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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電影有這種人,不牛掰才怪

連續兩年,坎城把金棕櫚獎頒給了亞洲導演。

去年是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

今年是奉俊昊的《寄生蟲》。

回想起來,我們的金棕櫚已經是26 年前的事情了(陳凱歌《霸王別姬》)。

近年偶有一部進主競賽,就已經恨不得喜極而泣。

21世紀這近20年,東亞三國中,尤以韓國電影發展最快。

且越來越猛,佳作頻出。

奉俊昊、樸讚鬱、李滄東... 單拎出來都是以一當百的悍將。

今天魚叔就來聊聊這其中的佼佼者——

奉俊昊

粗暴來講,藝術片導演有兩種創作觀。

一種,如侯孝賢,「背對著觀眾創作」。

即從導演的自我表達和審美出發,避免受觀眾影響。

二種,如是枝裕和,「拍電影的目的是跟觀眾交流」。

他希望借助電影這個載體,跟大眾產生對話,很在意人群的反饋。

這兩種創作觀,沒有孰優孰劣。

前者確保了導演的獨立性,不讓市場侵蝕藝術表達;

後者有利於提升藝術片的生存狀況,幫助影片獲得更大的關注度。

每一個導演心底深藏的夢想,就是兼顧藝術性和商業性。

既牛逼深刻,又廣受歡迎。

既得到圈子內部認可,又賺地盆滿缽滿。

人生贏家本家了。

能做到這一點的導演寥寥無幾,奉俊昊卻玩地爐火純青。

他目前總共產出 6 部長篇作品:

2000 年《綁架門口狗》

2003 年《殺人回憶》

2006 年《母親》

2013 年《雪國列車》

2017 年《玉子》

2019 年《寄生蟲》

魚叔喜歡奉俊昊的作品,主要有以下幾點理由——

其一,奉式幽默。

他選取的題材一般很沉重,對準社會陰暗面,妥妥的南韓黑子

但觀感並不壓抑。

小插曲妙趣橫生,沒有明確意義但頗具玩味。

最常被提起的,是「騰空飛踢」。

整個身體抬起來,雙腳並攏飛踹,粗暴有力,恣意活潑。

人物常常摔倒

《殺人回憶》裡驗屍官和鑒定科連滾帶爬登場。

《漢江怪物》本想耍官威的公務員摔倒後,趕緊叉腰假裝剛剛什麽事兒都沒發生。

就連動物也不例外。

漢江怪獸也是嘩啦啦啦滾下岸堤,《玉子》裡的野豬總被絆倒。

由於摔倒場景太多,法國電影人還專門寫文章論述,稱其為「脫離的藝術」。

奉俊昊的細節,是極其生活化的。

《殺人回憶》的第一個鏡頭,小男孩在稻田裡抓蚱蜢。

這裡是屍體現場。

餅叔宋康昊來這裡查案,小男孩就一直學他講話。

這種「皮一下」,初看蠢萌,再看機械,後續品味則有點驚悚

一夥人田間查案,站著看資料不行,亞洲蹲才舒服。

他們把村裡的智障當做嫌疑犯抓起來,一言不合毆打逼供。

飯點時,又能一起吃炸醬面煎餃。

「你多吃點啊」像是招待客人。

收看黃金檔電視劇齊齊哼片頭曲,其樂融融。

《漢江怪物》裡餅叔是個好吃懶做的中年頹,以開小賣部為生。

父親找客人零錢時,把餅叔的頭拉起,從臉上一塊一塊摳出硬幣來

清純美麗的女孩,坐在江邊草坪,頭戴耳機聽音樂,用髮夾把指甲縫裡的泥垢挑出

她感覺身後有騷動,下一秒側頭察看時,瞬間被怪物整個拖走。

這細節,太生活了,也太驚豔了。

奉俊昊絕對具備偵探式的敏銳觀察力。

其二,不懂社會學的導演不是好編劇。

「個人永遠是被時代綁架的人質」。

奉俊昊自述在初三就立志當導演,但本科卻選擇延世大學社會學專業

或許就是因著一層學科背景,他的作品,絕對不會局限於某個空間或某幾對人物關係,而處處散逸結構性的縱深視角

而且他還是編劇,徹徹底底的作者導演。

階層問題、貧富差距、官僚主義、世界末日...

無論是複刻真實歷史時刻(《殺人回憶》裡的 1983 年),還是構想世界末日(《雪國列車》裡馬基雅維利式的統治理論),他都在借助個體的傷口去質問社會。

他既為小人的雞零狗碎著迷,也藏不住剖析宏大命題的野心。

《殺人回憶》裡餅叔和紳士警探爭吵。

餅叔是老大粗,靠拳頭和腿腳辦案,首爾警探則善用推理。

「美國領土那麽大,如果不用頭腦的話實在管不完,所以 FBI 那些王八蛋沒有別的選擇。但我們韓國警察,用兩隻腳就可以跑遍全國,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們的領土就跟我的老二一樣大」

粗俗的吐槽裡,隱藏的是身為小國百姓的不滿與恐慌。

再結合當時的國際歷史背景,這句話就頗內涵了。

其三,手術刀式的冷靜。

韓國電影有著悠久的「恨文化」傳統。

嚴格的等級觀念,社會財富聚集在少數財閥手中、南北韓軍事對峙...

底層人很難通過自身努力改變社會地位,始終困頓於無法排解的怨恨當中。

樸讚鬱的復仇三部曲,李滄東的《燃燒》《綠洲》《薄荷糖》等,均是主人公遭遇了巨大不公,影片氛圍纏陰雲密布。

奉俊昊的敘述主體,大多是沒什麽文化的老百姓

小鎮警察、零食鋪小老闆、殘障青年、山區兒童...

畸形的個體,是病態社會最直接的反應。

但他從不一味賣慘,反而賦予他們生龍活虎的性格特質。

就連《母親》裡的智障殺人犯,也是找來俊美的元斌扮演,形容他「有著小鹿一樣的明眸」。

雖然奉俊昊對底層抱持憐憫,但也絲毫不聖母,該諷刺的時候絕不手軟

被壓迫的一方並非全然純良。

《雪國列車》裡末等車廂的人民,每天高負荷勞作,被迫吃蟑螂製成的食物,極端情況下為了充饑而自相殘殺,異化成食人的野獸。

同樣是智力低下患者,《殺人回憶》裡是個被冤枉慘死的無辜可憐人,到《母親》裡就成了真的殺人犯。

看,他如此冷靜,不偏不倚。

手法這麽犀利狠辣,奉俊昊本人一定很高傲吧?

就像那些傳說中的天才導演們,沒有劇本沒有分鏡,憑借突然的靈感和奇想創造傑作?

並不是。

但凡跟他合作過的人,都會說他無比溫和

他從來不對演員進行負面評價。

常常用這樣的句式進行溝通「剛剛那一遍很棒,但如果再 XX 一點的話就更好了」。

《母親》裡金惠子被扇耳光的戲份是真打,整個人被扇暈。

這樣被哄著拍了不下 20 遍,也沒有不開心。

金惠子也憑借這個角色,拿到了 13 個獎項提名。

奉俊昊的別名是「奉細節」(Bongtail)。

在實拍之前,每個鏡頭都預先親自畫好了分鏡。

寫劇本時看的資料厚厚一摞。

裴鬥娜說,奉俊昊是個手機成癮者,閑暇時一刻不歇盯著手機。

起初她以為導演在跟誰聊天,後來發現他是在做筆記。

他跟大衛·芬奇很像。

藝術家的品味,工程師的思維。

提前周密計劃,實踐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查漏補缺臻至完美。

有人說,這次的金棕櫚頒給的不僅是奉俊昊個人,更是整個韓國電影界。

1999年,韓國政府修訂電影振興法,施行分級製,成立民間電影管理協會「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

這一年,奉俊昊剛好30歲,正在拍攝他人生中的第一部電影《綁架門口狗》。

也正是這一年開始,韓國電影開始騰飛。

2002年,韓國導演林權澤憑《醉畫仙》,榮獲坎城最佳導演獎。

2004年,樸讚旭憑《老男孩》,獲得坎城評委會大獎。

2007年,全度妍憑《密陽》,獲坎城最佳女主角。

2018年,李滄東憑《燃燒》,以3.8分(滿分4分)刷新坎城影史場刊最高分。

到今年,奉俊昊終於摘下坎城金棕櫚。

引得韓國總統文在寅都發文祝賀,稱這是無上的榮耀。

韓國電影用20年,從無到有,交出了一份靚麗的答卷。

而奉俊昊正是見證者。

奉俊昊的成功,韓國電影的成功,是搭乘了整個成熟的工業體系。

分級制度和充分的市場競爭提供了滋養和動力。

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東亞電影,韓國先行。

於我們而言,未見的不是好事。

助理編輯:薑彈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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