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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珠生態業績增長術:PPP項目背後暗藏“貓膩”?

截至8月28日,已有12家非ST園林類企業公布半年報。在全行業增長乏力的情況下,東珠生態(603359.SH)的業績卻一枝獨秀。

8月27日晚間,東珠生態公布2019年中報,交出了營收增長21.81%,扣非淨利潤增長23.38%的好成績。在公布中報的12家非ST類園林工業類上市公司中,表現最好。

在東方園林(002310.SZ)被國資接手、多家園林上市企業虧損的背景下,2017年上市的東珠生態卻錄得極佳的財務數據:在同行業平均毛利率20.63%的背景下,東珠生態2018年毛利率高達28.16%。

作為以承接政府工程項目為主的施工類企業,東珠生態不少營業收入來源於PPP項目公司(SPV)。一些重要的SPV公司,東珠生態僅參股,但不控制。也就是說,這些SPV公司,都是東珠生態的客戶。

但第一財經記者發現,東珠生態很可能實際控制這些SPV公司,或者說,這些“客戶”。東珠生態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控制屬實卻未將這些公司納入合並報表,那麽東珠生態的營業收入和利潤是否存在水分?其中未披露的關聯關係可能還涉及IPO招股說明書,那麽東珠生態IPO時是否也存在未如實披露的信息?

自PPP 模式成為生態景觀行業新的投融資模式起,東珠生態抓住機遇,先後中標了淮安市白馬湖濕地公園、杭州市蕭山錢江世紀城沿江公園等多個 PPP 項目。

東珠生態在公開披露的材料中稱:公司通過招投標承攬業務,作為社會資本方和政府合作設立SPV,通過項目公司對 PPP 項目進行投資、建設和運營,同時公司作為供應商負責資質範圍內的項目施工。

但東珠生態參與成立的幾家SPV公司,並非與政府或政府相關部門合作設立,其穿透後的股東均系自然人,或曾經的總經理為自然人。而第一財經記者通過東珠生態上市之後發行的公開文件,查詢到這些個人與東珠生態有密切關聯關係:或是公司的核心業務員工,或是公司中層管理人員。但東珠生態並未披露這些關聯關係。

至2019年半年報,東珠生態還出現多項財務和非財務信息異常:營收增長、應收下降、應付上升,但經營現金流卻出現惡化;多名員工,竟然是東珠生態的客戶的實際控制人;向個體戶長期掛账應付账款3000萬以上等等。

白馬湖項目疑雲

2017年9月上市,東珠生態登陸A股上市。作為生態園林類企業上市的後起之秀,東珠生態近幾年的營收增長,逐年攀升。2014至2018年,營收分別為7.26億元、8.79億元、9.80億元、12.24億元、15.94億元。年均複合增長率達到17%。

第一財經記者通過廈門國際會計學院中國財務舞弊研究中心發布的“天健財判”系統分析,東珠生態的主要客戶可能存在關聯關係:主要客戶為參股(非控股)SPV或隱性關聯方。

第一財經記者繼而發現,東珠生態承接的淮安市白馬湖濕地公園項目、廣西東蘭縣東珠坡項目的相關SPV公司,均存在隱性關聯的情況,其中淮安市白馬湖濕地公園項目SPV的隱性關聯“隱而不報”的時間段,可能覆蓋東珠生態IPO期間。

白馬湖濕地公園,合約總金額10億元,是東珠生態2014年中標的PPP項目。東珠生態與淮安市白馬湖規劃建設管理辦公室簽訂相關PPP合約,而施工合約則與淮安市白馬湖濕地公園建設開發有限公司(下稱:白馬湖公司)簽訂。這表明,白馬湖公司是項目公司,或者說白馬湖濕地公園項目的SPV公司。

東珠生態在招股說明書中介紹稱,其 PPP 項目業務模式具體為:由政府部門或其指定的機構通過公開招標、邀請招標、競爭性談判、競爭性磋商等形式確定社會資本方,並與確定的社會資本方組成特殊目的公司(SPV),由特殊目的公司負責融資、建設及經營,期滿後再移交給政府部門或授權機構。

但白馬湖濕地公園項目的SPV,並不像是什麽“社會資本方”,而更像是東珠生態自己控制的公司。白馬湖公司,2015年1月成立,起先東珠生態的前身——江蘇東珠景觀股份有限公司持股100%。2015年12月,蘇州豐萾生態發展有限公司(下稱:蘇州豐萾)成立,成立之後,東珠生態立馬將85%的股權轉讓給蘇州豐萾。

第一財經記者通過啟信寶公司信息查詢平台查證到,蘇州豐萾持股100%的股東為談舟平。談舟平是無錫惠山區堰橋小平土石方工程隊的法人代表,這個工程隊注冊資金只有20萬元,眾所周知,PPP項目的SPV公司,主要承擔該項目的融資及後續經營,從這一信息來看,談舟平並不像一個能為10億項目承擔投融資功能的自然人。

2019年4月,蘇州豐萾的法人代表、執行董事兼總經理,變更為蔣瑞吉。第一財經記者通過IBDATA智能投研平台一鍵搜索發現,與蔣瑞吉同名者,出現在東珠生態2018年股權激勵名單中。該名單顯示,蔣瑞吉是東珠生態的核心業務人員。

東珠生態的招股說明書中稱,東珠生態與蘇州豐萾並無關聯關係。

如果此蔣瑞吉為彼蔣瑞吉,則表明東珠生態的核心員工出任了白馬湖公司股東的法人代表。那麽東珠生態在招股說明書中稱,發行人與蘇州豐萾不存在關聯關係,是否撒謊了?

第一財經記者統計,至2018年年報,東珠生態在白馬湖項目上累計確認收入8.07億元,累計成本投入5.74億元。這表明這個項目給東珠生態帶來的營收超過8億元,毛利達到2.33億元。

按應收账款餘額計,白馬湖公司系東珠生態2018年半年報、2018年報應收账款餘額排名第一和排名第二客戶,2018年對其應收账款8900萬餘額,其他應收款2000萬。

但因為隻持股15%,東珠生態將白馬湖公司的股權按可供出售金融資產計。東珠生態對白馬湖公司產生的銷售額和利潤,則全部作為東珠生態的營業收入和利潤。

白馬湖公司2015年即已成立,2015年和2016年經營數據不詳。2017年,白馬湖公司虧損262萬元,2018年虧損985萬元。至2018年末,白馬湖公司總資產7.05億元,淨資產0.38億元,資產負債率高達94.61%。

財務專業人士表示,如果白馬湖公司系東珠生態實際能夠控制的公司,東珠生態應將白馬湖公司並表,這樣東珠生態自然就少去一大塊銷售收入。白馬湖公司的虧損,以及超高的資產負債率,也將反映在東珠生態合並報表中。這將大大拉低東珠生態財報的“顏值”。

未披露的關聯關係不止白馬湖公司

第一財經記者繼而發現,東珠生態可能未披露關聯關係的SPV公司,不止白馬湖公司。

2016年,東珠生態簽定東蘭縣坡豪湖生態保護與旅遊建設PPP項目,項目總金額2.45億元。東蘭縣綠珠坡豪湖建設開發有限公司(下稱:綠珠坡公司)是項目公司。東蘭縣林業局是合約甲方。

綠珠坡公司,東珠生態持股38.86%,東珠將該部分股權按可供出售金融資產計,啟信寶信息平台顯示,這家公司61.14%的出資人,是廣西新珠環境建設有限公司(下稱:廣西新珠)。這家公司100%的股權所有人,正是蔣瑞吉,而蔣瑞吉也是綠珠坡公司的法人代表。如上所述,重名者蔣瑞吉是東珠公司的核心業務人員。

啟信寶信息平台顯示,項目公司綠珠坡公司注冊資金4907萬元,成立於2016年11月,初始股東是安徽華宇建築安裝工程有限公司,持股61.14%。後者在2018年3月退出,由東珠生態接手該部分股權。9個月後,這部分股權又轉給廣西新珠。東珠生態又由控股綠珠公司轉為參股。

截至2018年年報,東珠生態在綠珠坡項目上累計確認收入1.74億元。累計確認毛利2000餘萬元。

2018年12月之前,廣西新珠的法人代表不是蔣瑞吉,而是祁德華。東珠生態2018年股權激勵名單中,也有一位同名員工祁德華。名單顯示,該祁德華是東珠生態的中層管理人員。在東珠生態成為控股股東的時間區間之前和之後,祁德華都曾擔任過這家項目公司的法人代表。

綠珠坡公司穿透背後的股東的蔣瑞吉,以及兩任法人代表祁德華和蔣瑞吉,是否正是東珠生態的核心員工祁德華和蔣瑞吉?如果並非姓名巧合,而均為同一人,那麽,東珠生態為什麽激勵客戶的股東?東珠生態的客戶的實際控制人,為什麽又是東珠生態的管理人員或核心員工?

財務專業人士對第一財經記者解釋,參股公司不合並報表,上市公司與參股公司發生的交易,可以計為上市公司的營業收入,但如果並表,這部分收入將作為母子公司內部交易抵銷掉,上市公司出具的合並報表就將失去這一部分營業收入以及由此產生的利潤。對此,專業人士提出疑問,白馬湖公司、綠珠坡公司是否只是東珠生態表象上的“參股公司”,實質系東珠生態實際控制公司,而這麽操作的目的,是否存在東珠生態營業收入和利潤虛增的嫌疑?

同樣未披露的關聯嫌疑,發生在東珠生態另一家未明確標的項目的參股公司——無錫東方生態園林發展有限公司(下稱:無錫東方)身上。啟信寶信息平台查詢到,無錫東方目前的股權結構為:東珠生態持股20%,自然人顧寶興持股80%。

通過IBDATA智能投研平台一鍵搜索發現,與顧寶興同名者,也出現在東珠生態2018年股權激勵名單中。該名單顯示,顧寶興是東珠生態的核心業務人員。

在東珠生態上市時,公司持有無錫東方100%股權。2018 年 12 月,公司與顧寶興達成股權轉讓協議,將對無錫東方的 4,000.00 萬元出資權 0 對價轉讓給顧寶興,轉讓後顧寶興對其持股比例為 80%,公司持股比例由 100%降為 20%。東珠生態還計劃在 2019 年進一步轉讓剩餘股權,2018 年末,東珠生態將對無錫東方的投資款自“長期股權投資”重分類至“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核算。

另外,東方生態的法定代表人是周容君,同樣是通過IBDATA智能投研平台一鍵搜索發現,周容君這個名字也出現在2018年度股票期權激勵對象名單中。

2018年報表顯示,無錫東方資產負債率為84%,當年虧損146萬元。2017年虧損-240萬元。

一位稅務籌劃專業人士告訴第一財經記者,虧損由這些體外公司承擔,利潤保留在上市公司母體,則可以少納稅。

東珠生態2015年被評為高新技術公司,按15%所得稅率納稅,而其“參股”的SPV,大多數按25%繳納所得納。將利潤盡可能地多地留在稅率低的公司,也可能是東珠生態出於稅務籌劃的一種考慮。

專業財務人士表示,如果作為無錫東方的股東和法人代表的顧寶興和顧容軍,正是東珠生態的“核心員工”,則表明東珠生態很有可能隱瞞了這一層關聯關係,無論主觀意圖如何,東方生態此舉可以使東方生態與白馬湖公司一樣,一舉三得——實控而不控,隱藏關聯交易,將高負債SPV公司剔除上市公司體系,又可通過關聯交易做大營收;同時,經營所得又可以以低檔的所得稅稅率繳稅。在如今PPP項目高杠杆融資、高風險的背景下,東珠生態這一做法顯得很“聰明”,但專業財務人士指出,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表外負債如果出現風險,終究將反映在表內,而且如果證實東珠生態對這些SPV公司存在實質性的控制,將可能踩中財務操縱的紅線。

應付账款和供應商異象

東珠生態上市之前,應收账款隨著營業收入的增長,不斷上升。但上市之後,隨著營業收入的不斷增長,應收账款不升反降。2016年至2018年年報及2019年中報,應收账款餘額分別為8.67億元、8.56億元、6.21億元和7.08億元。

但應付账款卻如同坐上火箭,快速攀升。2016年至2018年年報及2019年中報,應付账款餘額分別為8.63億元、11.85億元、17.70億元、20.49億元。眾所周知,利潤表和營業成本與資本負債表的應付账款相關聯。2018年,東珠生態營業成本全部發生額不過11.45億元,應付账款餘額即達到17.70億元。2018年一年新增應收账款近6億元。這表明超過一半的營業成本,欠的是上遊供應商的錢。營業成本與新增應收账款的比值達到1.96倍。這在所有園林類上市公司中,是最低的。也就是說,所有園林類上市公司中,依靠上遊供應商來支撐其營收增長的,東珠生態是NO.1。

營收增長、應收下降、應付上升,這表明東珠生態主營業務質量良好,供不應求,主業回款比營收增長還快,而且對上遊供應商也有話語權,大量佔用了上遊供應商資金,但奇怪的是,東珠生態的經營現金流量卻出現惡化。2016年至2018年年報及2019年中報,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分別為2.46億元、1553萬元、-7041萬元、-3.15億元。

從財務報表體現的數據來看,主要是存貨大量增加,佔用了大量營運資金。

存貨從2017年末的9.78億元,增加到2019年中報的24.51億元,增幅達150%。存貨增長佔用的資金將營收和淨利潤的增長貢獻消耗殆盡,東珠生態的存貨內容主要是已完工未結算工程累計發生成本,即未能結轉至營業成本的施工成本。可以說,東珠生態業績增長很大程度上建立在已完工未結算存貨增長之上。這一增長模式像極了2017年之前的東方園林(002310.SZ)——業績增長建立在資金流被吞噬的流沙了。

靠欠個體戶撐起來的繁榮?

廈門國家會計學院中國財務舞弊研究中心發布的“天健財判”系統顯示,東珠生態主要供應商規模異常——主要供應商注冊資本明顯低於交易金額且公司為個人股東,甚至就是個體工商戶,建議關注其商業合理性。

第一財經記者綜合查詢發現,2018年年報,應付账款账齡超1年的重要應收账款的前三名,均顯示異象。其中第一名——合肥市飛麒園林工程有限公司(下稱:合肥飛麒),東珠生態欠其4228萬,账齡超一年,但這家公司注冊資本只有218萬元。

2017年及以前,合肥飛麒從未出現在東珠生態的重要供應商或重大應付账款名單上。2017年年報,账齡超一年的500萬以上應付账款名單中,並沒有合肥飛麒,這表明,合肥飛麒2018年末欠東珠生態超一年的4228萬元,絕大多數發生在2017年。一家僅注冊資本金僅218萬元的上遊供應商,有能力一年就讓東珠生態欠款超過4000餘萬,恐怕該上市的是合肥飛麒吧。

應付账款第二名——洪江市閣山瀝清混凝土攪拌站,經天眼查信息平台查詢,這是一家個體工商戶,東珠生態也對其有 3574萬應付账款,欠款期超一年。與合肥飛麒一樣,這3574萬元應付账款,也都發生在2017年。

應付账款第三名——常熟市綠大地市政工程有限公司,注冊資本100萬,東珠生態對其有3330萬應付账款。與該公司屬同一控制人的尚湖鎮治塘大地工程隊(個體戶),東珠生態也欠其1022萬。東珠生態對兩家公司欠款合計4300餘萬元,账齡均超一年。

另外,東珠生態的待轉銷項稅逐年上升:從16年3800萬到18年1.1億,佔收入比重從3.9%到6.7%。待轉銷項稅是已確認收入,尚未達到納稅義務時點的銷項稅。東珠生態確認收入的時點為何與稅務部門確認收入的時點差異甚大?這其中是否存在提前確認收入的嫌疑呢?

一位園林類企業上市公司前財務總監告訴第一財經記者,甲方向園林類企業付款,往往需要發票,這時候往往存在企業提前開票的行為。所以存在營收確認的時點,早於稅務部門確認收入的時點。

不過,2016年度至2018年度,東珠生態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並沒有呈現與營業收入齊步增長的局面。2016年至2018年,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分別為8.89億元、6.81億元、7.03億元。而待轉銷項稅與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之比,分別為0.04、0.11、0.16,為收款而提前開票之說,也難以解釋這一比值逐步走高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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