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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大唐裡女性的妝容:敷粉、描眉、貼花黃

盛唐究竟是怎樣的天氣?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大唐,或詩意盎然,或金戈鐵馬,或綺麗奢靡,或輝煌絢爛。

而這個夏天,刮的最猛烈的唐風應是近日熱播的《長安十二時辰》,自開播以來,熱度不減,從場景打造到人物妝容,每處細節均經得起考究,說是讓人一秒入唐,也絲毫不覺誇張。

劇首一個別有韻味的長鏡頭,將時間地點環境交代的一清二楚,天寶三載上元前夕,長安城一片熱鬧天氣,朱樓之上歌姬吟唱太白詩作,街邊小吏正掛貼上元燈籠,一聲開市過後,車馬攢動,人山人海,大有萬國來朝之勢。大唐盛世天氣恢弘,繁榮鼎盛,可見一斑。

隨著劇情展開,一場24小時的反恐戰拉開序幕,繁華背後暗流湧動,生死間命懸一線,情節緊湊,令人腎上腺素不斷飆升。這種“在一天、一地完成一件事,一直把飽滿的戲維持到底”的敘事節奏,其實正是古典主義戲劇的“三一律”法則。

然而,它在扣人心弦的緊張感之餘,也並不犧牲細節。

對於細節近乎“偏執”的刻畫,更是讓觀眾如臨其境,感受到長安百姓在衣食住行間傳遞出的雍容氣度,重溫一場令人神往的大唐舊夢。

而除了唐建築群的中式美學、盛唐獨有的美食以及各式各色的服飾以外,我們來說一說盛唐裡的萬千紅妝。

依然是片首,朱窗前的歌姬可謂真實還原大唐紅妝:膚白頰紅大酒窩,櫻桃小嘴一點點。

唐代女子的妝容達到了中國古代妝飾史的一個高峰,我們雖以紅妝一概而論,但事實上,唐代女妝則分為“白妝”和“紅妝”兩種,前者不施胭脂,稱為“玉顏”,後者施以粉黛,按深淺不同,又分飛霞妝、酒暈妝、桃花妝等。

可以說,女性是盛唐的一抹亮色,唐朝女子雍容華貴、奔放豔麗,她們花顏雲鬢、黛眉輕挑、妝容濃豔,各類妝容新奇大膽豐神異彩,引得無數文人墨客賦詩作詞,巍巍盛唐,千百年來,讓世人念念不忘的除了那空前絕世的繁盛天氣,還有那一抹濃烈的紅妝。

要弄明白“紅妝”,首先就要知道在古代對女子的一套“慣用”審美標準,所謂慣用,則是說大眾審美,在《詩經·衛風·碩人》中這樣形容衛莊公的夫人莊薑:

手如柔黃,膚如凝脂。領如蠟臍,齒如靚犀。蟀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可見美人的標準,手柔、膚白、皓齒,眉傳情、唇帶笑。

這樣的審美逐漸成為主流,也得到了眾多女子的共識,為了達到這樣的效果,歷經各時代補充完善,一套完整的化妝流程被傳承下來:

潔面、潤膚、敷鉛粉、抹胭脂、畫黛眉、貼花鈿、點面靨、描斜紅、塗唇脂。按如今的化妝程序來說,清潔、護膚、底妝、彩妝一應俱全。

簡單來說,唐代女子化妝大體可分四部分,即面妝、眉眼妝、唇妝及花黃。

脂粉共用,紅妝撲面

妝面有兩種方式,一為敷粉,二為塗胭脂,大量的文獻記載以及形象資料來看,古代婦女化妝,往往是脂粉並用,單以胭脂或妝粉的比較少見。

從出土的戰國時期楚俑可以看出,早在2200多年前,女性便開始妝粉和胭脂的運用。

最古老的妝粉有兩種成分,一種是以米粉研碎製成,古粉字從米從分;另一種妝粉是將白鉛化成糊狀的面脂,俗稱“胡粉”。因為它是化鉛而成,所以又叫“鉛華”,也有稱“鉛粉”的。

關於米粉的製作方法,在《齊民要素》裡有比較詳細的記載,最原始的製粉方法,是用一個圓形的粉缽盛以米汁,使其沉澱,製成一種潔白粉膩的“粉英”,然後曝曬成粉末即可用來妝面。

除了米粉、鉛粉以外,妝粉還有更多的“DIY”空間,如魏晉南北朝時期,宮人段巧笑以米粉、胡粉摻入葵花子汁,合成“紫粉”;唐代宮中以細粟米製成“迎蝶粉”;到宋代,則有以石膏、滑石、蚌粉、蠟脂、殼麝及益母草等材料調和而成的“玉女桃花粉”。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古代女子在妝粉上的想象力及創造力無不讓人歎服。

敷粉可讓面部保持光潔,在唐時,廣為女子採用。據唐書記載,唐明皇每年賞給楊貴妃姐妹的脂粉費,竟高達百萬兩!

對於敷粉的方法,清初戲劇家李漁的見解頗為獨到,他認為當時婦女搽粉“大有趨炎附勢之態,美者用之,愈增其美”,“白者可使再白”,“黑上加之以白,是欲故顯其黑”,鮮明地道出了化妝與審美的關係。更值得深思的是,古人還把敷粉等化妝方式同道德修養相聯繫,指出美容應與自我的修身養性結合起來,如東漢蔡邕認為:“攬照拭面則思其心之潔也,傅粉則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則思其心之鮮也,澤發則思其心之順也,用櫛則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則思其心之正也,攝鬢則思其心之整也。”這種觀點,不僅頗有見地,而且寓意深刻。

古代女子化妝最為重要的“化妝品”當屬胭脂了,舊時稱為“燕支”、“燕脂”、“閼氏”等等,簡單說來舊時一種紅色顏料,最早是從一種叫“紅藍”的花中提煉出來,後來,人們製作胭脂的原料還有重絳、石榴、山花以及蘇芳木等。

南北朝時期,人們在這種紅色顏料中又加入了牛髓、豬胰等物,使其成為一種稠密潤滑的脂膏,由此,燕支被寫成“胭脂”,“脂”被賦予了形象化的真正意義。《紅樓夢》中有一段關於胭脂的描寫,說得非常形象:

小小的白玉盒子,裡面盛著一盒,如玫瑰膏子一樣。寶玉笑道:‘鋪子裡賣的不乾淨,顏色也薄,這是上好的胭脂擰出汁子來,淘澄淨了,配了花露蒸成的,只要細簪子上挑上一點兒,抹在唇上,足夠了;用一點水化開,抹在手心裡,就足夠拍臉的了。’平兒依言妝飾,果然鮮豔異常,且又甜香滿頰。

唐代女子妝面講究脂粉共用,喜歡將胭脂、朱粉塗滿整個面頰,甚至包括耳朵和頸部,宇文士及在《妝台記》中有所記載。據說體態豐腴的楊貴妃,在夏天流的汗都是紅色的。

青黛傳情,眉眼含笑

妝面過後,則開始裝點眉眼,現代女子熱衷的畫眉勾線自古便有之,最早見於戰國時期,屈原在《楚辭·大招》中記:“粉白黛黑,施芳澤隻。”“黛黑”指的就是用黑色畫眉。

至漢魏時,畫眉更為普遍,《米莊台記》中說“魏武帝令宮人畫青黛眉,連頭眉,一畫連心甚長,人謂之仙娥妝。”這種翠眉的流行反而使用黑色描眉成了新鮮事。《中華古今注》中說楊貴妃“作白妝黑眉”,當時的人將此認作新的化妝方式,稱其為“新妝”。徐凝在詩中描寫道:一旦新妝拋舊樣,六宮爭畫黑煙眉。

而唐朝女子畫眉,更讓人嘖舌,其樣式豐富,前朝遠不可及,據記載,唐明皇幸蜀,令畫工作《十眉圖》。一曰鴛鴦眉,又叫八字眉;二曰小山眉,又名遠山眉;三曰五嶽眉;四曰三峰眉;五曰垂珠眉;六曰月楞眉;七曰分梢眉;八曰涵煙眉;九曰拂雲眉;十曰倒暈眉。其實唐代女子的眉妝遠不及這十種。但最能體現大唐是一個開放包容,博采眾長的盛世朝代,那就是出現了一掃長眉一統天下的短眉,也叫蛾眉。

《簪花仕女圖》局部

盛唐時期,流行把眉毛畫得闊而短,形如桂葉或蛾翅。元稹詩雲“莫畫長眉畫短眉”,李賀詩中也說“新桂如蛾眉,秋風吹小綠”。為了使闊眉畫得不顯得呆板,婦女們又在畫眉時將眉毛邊緣處的顏色向外均勻地暈散,稱其為“暈眉”。還有一種是把眉毛畫得很細,稱為“細眉”,白居易在《上陽白發人》中有“青黛點眉眉細長”之句,在《長恨歌》中還形容道:“芙蓉如面柳如眉”。

櫻桃小口,朱唇皓齒

無論哪個朝代,口紅在女子心中的地位都是無可替代的,在古代,口紅被叫做“唇脂”或“口脂”,口脂朱赤色,塗在嘴唇上,可以增加口唇的鮮豔,《唐書·百官志》中有記:

臘日獻口脂、面脂、頭膏及衣香囊,賜北門學士,口脂盛以碧縷牙筒。

用雕花象牙筒來盛放口脂,可見其地位之珍貴。

朱唇一點桃花殷,宿妝嬌羞偏髻鬟。唐代女子喜歡櫻桃小口,為了達到這種效果,她們通常先用白粉打底,覆蓋原來的唇色,然後再用喜歡的口脂點畫唇型。一般上唇峰較陡,唇珠突起,當上下唇合上時仿佛銜住了一朵桃花,嬌美又可愛。

說到這裡,在《長安十二時辰》裡,亦可見劇組對於細節的把控更是精準到唇上。

花鈿額黃,顧盼生嬌

廣為人知的《木蘭辭》中有句: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

其中的花黃指的則是花鈿和額黃,作為面部妝容的收尾程序,自然是起到畫龍點睛的之妙用,據宋高承《事物紀厚》引《雜五行書》說:南朝“宋武帝女壽陽公主,人日臥於含章殿簷下,梅花落額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經三日洗之乃落,宮女奇其異,競效之”。因故稱之為“梅花妝”或“壽陽妝”。

落梅一記,數千嬌娥羞百花,世上女子皆因這額間的一記紅梅而愈發嬌俏,愈發嫵媚。

貼花鈿在唐時尤為流行,唐代女子善於推陳出新,梅花單一,就再弄些其他玩意兒,宋人陶谷在《潸異錄》上說:後唐宮人或網獲蜻蜓,愛其翠薄,遂以描金筆塗翅,然後把蜻蜓翅膀剪成花瓣形,塗上金粉,貼在額上,比金片更輕薄精致。

如果說,花鈿是唐女子對妝容的一點巧思,那額黃則來自於對於佛教文化潮流的創新。

據《中國歷代婦女妝飾》中記:額黃的產生,與佛教的流行有一定關係,南北朝時,女子從塗金的佛像上受到啟發,將額頭塗成金黃色,漸成風習。

南朝簡文帝《美女篇》雲:“約黃能效月,裁金巧作星。”這裡說的約黃效月,就是指額黃的化妝方式。唐朝額黃盛行時,溫庭筠在詩中吟出“額黃無限夕陽山”之句,李商隱也寫道:“壽陽公主嫁時妝,八字宮眉捧額黃。”唐朝牛僧孺在《幽怪錄》中還專門記述了神女智瓊把額頭化妝成黃色的故事。

除此之外,唐代女子在妝容上還流行面靨斜紅。

面靨產生之初是因為后宮嬪妃在例假期間不方便接受帝王召幸,因此在酒窩處點兩個點,這樣女史看到後,會不列其名,後來流傳到民間漸漸變成了一種裝飾。在盛唐之前,女子一般使用胭脂在酒窩處點染兩個黃豆大小的小圓點,或是用金箔等粘貼而成。

斜紅的起因則頗具玩味,據說魏文帝曹丕對於偶然撞傷眼角而留下傷痕的宮女薛夜來恩寵如故,因此其他宮人們紛紛效仿用胭脂畫出兩道傷痕。後來這個妝容習慣流傳至唐朝,大多女子都會在眼角的地方畫出兩道彎彎的裝飾,就演變成了斜紅。

盛世大唐,萬千紅妝,以唐代為中心,中國古代美妝水準達到了一個頂點,無論是從創意上,或是色彩上,均是大膽奔放,華麗雍貴,在中國古代幾千年歷史中,可謂獨無僅有,究其原因,無外有二:

一、開放、包容的盛唐,女性更為自由。

盛唐國力昌盛,萬國來朝,各種文化相互衝擊融合,唐代女子在多元化的文化氛圍尤其受“胡”文化影響,形成豪爽剛健,絕不類南朝嬌羞柔媚和兩漢的溫貞嫻雅扥性格點。《西漢雜俎》中記載:“大歷以前,士大夫妻多妒悍。”“吃醋”之說的典故便源自唐代,當時社會上“婦強夫弱,內剛外柔”、“怕婦也是大好”,一度成為唐人筆記小說中津津樂道的主題。

此外,唐朝女性意識上的自主性,表現為其女性地位的尊嚴的提高。盛唐時期,有登基製誥、號令天下的女皇帝,有設立幕府、乾政決獄的女顯貴,有揮翰作詩的女才子,也有擅長絲竹管弦、輕歌曼舞、色藝皆佳的女藝人……她們都得以拋頭露面於社會。唐代傑出女子以自己的才情贏得了正直文士騷客的尊重敬慕,這是尤為重要的一個原因。

唐代這種特殊的社會現象不是偶然的,是盛唐經濟生活、文化精神的一種反映。開放的社會,繁榮的天氣,博大包容的胸懷表現在文化思想上必定是兼容並蓄的,正因為此,唐代女子在穿衣打扮上展現出獨特的個性甚至是“異端化”。

左:張萱《搗練圖》裡出現的雙垂髻

右:《長安十二時辰》裡梳雙垂髻的小女孩

二、受社會風氣等大勢影響。

以唐代為分界,前後的“妝容”都有些“黯然失色”,不完全是被唐妝的風頭蓋過,各有各“寡淡”的原因。

秦漢開始彩妝萌芽,後期形式有所豐富,但仍以清新淡雅為主;北周宣帝時,曾有法令限制只有宮女可以施粉黛,也使得爭奇鬥豔的景象多留在宮牆之內,沒有形成全民流行態勢。

至唐以後,宋代理學興盛,主張存天理滅人欲,唐代的濃妝豔抹戛然而止,婦女妝容走向了“禁欲系”,追求本色,接近自然。此後歷代妝容,簡潔、整齊被放置首位,對於面妝的重視慢慢轉移到了發飾、服飾上。

在一個開放、自由、富足的時代,每個人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任何樣子生活,經濟之外,還構築了文化與藝術的另一種繁榮。

直至今日,我們依然這般迷戀盛唐天氣,迷戀李杜文章,迷戀那萬千紅妝,在那美黛花靨之間,有一個夢幻般的長安城,和一個偉大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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