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日色變得很慢，
車、馬、郵件都很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慢》
初讀這首詩那年，我17歲。
嬉笑怒罵的年紀，只見日頭慢慢西斜，從朝陽到黃昏，似乎總是那麽一成不變。
而如今，馬路上奔行著潮水般的人流，城市像一個巨大的摩天輪，朝夕鬥轉星移。
那個想一生守望之人，多久不曾記起。
1
2011年，木心先生去世。
8年後，當我再讀這首詩時，一切都已悄然改變。
3個月前一個深夜，我的手機傳來一道簡訊，一個熟識多年的老友得了白血病。
當得知這個消息時，我瞠目結舌。
老友一直是一個很努力上進的人，他善於把生活的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條，然後以瘋狂的精力投入到計劃的實施當中。
拚命、努力、不知疲倦，他用兩年半的時間就修完大學所有學分，然後一個接一個地考著各種證件。
畢業後他馬上就進入一家銀行部門工作，業績斐然，很快供了一個60平米的房子，生活有條不紊地向前，怎麽突然就病倒了？
我去醫院看他時，他已經接受了兩次化療，體重只剩下75斤。那天，我們聊了很多。
我們回憶起畢業那年一起去陽江海邊捕魚捉蟹烤地瓜的情景，那會兒我們幾個人一起騎著單車，晚上的海風帶有鹹鹹的味道，路燈一盞一盞地亮起，說不出的溫暖和愜意。
沉浸在回憶裡，半晌後，他突然跟我說了一句：
“阿奇，其實高中到現在的這幾年，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聽完後，我沒有回答，內心徒生幾分傷感。
我們何嘗不是如此？
學習、考試、升學、工作、結婚、生子，一步又一步。
生活，有時像不停快進的電影，讓人不禁感到疲倦和焦慮。
總是要快，總是講效率，總是追求著成果，
卻沒有人問一問，快，真的有那麽好麽？
2
遙記剛剛畢業那年，我有幸進入了一家大公司負責寫文案。
那會兒初出茅廬，一門心思想著趕快學點東西，趕快在公司站穩腳跟，趕快實現經濟獨立。
為了這“三快”，我瘋狂地工作，有時候通宵達旦地寫稿，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七八個小時。
周末也是不停地加班、搞活動，力求讓別人看到我的認真與努力。
在我的拚命下，我的文案很快就受到了領導和同事們的肯定，順利地成為一名主筆，收入也慢慢增加。
卻沒人告訴我，快，是有代價的。
一年多以後，我突發急性腸胃炎住進了醫院。
在醫院的那段時間一度脫水，上吐下瀉，連上樓梯也是別人抬上去的，想想依然覺得後怕。
那一次，我整整吊了一個星期的生理鹽水，後來調理了半年，身體才慢慢恢復。
我們在拚命追求快的同時，真的常常忽略了身體的負荷。
熬夜，導致生物鍾經常紊亂，精神不佳；
長時間在電腦前工作，讓眼睛發乾，常常充滿血絲，視物模糊；
為了不浪費時間經常食用快餐冷飲，又使得身體發胖，脾胃虛弱。
這不是危言聳聽，有70%的上班族和白領正過著這樣的生活。
愛默生說，健康是人生的第一財富。可我們卻用最寶貴的財富去換取其他的效率、名利、金錢......
他們用身體交換著一時的欲望。
卻不知，魔鬼早已悄悄埋下它的種子。
日薄西山、病入膏肓，悔之晚矣。
3
快，有時也讓我們忽略身邊的人。
曾經，柴靜對周星馳的採訪讓多少人淚目。
採訪中聊到感情問題時，周星馳問柴靜：“你看，還有機會麽？”
聽罷，柴靜十分驚訝：“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問呢？”
周星馳說，年紀越來越大，他對很多事情的看法已經發生了改變。
“因為到這個時候，我的印象之中就只有工作，但突然間你到現在，就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五十歲了，有些事情，好像還沒有好好地做過。”
對於周星馳而言，就如那句經典的台詞：
曾經有過珍貴的愛情擺在他面前，他沒有好好珍惜，而等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
這麽多年投身於電影，不間斷地快節奏工作，周星馳早已是名副其實的喜劇之王，可他在感情世界裡，卻是個永遠的失意者。
3段感情無疾而終，年過半百，依舊是孤身一人。
有時候，為了更快地實現自己的目標，我們經常使自己的生活處在忙忙碌碌的節奏裡，走得太快，難免就會忽略了身邊之人。
待到驀然回首，卻見那人已悄然走遠，追悔莫及。
4
生活中不缺少美，缺少的是發現美的眼睛。
其實很多時候，生活中也不缺少“發現美的眼睛”，只是我們走得太快了。
記得兩年前，一種學習記憶法開始大行其道。
據說，這記憶法神乎其神，一些孩子學了之後，能迅速背下5000個單詞，快速無誤地回憶整副撲克牌，效果令人震驚。
那時我母親一位朋友葉阿姨的兒子小東，就接受了系統的記憶法訓練。
那天晚上，在我們家，12歲的小東準確無誤地背完了一本李煜詞集中的所有詩詞，瞬時震驚了我的父母。
大家都對小東連連誇讚，連他母親葉阿姨的臉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背這本書呀，小東用了不到一天時間呢！”葉阿姨得意地說。
聽罷，我皺起了眉頭，片刻後，我問小東：
“小東呀，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背的那句‘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寫的是什麽？”
對我這冷不丁的提問，小東先是一臉狐疑，然後迅速望向他媽媽，不知所措。見狀，我母親馬上打圓場：
“哎呀你幹什麽！一個12歲的孩子哪懂這些！”
這話讓我有些不解，既然不懂，那麽快速地背下來又有什麽意義呢？
李後主的詞至真、至情、至美，一句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寫盡了世間的有常與無常。
春花會再開，秋月會重圓，可家國破落，河山不再，卻已不可挽回。
可以說李煜的詩詞之美在這一句詞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讀這樣的詞如果囫圇吞棗，感悟不到半分詩詞之美，無異於暴殄天物。
背來何用，真真胡亂撐死，不如不讀。
生活中，有些事情是快不得的。
譬如音樂的學習，美術的學習，詩詞的學習。需要細細地看，慢慢地品，才能體會個中韻味，領略藝術之美。
生活中，更有很多事是不能快的。
比如情感，比如領悟，再比如成長。需要細水流長的積澱與雕琢，才能打磨出真正的品質。
當我們一味地求快時，多少底蘊與深情被辜負，索然無味的效率，越早得來不過越早厭倦。
5
“慢慢來，一切都會好的。”
記得當年讀印度哲人克裡希那穆提作品時，曾看到一位學生和克氏的故事。
學生哈提爾在大學畢業的時候處在一片難以喘息的忙碌之中，他一面要參加本國的語言等級測驗，一面在準備理財谘詢師的考試，同時又要忙MBA的畢業論文。
那段日子哈提爾焦頭爛額，經常失眠，臉上濃重的黑眼圈，精神相當不好。
“後來，導師帶我去了一趟海邊，那次對我觸動特別大。”
那天下午，克氏帶著哈提爾坐在海邊的沙灘上冥想。
“我坐在那裡，一開始覺得渾身不舒坦，我習慣了快節奏的生活，不習慣這樣慢悠悠地，感覺像在浪費時間。
後來導師要我閉上眼睛，暫時放空自己，我照著他的話做了，慢慢地，一種奇異的寧靜感開始湧上我的心頭。”
片刻後，哈提爾聽到了海浪的聲音。
“它們從大海的地深處而來，像是嬰兒的嬉笑，然後輕撫著沙灘，發出陣陣低鳴。
海風有時候吹起柔軟的細沙，拍打在臉上，像是來自遠方的撫慰，坐在那裡，靈魂仿佛找到了棲身之所，不再茫然失措。”
自那天以後，他的失眠奇跡般地痊愈了。
“我們一直想著快點，快點做到，快點完成，這種快有時候讓我們身心俱疲，其實有時候我們需要慢下來。
慢慢來，一切都會好的。
慢慢來，我們才能體會到身邊點點滴滴的細微之美，那才是真正的生活。”
確實如此，我們的生活正如一部最長的電影，由一個個微小的細節，一個個連續的畫面組合而成。
試想如果我們用六倍速、八倍速去看一部電影，又怎能體驗到影片的精彩呢？
在這個追求效率的時代，我們都行走在飛快的節奏裡，漸漸忘記了生活的感受。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愛的那個人，要一點一點珍惜。
慢慢來的去過，準備好用一生的時間來過完一生，真的耽誤不了什麽。
如木心先生所寫的：
清晨空無一人的火車站，熱氣騰騰的豆漿店，一個精致的鎖，一把精美的鑰匙，就是你我生活裡，最煙火平凡的安穩與熱鬧。
流光溢彩、歲月靜好，慢慢來，讓你的人生，點點滴滴精彩。
本文轉自：推麽推文化傳媒，理智與情感，有愛有溫暖。記錄時代，傳播思想。作者：犬儒，一個愛美食，愛寫字的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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