相當“魔改”。經典的“千年報恩”、“遊湖借傘”、“斷橋初會”一個沒有,瞎編的“醫療打假”、“智鬥蜈蚣”、“後院偷雞”輪番轟炸。你們買舊版的授權,不會只是為了延用BGM吧?

作為民間四大傳說,白蛇傳理應和梁祝、孟薑女、牛郎織女的故事一樣——故事情節和人物特徵都遵循重要節點。打個比方,梁祝一定要有化蝶cosplay,孟薑女必須把長城強拆,牛郎織女一年要有一次鵲橋的固定約會。而《新白》砍掉了“千年報恩”,變成了許仙的“愛心放生”,令故事喪失了經典元素。

有看官要問,徐克的《青蛇》不也沒有“報恩”嗎?人家電影的故事底本,來自李碧華的同名小說,自然不需要按部就班。可2019版的《新白》,既然打著授權翻拍之名,就有點“賣情懷,耍流氓”。

這讓人想起舊版的主題曲《千年等一回》,歌詞唱道:“是誰在耳邊,說愛我永不變”。《新白》啊,不是群眾的愛變了,是你變了。你的愛情變得幼稚、膚淺、廉價,是那種劣質玄幻網大裡,一抓一大把的那種。

只想說:《新白》你不懂愛,雷峰塔會倒下來。沒事兒別翻拍,眾怒萬人踩。

我們都很白

打開2019版《新白娘子傳奇》,會有一種點開《鬥羅大陸》動畫的感覺。應該說《鬥羅》的動畫,還要吊打《新白》。當你看著辣眼睛的紅花綠葉,林中呆滯無神小動物漫步時,一條大長蟲在水中幻化成了白素貞。

不僅毫無仙女的驚豔,反而有些溺水的彷徨。淑芬,不,是素貞!你快出來,不要讓你的妝弄髒一池碧水。當白素貞欣賞自己的美顏時,松鼠精變成的小夥伴景松笑道:“我們蛇鼠一窩”。

拜託,蛇鼠一窩不是形容壞人互相勾結的嗎?另外,就算是用表面的意思“待在一窩”,那也應該是“老鼠”和“蛇”吧。你弄個“松鼠”是怎麽回事,要不要再來兩隻組個團,承包白蛇的日常堅果?

話說白蛇成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觀音點撥。舊版的觀音對趙雅芝說了很多,還念成一首詩,幫助她尋找恩人的下落。新版的觀音對鞠婧禕有點不耐煩,三兩句就讓她自己去紅塵歷練。菩薩,你對演員的個人好惡,怎麽能隨隨便便表現在台詞上?

白蛇來到集市,目睹了許仙的醫療騙局。原來鼓吹許仙是神醫的人,其實是濟世堂金大夫的女兒如意。她和許仙做局騙錢的目的,是為了幫助鄰居於娘子負擔高額醫療費。

許仙自稱華佗轉世,但由於白素貞還是一條蛇的時候,見過華佗本尊。所以她覺得許仙在騙人,來到衙門一紙訴狀就要“今日說法”。衙役打發了白素貞“你不知道許仙是我們捕頭的小舅子啊?”

白素貞不服,準備教訓許仙。發現於娘子中了蛇毒,追蹤到女媧廟。一看到“撩妹狂人”青蛇,就探測儀上身,斷定蛇毒是對方的。一番較量過後,青蛇被白蛇降服,真相大白:於娘子偷吃了青蛇咬過一口的蘋果。

此時,年紀輕輕的法海正在竹林入定。他對著一個小女孩大喊妖孽,其實對方只是一頭奶凶奶凶的小豹子。本著對“喵星人保護協會”的無視,法海決定收妖。醒來才發現自己剛才入了魔障,師父感歎“你分不清是人是妖,何談收妖”。說完賜給他禪杖和金砵,讓他去臨安收妖。等等,師父你不是說他“分不清”嗎?

《新白》第一集的信息量之大,邏輯之感人,完全配得上動畫特效,適合低齡觀眾服用。硬糖君有詩為憑:

大聖母白蛇打假醫療局,小神醫許仙騙錢獻愛心。

嫩和尚法海下山尋妖精,老江湖小青撩妹反被擒。

我們都缺愛

小時缺鈣,長大缺愛。《新白》為了豐滿人設,給小青安排了“幼年被母親拋棄”的戲份。更致命的是,小青的母親還是“老青”陳美琪客串的。只能說女兒和老媽差太遠,難怪被嫌棄!

青蛇在孤獨中長大,五百年“留守童蛇”的經歷,讓她酷愛收集玩具,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在被白蛇教訓後,青蛇決定做對方的“護蛇使者”。號稱在峨眉山普賢道場看了一百年書的白素貞,卻不知道“買東西要給錢”的規矩。如此遊歷人間,青蛇不守護怕是三集就要“關進雷峰塔”。

白素貞的智商,在《新白》裡時有時無。聰明的時候,她可以在燈籠上題燈謎。笨的時候,別人罵她小妖精,她還反問“你怎麽知道?”在這種忽高忽低的狀態下,她躲避法海時藏到了許仙被褥裡。

許仙師父的女兒如意,暗戀許仙決定色誘。當她脫得光溜溜的時候,法海闖進家門掀開了被子。許仙聞聲趕來,法海說自己在收妖,就堂而皇之地走了。許仙把白蛇抓起來,在後院的池子裡放生,白素貞感慨“他也沒那麽壞嘛”。多聰明啊,觀眾發現之後她就發現了。

在追查臨安城“兒童失蹤案”時,許仙化身福爾摩斯,指出香囊上的汴繡是關鍵所在。嘖嘖,許公子看來女工不錯,各種繡法信手拈來。白素貞也查到線索,確定案件是蜈蚣精所為。

為了達到“壞人也是有苦衷”的煽情目的,編劇又給蜈蚣精加了戲。早在紂王時代,她就是一名生了女兒不得寵的妃子。回憶殺裡,妲己尬笑一陣後,就把她女兒丟進了蠆盆。她為了救女兒也隨之跳下,和蠆盆中的男蜈蚣融為一體,變成了不男不女的“吳娘子”。

吳娘子拐賣兒童,就是為了吸取精氣,好打開輪回救出女兒。和小青一樣,缺愛的她變成了“葉二娘”,到處搶孩子。前文提到的於娘子的孩子“長生”,也在被拐兒童之列,他就是吳娘子“轉世”的女兒。

白蛇在景松的幫助下,來到吳娘子的老巢。吳娘子為了顯示自己的“力量”,順手就殺掉了“長生”。這個時候白素貞才嘿嘿一笑,拿出信物“妖珠”證明吳娘子親手殺了自己的娃。

有道是“劇情需要,不得不轉”,吳娘子誤殺“長生”後,一下子改邪歸正了。白素貞幫助她找回“長生”的靈魂,重新投胎在於娘子的肚子裡。法海和小青,則合力擊殺了從吳娘子身上“剝離”的蜈蚣精。

回到於娘子家裡,大家發現於娘子正在上吊。白素貞攔下她“你現在懷孕了”。許仙一診脈,發現果然如此,對白蛇的醫術更加敬佩。五集篇幅,蜈蚣精的故事告一段落。白素貞還不忘像小學生寫周記一樣,對小青說“我們唯有堅持道心,才能修成正果”。你瞧,這刻意的總結多麽正能量。

我們都無奈

法海的禪杖,一感受到妖怪,就會“愛的魔力轉圈圈”;李林飾演的李公甫,滿臉表情包,真怕他下一秒就給你講《奇葩說》的段子;許蛟容從貼心姐姐變成催婚大媽,逮住白素貞就問半天戶口。

應該說,2019《新白》是對舊版的一次失敗翻拍,是對老粉的一場精神殘害。它空有一個“白蛇傳”的殼子,卻失去了“人妖相戀”的精神內核,在懲惡揚善等主題表現上極度乏力,刻意為之。在於朦朧扭捏的表演、鞠婧禕空洞的眼神、裴子添口號式的武打裡,難以完成對經典的複刻和致敬。

其實,白蛇的故事一直在變,不同的影視形象折射著時代觀念的流變。馮夢龍筆下的白娘子是妖,她恐嚇自己的愛人:“若聽我言,萬事皆休。若生外心,教你滿城血水!”這是一個青春寡婦對英俊後生的“佔有欲”。

但到了民國,白娘子已經由“妖”變“人”。1926年,天一公司拍攝了胡蝶主演的《義妖白蛇傳》。從“義妖”二字就可以看出對白素貞的定位。1939年,華新影業公司拍攝《白蛇傳——荒塔沉冤》。白素貞之子許夢蛟高中狀元,相約第二天接母親出塔,可白蛇卻在兒子離去後跳塔自盡。

總的來說,在這一階段的《白蛇傳》已經側重於“人性”的發掘,而非對於“妖怪”的抨擊。魯迅和田漢的最大貢獻是將白蛇傳拉進了“抗爭”的話語體系,注入了“反抗”主題。

“人妖相戀、生子被囚、白蛇出塔”這一基本故事格局,可看成是後世各種版本的濫觴,如1962年林黛主演的《白蛇傳》,1980年傅超武導演的京劇電影《白蛇傳》。

到了1992版《新白》,白娘子的“妖性”已經蕩然無存,其形象可謂集“人性”與“神性”於一體。該劇在傳統的基礎上,用“邊唱邊演”的形式掀起了全年齡段的觀看熱潮。

白娘子的唱腔幽雅柔美,許仙的唱腔瀟灑倜儻,小青的唱腔清麗脫俗。既過渡了劇情,又展現了人物性格。

2006年劉濤版的《白蛇傳》,白娘子一身武藝和法術。再不是《白娘子永鎮雷峰塔》的淫蕩蛇妖,也不是《新白娘子傳奇》的賢妻良母,而是一個鬥志高昂的女俠。

2011年黃聖依的電影《白蛇傳說》上映,開片不足五分鐘就有吻戲,全片泛濫著迎合好萊塢的媚俗。同年,沈曉海和任泉《又見白娘子》甚至將法海許仙組成情敵,魔改的企圖一望而知。

市場一直在改變白蛇的形象,以期符合觀眾口味。然而大家不是傻子。騙得了預告片,騙不了正片。從某種意義上看,《新白》只是當下翻拍潮的一個警世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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