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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人喜愛的“神曲”長什麽樣?難懂的如天書一般

作者:常教員

製圖:孫綠 / 編輯:優酪乳泡

文物是我們了解過去的最直觀途徑。小如瓷器、玉器、書畫,大到青銅器甚至古建築,即便是舊,我們也能從中領略到昔日風貌。但有一樣文物例外,就是音樂。古人愛聽的“神曲“什麽樣,是個難解之謎。

音符不能跨越時空,但好在還有曲譜,不過中國古代曲譜可不是現在的五線譜,好懂一點兒的是宮商角徵羽,難懂的則如天書一般。

天書一般的神曲

有這樣一群人,他們薪火相傳,不僅重現“天書”勝景,還在努力將之寫成當代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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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緒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敦煌鳴沙山第十六窟邊,出現了兩個探頭張望的身影。他們步入洞窟,摸索了一番,發現其中一面牆敲擊起來似有空洞的回聲。

破開牆壁,他們沒有發現金銀財寶,卻發現了深藏其中的藏經洞,當中積滿了寫卷、印本、畫幡、銅佛等。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發現,此前在其他洞窟裡還從來沒有過數量這麽大的古籍。

斯坦因從藏經洞中搬出的經卷

思來想去,他們覺得這些古籍善本還是需要得到官府的保護才好。兩人連夜包了兩冊經卷,趕赴縣城,希望得到縣太爺的關注。然而內憂外患中的朝廷何來心思管理古籍?朝廷既不撥款,也不給予指導,只是命令他們善加看管,嚴加保護。

有命令無支持,他們需要自己籌錢才能完成任務。正好這時,一名英國探險家來到了敦煌,告訴他們自己是被玄奘法師的精神所感動,不遠千里前來取經的外國人,並成功出價購買了部分經卷。消息不脛而走,各國探險隊紛至遝來,一支法國探險隊也拿走了不少經卷,並在此後收藏於法國國家博物館內,供西方人瞻仰。

保羅·伯希和也來了

這兩位經卷的發現者,便是研究敦煌學繞不開的前輩——王道士和楊道士,而法國人帶回去的經卷裡,就有今天故事的主角——《敦煌曲譜》。

看了圖片,可能會有人覺得《敦煌曲譜》與日語中的假名非常相似。的確如此,但兩者所表的意幾乎沒有任何聯繫。由於看上去像是一堆只有半個的字堆疊在一起,這種樂譜有時也被稱為《燕樂半字譜》。

《敦煌曲譜》p3803局部 像假名的孿生兄弟

《敦煌曲譜》在西方面世後的幾十年間,人們逐漸發現了它巨大的研究價值:這不僅是複原古代音樂的最佳素材,也是對音樂史某一個時空斷代的唯一補充。然而這25首古曲的標記方法太神秘了,和人們固有的音樂史知識無法匹配,只能從頭開始解讀。

最先向《敦煌曲譜》發起挑戰的是日本學者。

日本人研究《敦煌曲譜》有兩大優勢:其一,他們看到偏旁半字並不陌生,甚至有表意上的對應感;其二,是日本藏有寫於唐代的《天平琵琶譜》,與寫於五代後唐的《敦煌曲譜》在時代上能有很好的參考。

日本學者林謙三是《敦煌曲譜》早期研究的先驅,基本搞清楚了《敦煌曲譜》上各個表記符號所表示的意義。但是關於節拍問題,林謙三的理論還是有些漏洞,甚至出現了同一首曲子的兩個譜子轉寫後無法重合的情況。

您看得懂嗎 反正我是看不懂

後來的日本學者在林謙三的基礎上有所推進,但也還是沒有取得什麽突破性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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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上世紀80年代,中國的敦煌古樂研究有了一些令人矚目的進展。

當時,上海音樂學院教授葉棟公開發表了《敦煌曲譜研究》一文,還取得了一些實際成果,他組織將25首樂曲根據自己研究所得全部解譯,付諸演奏錄音。“一千多年前的曲譜破譯成功”的消息在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

但對於大眾來說,古曲原汁原味的演奏並不能讓人滿意。樂曲的完整度和演奏方式都離現代人能接受的水準太遠了,很少有人能領會其中的意味。

1988年,上海音樂學院教授陳應時發表了一篇名為《敦煌樂譜新解》的論文,根據自己的研究成果再次給出了敦煌樂譜的翻譯版。這一篇論文再次在敦煌學界引發了震動。此前日本學者未能解決,中國學者又各執一詞的節拍問題,在這篇論文裡獲得了一種全新的解釋。

陳老人家棒棒噠

具體的民樂理論非常高深,在此恕不贅述,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行查閱資料和論文。總之,陳應時在北宋沈括《夢溪筆談·補筆談》和南宋張炎《詞源》中得到啟發,又結合了自己學習古琴的經驗,給學者們一直覺得奇怪的兩種《傾杯樂》寫法作了變調,發現兩者是可以重合的。

這個發現印證了他提出的理論,剩下的二十多首敦煌古樂也就可以用這種方法進行轉寫了。陳應時因此獲得了崇高的學術地位,輾轉世界各地宣傳他的研究成果和敦煌古樂的美妙。

對於這位堅持研究古樂幾十年的中國同行取得的學術成果,日本學界也感到欽佩。他們在上世紀90年代邀請陳應時赴日本東京藝術大學、國立音樂大學、大阪大學、慶應義塾大學、武藏野音樂大學、日本音樂學會和東洋音樂學聯席例會巡回講學,所到之處,座無虛席。

研究結果的公布還遠不是這場學術賽跑的終點。陳應時早就意識到,僅僅複原敦煌古樂還只是他工作的一個初級階段。要讓千年前古人享受過的娛樂方式再現人間,在現代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中產生更大的影響力,還需要更細致漫長的工作。其中至關重要的一步,就是吸取敦煌文明遺產的精髓,將其結合現代人的審美展開演繹,讓古樂獲得新生。

彈奏古樂的女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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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轟動敦煌學界的《敦煌樂譜新解》發表過去了30年,陳應時已是耄耋之年,雖已不再年富力強,但他從未放下“把敦煌藝術用現代人能接受的方式活化”的夢想,只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契機去實現。

從1989年起,他就發起成立了中國古樂團,舉辦一系列音樂會,奏唱了日、英、德、中等國學者解譯的敦煌曲譜及其他唐傳古譜。隨後這支樂團又對大量唐傳古譜進行了演繹,用最直觀的方式讓人們體會唐韻遺風。這些經驗逐漸積累,終有厚積薄發的一天。

經過長期準備、研討、再編排,今年9月14日,《古樂新聲——陳應時解譯敦煌古譜音樂會》在上海賀綠汀音樂廳舉辦,現場再一次座無虛席。古樂專業研究者、民族樂愛好者都齊聚一堂,聆聽來自千年前的旋律如何獲得現代演繹。

古曲新繹 別樣風采

音樂會演奏的曲目包括了《敦煌古譜》25首中的13首,其改編靈感和核心都來自陳應時的研究成果。音樂會的表演形式也不拘泥於獨奏,既有民族室內樂,又有民族管弦樂。連使用的樂器都做了近代化改良,打破了原有琵琶單聲部旋律,加入了人聲、竹笛、笙等吹管樂器,琴、古箏等彈撥樂器,編鍾與排鼓等打擊樂器,二胡、中胡等拉弦樂器。為了表現活潑與靈動音效,柳琴等近代民族樂器也出現其中。

如此一來,原本只為琵琶獨奏準備的古曲,就變成了聲聲入耳,也更適應近現代民樂愛好者聆聽習慣的音樂,讓學術研究成果走出期刊和研究室,在現代人當中找到了更多知音。

從原汁原味曲調平淡的“直譯”古曲,到多種樂器合奏的民樂曲子,對於普通人來說僅僅是更好聽了。但陳應時從中看到了敦煌古曲更遠的未來——它的背後是逐漸聚焦的業界共識,只有讓更多人關注喜歡敦煌古曲,有了更廣泛的群眾基礎,才能談得上對古曲的保護和傳承。畢竟,能得到傳承的文化遺產才是活的文化,而不是靜靜地躺在博物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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