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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第一本必讀書:看見中國社會的小趨勢

寫在前面

2018年最後一天,羅振宇在2018年“時間的朋友”跨年演講的最後,發布了一本書—何帆老師的最新作品《變量》

“我也想說,它是你2019年的第一本必讀書。在坐的各位現在是沒有看過的,但我看過。我願意用一個知識服務者的信用為它背書。”羅振宇在演講上說。

這是一本什麽樣的書?2018年,經濟學家何帆許下了一個30年的承諾,他將如何書寫今天的中國?今天分享何帆老師寫在《變量》中的一篇文章。

新年快樂!

文 | 何帆

2018年是一個新的開端。

生活在2018年的人感受到的是中國經濟遇到的各種衝擊:中美貿易摩擦、經濟增長回落、股市下跌。他們會感到焦慮和擔憂。舊路標已經消失,新秩序尚未出現。

未來30年出現的一系列變化將挑戰我們的認知,但歷史從來都是一位“魔術師”,未來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

兩棵樹

在單調而廣闊的齊魯平原上,哪怕有一小片低矮的丘陵敢於站起來,也會給人以奇峰突起的感覺。我們進山的時候,夕陽正從厚厚的雲霾中努力探出頭,一會兒露出半圓,一會兒像一彎新月。

繞過城頂山,向上攀登到山腰,就能看到兩棵樹。一棵是銀杏樹,另一棵也是銀杏樹。左邊的是雌樹,密密麻麻地掛滿了銀杏果;右邊的是雄樹,從樹根處又長出一叢叢細嫩的新枝。兩棵樹均高30余米,雄樹樹乾周長5.2米,雌樹樹乾周長6米,相距不過數米,虯曲蒼勁,枝柯交錯。這兩棵銀杏樹位於山東省安丘市石埠子鎮孟家旺村。

從這裡極目遠望,到處都能看到真實而殘酷的歷史。西北方是齊長城的遺址,依稀可以分辨出拱起之處,東北方是1943年日軍圍攻國民黨113師的戰場。山頂上還能看到玄武岩壘砌的牆基,這裡曾是撚軍扎營的地方。

真實的歷史幾乎湮滅,虛幻的傳說依然流傳甚廣。相傳,這兩棵銀杏樹是孔子在2500年前手植。孔子把女兒嫁給了公冶長,公冶長在此地結廬隱居,孔子是過來看望女兒女婿的。

這兩棵樹真的是孔子手植?不管是不是真的,這個傳說為古樹增添了“仙氣”。兩棵樹的樹乾和樹枝上纏滿了紅布條,那是周圍的人們過來祈願時留下的。可是,孔子帶著幾位弟子周遊列國,大致的路線是朝西走,到過衛國、鄭國,困於陳、蔡之間。

他是什麽時候東遊至當時屬於莒國的安丘的呢?兩棵銀杏樹的東側有一座公冶長書院,相傳是公冶長讀書之處。按成書於明萬歷年間(1573—1620)的《安丘縣志》所載,在明成化十三年(1477),安丘知縣陳文偉路過此地,看到公冶長書院“四壁俱廢,一址獨存”,始重修祠堂,後又數次重建。書院所存石碑中最早的是明代的,字跡已不可辨識,還有一碑是清道光年間(1821—1850)所立。公冶長書院最早是什麽時候修建的?《論語》中只有一句話提到過公冶長,史上真有其人?

我問當地人,但沒有人能告訴我確鑿的答案。淳樸的山民笑著搖搖頭,熱情地請我品嚐剛剛摘下來的栗子。我們對歷史的熟悉程度還不如這兩棵樹。這裡看似安謐祥和,實則地勢險要,可以西入群山、東出平原,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這兩棵銀杏樹能夠歷經兵燹依然保持完好,是個奇跡。我有無數個問題想問。三分鐘熱度吹來,銀杏樹沙沙作響,它們同情地看著我,像看一個迷路的孩子。

假如傳說是真的,那麽當我摩挲著這兩棵銀杏樹粗糙的樹皮時,冥冥之中,我可以和孔子的手相觸。假如中國的歷史以3000年大略而計,30年算一代人,那麽每一代出一位代表,只要100人就能講完中國的歷史。這100個人站成一排,也不過50米長。

這100個人坐在一起,坐不滿一間大一點兒的教室。每一代中只要有一個人專心講述他們那一代30年的故事,我們就能擁有一份相當完整、生動的歷史記錄。可是,那麽多的往事,為什麽都隨風遠逝,蕩然無存了呢?

30年

2018年,我在這兩棵樹前發了一個巨集願:在未來30年,我要每年寫一本書,記錄中國的變化。

在歷史上的重要轉折時期,身處其中的人們往往懵懂不知,但我們現在可以清楚地看到,中國歷史上很難再有像以後的30年這樣令人激動人心的歲月了。雖然中國歷史從不缺驚濤駭浪、滄海桑田,但未來的30年是我們從未經歷過的。

我們已經進入一片沒有航海圖的水域,一系列重大的變化將挑戰我們的認知。沒有比書寫這一段我們即將親身經歷的時代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這就是我的目標:每年寫一本書,寫30年,記錄中國最重要的一段歷史。

你正在讀的這本書,以及在它之後的29本書,與你所熟悉的年度大事記、年報等都不一樣:不是簡單地匯總每年的重大新聞事件,也不是回顧與展望每年的經濟社會形勢。我將採用一種新的體例。

我的目標讀者群和別的書不一樣。我想同時寫給當代的讀者和30年後的讀者看。當代讀者站得離歷史太近,容易把局部的細節看成整體,把短暫的波動看成長久的趨勢,容易忽視正在萌芽的微小變量。我希望能夠按照歷史的真實比例描述每一個事件,幫你勾勒出歷史的清晰輪廓。

未來的讀者已經知道了歷史的劇情,但隔著30年的時間距離,很多細節已經模糊,我會幫你還原現場。假如真的有時間旅行機器,可以讓你回到30年前,本書就是你和當年的人的接頭暗號,你能感知到和他們一樣的心情。

我敘述歷史的模式和別的書不一樣。我會努力尋找支撐中國未來發展的新變量。我對任何一個新變量的選擇,都是基於這樣的尺度:30年後,在中國的社會經濟體系中,這個變量很可能會生長成一種不可或缺的支撐力量。

我會親臨現場,幫你描述這個變量,讓你觸摸到它,感受到它的質感,同時,我還會告訴你這個變量背後的邏輯,讓你理解它是如何生長出來的,又將如何逐漸成長壯大。

我的觀察視角和別的書不一樣。我會嘗試用一種“鷹眼視角”來觀察這些變量:既看到遠處的群山,又看到草叢中的兔子。向遠望,方圓10公里的視野都能盡收眼底;盯住看,地上跑的一隻兔子的毛也能辨認清楚。我會既讓你看到生動的細節,又讓你看到巨集大的全局。

我在過去一年內走訪了中國20多個省市,巡遊了10多個國家,拜訪了政策制定者、智庫學者、大學教授、創業者、對衝基金操盤手、汽車工程師、房地產商、新聞記者、音樂家、律師、電子競技選手、咖啡店老闆娘、菜場小販、小學校長、小鎮青年、留守兒童等。這些變量是我為你沙裡淘金挖出來的閃光珍寶。

長河與大樹

我的目標是身臨其境地觀察和記錄當代歷史。說到寫歷史,有很多出色的歷史作家,他們是怎麽描述歷史的呢?

巴巴拉·塔奇曼是我非常喜歡的一位歷史作家。她寫過《八月炮火》《史迪威與美國在中國的經驗》等普立茲獎獲獎作品。《八月炮火》試圖解釋為什麽在1914年8月爆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為了寫這本書,她開著一輛雷諾車,同樣在一個8月,沿著德國入侵的路線(盧森堡、比利時、法國北部)重訪當年的戰場。她去測量默茲河的寬度,在這裡發生的列日戰役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第一場戰役;她像當年的法國士兵一樣站在孚日山脈上俯視剛剛陷落的阿爾薩斯;她看到了田野裡一片掛著成熟麥穗的小麥,或許騎兵隊也從這裡走過。她對每一個細節千錘百煉。

有個讀者告訴她很喜歡《八月炮火》中的一段文字,那段寫到英軍在法國登陸的下午,一聲夏日的驚雷在半空炸響,抬頭看是血色殘陽。這是塔奇曼在一位英國軍官的回憶錄裡找到的真實細節。那位軍官就在現場,聽到了雷聲,也看到了日落。

塔奇曼志向巨集偉,她認為最好的歷史作家應該把事實證據和“最廣博的智力活動、最溫暖的人類同情心和最高級的想象力”結合起來,但是在選擇敘事模式的時候,她忠實地堅持按時間順序的編年史寫法,一步步寫出歷史事件的來龍去脈,讓歷史像江河一樣流淌。

這似乎是描寫歷史的唯一一種方式。這是自古以來人們對歷史的隱喻。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赫拉克利特說,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我把這種敘述模式稱為“長河模式”。

為什麽哲人們會不約而同地選擇河流作為歷史的隱喻呢?文明的起源大多在河流岸邊,從幼發拉底河到尼羅河,從長江、黃河到密西西比河,河流把最古老的村莊、城市、國家連綴起來,流光溢彩。長河模式也符合物理學對時間的認識。

熱力學第二定律表明宇宙中的熵只能增大,不能減小,這導致了時間的不可逆性。雖然在愛因斯坦的物理學體系中,時間也像河流一樣,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速度流逝,但穿越時間回到過去是不可能的。尤其不能忽視的是,長河模式作為一種歷史觀,能夠讓人踏實。如果我們知道河流不管如何最終一定會匯入大海,就會擁有堅定的方向感。

沿著時間之河順流而下,我們大致可以知道未來30年的模樣:

中國的GDP(國內生產總值)規模超過美國只是個時間問題。按照普華永道的預測,中國在2030年的GDP規模會超過美國,印度會緊隨美國之後。

中國的平均收入從中等收入邁進高收入也只是個時間問題。按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預測,大約在2021年,中國的平均收入會超過12055美元這道高收入國家的門檻。

在中國之前加入高收入國家俱樂部的很可能是馬來西亞,而緊隨中國之後的有哥斯達黎加、黎巴嫩、土耳其、赤道幾內亞和俄羅斯。

中國進入老齡社會乃至深度老齡社會已是大勢所趨。2016年年底,中國60歲以上的老年人口已達2.3億,佔總人口的16.7%,到2025年,中國60歲以上的老年人口至少有3億。

據國際能源組織預測,大約到2040年,石油峰值將會到來。能源格局的調整,勢必攪動全球政治經濟。

按照《生命3.0》作者、物理學家邁克斯·泰格馬克向科學界同行開展的問卷調查,大部分科學家認為相當於人類水準的通用人工智能大約會在2055年甚至更早出現。技術奇點,在我們有生之年就可能降臨。

有一些結果我們現在就能預測,但這不代表著我們能知道未來。一個GDP規模比美國還大的國家會如何影響世界格局?在中國加入高收入國家俱樂部之後,中國人就能從此過上童話般的幸福生活嗎?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齡中國是什麽樣子的?人工智能會怎樣替代人類的工作,什麽時候會替代我的工作?

在這些預言中,我們看不到真正的歷史過程。雖然我們知道最終百川東到海,但沒有親身體會,就不可能知道沿途的風光。

長河模式更適合從後往前看,對歷史進行複盤,描述在一個更長的時段(比如3000年)內的歷史演變,但用長河模式來描述30年的變化是索然無味的。30年內會發生很多變化,但也有很多東西在30年的時間段內不會變化。我要尋找的敘事模式不能和塔奇曼等經典歷史作家的風格一樣,我必須找到一種新的敘事模式,平衡在30年的時間尺度裡發生的變與不變。

去哪裡找這樣一種新的敘事模式呢?

公冶長書院門口的兩棵銀杏樹給了我一個靈感。我需要的敘事模式是大樹模式。當我們試圖理解中國未來30年的變化時,實際上是在觀察一棵樹。

一棵樹?一棵樹有什麽可觀察的?

你當然知道樹是有生命力的,你知道一棵樹會從幼苗長成大樹,你也知道年複一年,春天吐芽,秋天落葉,但幾乎無法觀察到樹木緩慢、漸進的生長,因此也就難以感受其生命本質,除非你真的去仔細觀察了。當你看到迅速膨大的苞芽、靜靜舒展的嫩葉、一翕一張的絨毛、慢慢滲出的樹汁時,你才會突然驚歎:原來它們是活的。歌德說:“思考比了解更有意思,但比不上觀察。”

園藝作家南茜·羅斯·胡格寫過一本書,叫《怎樣觀察一棵樹》。胡格寫道,想要欣賞一棵樹的生命力,需要多年內定期去觀察它的變化。就拿銀杏樹來說吧,幼年的銀杏樹像青春期的男孩,胳膊和腿都亂長,新長出的枝丫大大咧咧地戳向空中,看起來更像個衣帽架。銀杏樹的生長速度很慢,沒有二三十年的時間,你分辨不出哪一棵是雄樹,哪一棵是雌樹。只有像公冶長書院門口這樣的老樹才會長出圓潤的樹冠。

你不能隻用我們習慣的廣角去觀察一棵樹,你要學會用各種視角觀察,比如,必要的時候,你要在顯微鏡下觀察。1894年9月,日本福井中學的圖畫老師平瀨作五郎在東京大學小石川植物園內的一棵銀杏樹上采集花粉時發現,銀杏樹居然有精子,精子上還有鞭毛,能一晃一晃地遊動。你要從高往低看,還要從低往高看,你要觀察落葉如何腐爛、種子如何落地,還要觀察遲來的霜凍、比往年更久的乾旱;你要觀察蟲害,觀察樹枝上的鳥巢,以及孤零零地掛在枝上的過冬葉;你要觀察整片樹林、整個生態系統,因為沒有一棵樹是孤立的。

當你觀察開始發脹的果實、悄然飄落的樹葉或葉尖露出的點點焦黃時,你關心的並不是那一片葉子、一顆果實,而是這棵樹的母體。當我們像觀察嫩芽一樣去觀察“新變量”的時候,我們想要了解的是中國這棵大樹的母體是否依然健康。

長河模式是單向度的,它通過描述歷史這條河流的曲折行程,

告訴我們歷史的最終歸宿。大樹模式是多維度的,它通過觀察嫩芽和新枝,並不斷把目光拉回母體,幫助我們去體察母體的生命力。

錢穆在《國史大綱》的開篇就說:“所謂對其本國已往歷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隨一種對其本國已往歷史之溫情與敬意。”

親愛的讀者,這是我和你之間的契約。我的書是寫給對中國的母體有著深切關懷的讀者的。我期待,當我告訴你春天裡長出來的第一枚嫩芽的時候,你會和我一樣高興。

歷史感

當我們選擇了大樹模式而不是長河模式時,你就會發現,我關心的並不是如何複述歷史,而是尋找一種歷史感。雖然我是在現場記錄的,但我寫下的不是當下的新聞,也不是未來的史料,我研究的是變量背後的邏輯。

我寫書不是為了“藏之名山,傳之其人”。我的寫作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喚醒你的歷史感,讓你能夠更好地理解自己的命運以及自己所處的時代。

這個歷史感到底是什麽呢?首先要澄清一點:歷史感不是歷史。我不願意陷入關於歷史的無休止的爭論之中。美國著名歷史學家威爾·杜蘭特及其夫人阿里爾·杜蘭特花了50年時間寫下1500萬字,完成了一部氣勢恢巨集的《世界文明史》。研究了這麽多年的歷史,他們卻告訴我們:“絕大部分歷史是猜測,其余的部分則是偏見。”

想要歸納歷史的規律,想要探究歷史哲學,都是水中撈月、霧裡看花。“歷史嘲笑一切試圖將其納入理論範式和邏輯規範的做法。歷史是對我們概括化的大反動,它打破了全部的規則:歷史是個怪胎。”

一個學者的視野越開闊,他的觀點就越謙卑。我會記住杜蘭特夫婦的提醒:我不會費盡心機還原歷史或臆想歷史的規律,我也不會絞盡腦汁預測未來。和所有的複雜體系一樣,歷史在本質上是無法預測的。

但當下的我們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歷史感,因為我們正處在一個身如轉蓬、無依無靠的轉型時代。

沒有比比特幣行情更大起大落的市場了。2014年年底,比特幣暴跌,無人問津。一度成為全球最大比特幣交易平台的OKCoin的創始人徐明星曾說:“那時巴不得誰能來罵你一下就好了。”

2017年年初,比特幣突然暴漲,市場進入癲狂狀態,但意想不到的風險也隨之而來。2018年9月11日,徐明星被維權者堵在上海市警察局浦東分局濰坊新村派出所裡,中午餓了,但身上沒錢,於是,守在門外的維權者湊了10元錢,買了包子給徐明星當午餐。徐明星的午餐有了,比特幣的下一頓盛宴在哪裡?

沒有比房地產擴張規模更大的行業了。巨集立城在中國並不算最大的房地產公司,但它在貴州造出了中國最大的棚戶區改造項目。這個叫花果園的項目位於貴陽市中心,被稱為“中國第一神盤”。中國市場似乎已經滿足不了巨集立城擴張規模的野心了。

2017年,巨集立城雄心勃勃地要進軍海外,與印度尼西亞最大的金融控股財團之一力寶集團合作開發美加達新城,該項目規模是花果園的4倍,但不到一年就铩羽而歸。2017年年底,巨集立城與碧桂園展開合作。

碧桂園也是一家房地產企業,其規模遠大於巨集立城,擴張規模的速度遠快於巨集立城,遇到的麻煩也比巨集立城更大。2018年,碧桂園陷入了和巨集立城遇到的幾乎一模一樣的海外陷阱。碧桂園要在馬來西亞的依斯乾達特區(一個距離新加坡直線距離僅兩公里的地方)建一座佔地面積20平方公里的“森林城市”。一位新加坡朋友專門帶我去那裡看房。除了保安和保潔人員外,你在那裡很少能見到馬來西亞人,買房的基本上都是以中國人為主的外國人。

2018年,92歲的馬哈蒂爾在馬來西亞大選中出人意外地當選新一屆總理,他一上台就宣稱森林城市項目不得向外國人銷售,馬來西亞政府也不會就森林城市的居住權向外國人發放簽證。森林城市的未來是城還是坑?

沒有比演藝圈前後反差更大的圈子了。2018年4月26日,紅極一時的影星范冰冰的弟弟范丞丞更新了一條微博:讓你們破費了。剛剛年滿18歲的他貼出了兩張照片,你要支付60元才能看到第二張照片的高清原圖。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一夜之間,8萬人下單,范丞丞睡了一覺就賺了480萬元。其所在公司樂華娛樂隨後聲明,這些錢並不是全給范丞丞一個人的。誰也沒有想到,

一個月之後,由於陳年恩怨,前中央電視台主持人崔永元怒批范冰冰,揭露藝人們慣於用“陰陽合約”逃避征稅。10月3日,江蘇省稅務局對范冰冰及其擔任法人代表的企業追繳近8.84億元罰款,范冰冰公開道歉。不到半年,演藝圈似乎從盛夏進入寒冬,一片肅殺,滿目愁雲。偶像紛紛落馬,圍觀的人們還會繼續“娛樂至死”嗎?

沒有比消費降級更讓人心慌的話題了。2018年,當我們嘗試和社會底層民眾聊起消費降級的時候,他們對這個話題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留在小山村的農民沒有覺得什麽在降級,但他們知道遠在沿海城市的兒女說起過,現在業務不如以前好做了。

與我們主動聊起這個話題的人都是中產階層人士。這個話題甚至可以成為檢測誰是中產階層人士的“試紙”。仔細打聽後你會知道,他們的工作沒有丟,工資也沒有下降,他們已經買了房,房價沒有大跌,如果是在2017年利率上漲前買的房,月供也沒有增加。

是的,股價是跌了不少,但他們以前也沒有從股市裡賺過錢。他們本不應有什麽焦慮,可是,他們比誰都要焦慮。漫天飛的都是似是而非的消息,他們有的取消了到國外度假的計劃,有的戒掉了買名牌的習慣。是我們的所求太多,還是我們的所得太少?

沒有人比年輕人更關心未來命運的了。2018年,一個叫崔慶濤的17歲雲南農村男孩,一個叫李娜的11歲四川農村女孩,他們都畢業了。7月22日,崔慶濤收到了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當時他正在雲南省曲靖市會澤縣者海鎮箐口塘建築工地上幫打工的爸爸拌砂漿。距此一個多月前,李娜小學畢業了。6月23日,爺爺到學校接李娜回家。爺爺跟老師一個勁兒地說謝謝,李娜一直低著頭,沒有回頭,背著被褥,離開了學校。李娜會走一條和崔慶濤一樣的路線嗎?崔慶濤又會有什麽樣的人生際遇呢?

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高低起落,普通人會忽視自己的日常生活和歷史進程的聯繫。社會的變化太快,人們感到力不從心。驟然面對急速變化的時代,人們自然會感到無助。

所以你才需要歷史感。歷史感能讓你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和他人的命運息息相關,也和歷史的進程息息相關。只有擁有了歷史感這雙特殊的慧眼,你才能夠感受到自己生活在歷史之中,感覺到自己在冥冥之中和過去的歷史聯繫在一起,你對活在當下的感受才會更加真切。

歷史感是一種通過知識的積累、長期的思考、細致的觀察、突然的頓悟形成的直覺。這就像有樂感的人聽到音樂就對後面的樂符有所期待,圍棋高手掃一眼棋盤就對勝負格局了然於胸,有經驗的消防隊隊員憑直覺能預感到腳下的地板何時會塌陷,戰場上的老兵能從風中“嗅出”危險的信號。

觀鳥愛好者有一個專業詞匯,叫“氣場”(jizz)。也就是說,你要在鳥兒飛過的那一瞬間,通過鳥的形體、姿態、飛行速度、顏色、位置和氣候條件,一眼判斷出其種類。

觀察歷史也是一樣,你必須學會找到一種大於部分之和的總體印象。古時候,人們很少走出自己的部落或村莊,那是不得已的事情;現在,人們很少走出自己的圈子,這是主動選擇的結果。

互聯網把我們又變回了“洞穴人”。你認為在“朋友圈”裡刷屏的文章,可能在另一個圈子裡根本就沒有人看。你不了解的圈子,可能其人數和影響力遠遠超乎你的想象。即使在同一個圈子裡,人們也很少發生緊密的交流和互動。

我們就像參加同一場演唱會的觀眾,無非是開場的時候來,散場的時候去。在圈子時代,人們變得更加孤獨和漠然。雖然你每年都經歷了很多事情,也聽到了很多消息,但是,在你的部落之外,在你的目力到不了的地方,正在發生著一些更有意思、更有價值的事情,那些事情通過千絲萬縷的聯繫,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你的生活。

這就是我和我的團隊想要做的事情:我們會盡可能地跨越不同圈子的界限,去理解社會的全貌、歷史的端倪。我們會帶回你在新聞報導、“朋友圈”裡看不到的新鮮事。

我每一年都會回來與你交流。歡迎你用自己這一年的體驗和經歷與我在旅途中遇見的故事互相參詳印證。我會帶你走出你自己的部落,從共情視角去理解他人,培養對時代形勢的敏感度,逐漸建構一種深邃的歷史感。

你只有在樹林中才能見到碧綠的樹葉,這片樹葉一定連著樹枝,樹枝一定連著樹乾,樹乾一定連著根系。你不可能在天空中見到一片無依無靠且還能自由生長的樹葉。最了解樹木的人看到的並不是一枝一葉,而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整片森林都會成為他的朋友,他會比一般的人更懂得在複雜多變的環境中每一株植物為了生存而適應和創新的智慧。

美國作家梭羅說:“人們只能看到自己關心的事物。”的確,對我們來說,沒有觀察到的事物就等於不存在,但同樣地,那些能夠被觀察到的事物才是屬於我們的。

摘自《變量:看見中國社會小趨勢》,中信出版集團2019年1月版

2019年1月1日,新年的第一天,深圳書城中心城將舉辦何帆《變量》新書首發。緊接著,1月4日在北京環宇薈召開第二場新書分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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