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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的村莊

  老家的村莊胡同亂布,有迷失的壞處,確有互通訊息的便利。村屋與村屋之間由胡同串連,流言自然順快散發開來。村民們在閑聊中,便知了世界的大事、村裡的小情,每個人滿足感日日聚集,生活便有了農村般的樂趣,城市人未有的羨慕。

  老家的記憶已變的模糊。因村裡舊屋搬遷,我家搬上了樓,時間久了,老屋的記憶支離破碎。

  老屋在村南靠近“南灣”旁的一條胡同裡,胡同——上海人稱之為“弄”,這一方言準確道出了其真諦。

  “南灣”是老家人對一汪極小的池水,沿用了多年的稱呼。它如同村裡的老人,記述著許多的村事。孩子們常與它玩耍,但它從不惱。大人們相信:它在保護著大家,它愛孩子,喜歡他們的嬉戲打鬧。夏天在水裡抓魚洗澡,冬天在冰上溜滑,幾代人的樂趣縈繞著她。

  早上,“南灣”的霧氣總是輕紗彌漫。胡同裡也沉著薄薄的霧,萬物寂寥。

  在“靜”了一夜後,最終讓人想著如何去打破它:不知誰家的雞打了頭鳴,然後一隻接一隻,傳遞似的整個胡同,整個村裡都有了動靜:狗緊跟著吠了起來,並不是傳遞,而是爭相恐後,想向自家的主人邀寵似得;煙開始淡淡的從屋頂的煙道內冒了出來,然後是濃濃的,一股股的,直到變得清、變得淡,淡到再也見不到了;“嘩啦”、“叮當”的門栓聲,開始響遍整條胡同,人們一天的活動開始了。

  胡同裡的霧,在人類活動開始後變得清涼,潤了乾澀的眼睛,沁入了皮膚,讓人從夜晚的沉睡中清醒了過來。

  “起來了!”,“唉,三哥也起了!”,“吃了嗎?”……。

  人們從自家門裡出來,見面重複著每天都一樣的問候。問候讓人們從早晨的清涼中暖蘇了過來。各自拿著剩飯的物件,向昨晚就已商定的早餐點走去。

  一刻鍾後,油條、火燒、豆汁的香氣就溢滿了胡同。

  母親不出門獨自在廚房製作著獨門的美食:西紅柿雞蛋湯澆在剛出剮的面條上,熱氣撲面,味蕾在跳動,失禁的味液從嘴裡淌出,筷子趕緊撥動了幾下,嘴巴緊跟著抽動著發出“呼嚕嚕”的響聲,面條裹帶著濃湯滑入腹內,一夜的空腹等待得到了滿足。母親作了她拿手的早飯,家人低著頭,嘖嘖聲從光滑的碗裡放射出來,早起的勞累已無。

  吃過早飯,父親開始拾掇他心愛的“永久”自行車。從花了家裡很久的積蓄買了它,爸就早起晚歸,將60裡的路行了數年。輻條擦得光亮映人,“叮鈴”的車鈴聲響,清脆。我用吃過飯的油手,肆無忌憚的搏弄它,爸笑著毫無責怪的呵斥我停下。

  “進屋,收拾你的書包”。哥疼我,卻總是不幫我歸攏書包,我不高興的進了屋,將已撕爛的書放進去,因是破的,與哥哥的書從未混亂過。

  我們背上書包,父親也已推起了車,車把上掛著黝黑的皮包,那是“上海”牌的(不久前還在家裡的地下室找到過,又勾起了回憶,父親再次向我們講了一遍那時代的流行),掛著此類包,騎著“永久”,是很多人都羨慕的事。

  父親把我放在“大梁”上,哥哥乖巧的爬上後座。因胡同內狹窄,父親只是推著自行車,邊走邊與胡同內忙碌的鄰居客套著問早。我卻如騎在高頭大馬上凱旋一般,驕傲的接受著人們的讚許。胡同很短,離別的時候到了。我不情願的從梁上蹦下來,甩開哥哥的手,快步向另一邊的胡同跑去,哥在後緊跟著。胡同還有另一個好處,傳聲的作用,讓我聽清了父親急切的呼喚。

  “慢點”!——

  我不顧的朝前跑,時而撿起一根樹條,無情的摔打路兩邊牆根下生長的雜草,上面的露珠,報復般向四周濺開,我的褲腳和鞋很快就被浸濕了。

  再回頭時,爸爸已跨上車,在胡同裡似喝醉了酒,先是搖搖晃晃,看似要倒了,卻最終取了直線:右腳一用力,擺正了車把。車子緩緩出了胡同,右拐上了大路,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因為小巷又窄又短,我和哥哥在一起的時間很短暫。打鬧中,我們不知不覺走出了小巷。村裡的胡同、街巷與城裡的街道此時也有相同的地方,它們又再次匯入到了一處寬敞的去處:城裡人稱為廣場;在村裡人口裡每每提及它,都充滿了喜悅,日常生活重疊的地方——大隊,它不是一個地理名詞,卻每一個村裡人都這樣叫它。

  三三兩兩的人們,在此交織聚集,又從此處眨眼沒入了其它街巷、胡同。再晚些,這裡會聚集一些人,她們不為了農忙,此時她們是最閑的人。“大隊”是消息的集散地,這裡是最佳的散播場所。農閑的人卻又是消息的最佳載體,她們在說笑之中,便獲得了自己所需要的內容,等到飯點的時候,才略顯滿足的朝出口(也是入口)走去,簡練快捷的順著街巷、胡同,把信息散播開來。等到午飯的時候,全村人都知曉了;晚飯後,又是更新的信息,晚上歸來的人也是最後知曉的。

  從這裡,我們便自然的分開,各自去找尋自己的同學或朋友。大人們也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在城市永遠是塵囂煩亂,乾癟的情感交流。但是在鄉間,卻給人溫潤、濃鬱的情感記憶,早間各家各戶煙塵草芥的陳厚滋味仍然是我孩時記憶的快樂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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