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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劇人入侵科幻片,誰拯救了誰?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黑色幽默是陰鬱的幽默。就像《瘋狂的外星人》裡,外星人最後從地球帶走“百糧醇”。與外星文明握手言和的不是地球文化,而是酒文化。

拋開電影的解構主義與底層言說,《瘋狂的外星人》不失為一種“科幻的喜劇化實踐”。劉慈欣原著中的“星際戰爭”“時空躍遷”“恆星蛙跳”等科幻元素,被置換成了“耍猴”“西遊”“鬥酒”等民間包袱。

這種“偷梁換柱”的改編,降低了科幻片對電影工業的高門檻。而科幻元素的加入,也讓喜劇有了新的符號載體。外星人被俘後,先是響起了《難忘今宵》,然後沈騰手持話筒從門後走出,聲情並茂地對口型。

當歷年春晚的結尾不再新鮮,對著外星人唱李谷一老師名曲,算不算一種“翻新”?

寧浩的這一科幻喜劇創作,上可追溯周星馳的《百變星君》《長江七號》,下可鏡鑒《歡喜獵人》《電磁王之霹靂父子》《外星人事件》等網大新秀。不管豆瓣評分是多麽的不近人情,一大波喜劇人正在入侵科幻電影。

賈玲和包貝爾抓捕星際罪犯,於謙看吳建豪放電弄垮四合院,王小利想讓外星美女當扶貧帶頭人……各種不羈劇情,沒有他們不敢拍,只有觀眾不敢想。

喜劇和科幻,國產片兩大飽受詬病的題材合流,讓人著實分不清:到底喜劇人拍科幻是喜劇,還是科幻片被喜劇人包辦很科幻?

而當《三體》《749局》《流浪地球:飛躍2020特別版》《明日戰記》等大製作科幻還在準備一鳴驚人,喜劇科幻片已在網大領域小有所成。

或許在嬉笑怒罵之後,這一波喜劇科幻潮的“自救價值”不應被輕視。當所有人都對國產喜劇信心不足,堅持本身就是一種樂觀主義。

科幻喜劇人,幹啥啥不成

“不要亂用電!”聽到吳建豪的“父親”這麽說,竟然產生了一種家長不讓孩子開空調的錯覺。《電磁王之霹靂父子》熱度衝到網大榜第6,難道是對節能社會的一種響應?

然而,此磁王並非《X戰警》中的萬磁王,此霹靂也非《霹靂貝貝》中的霹靂。在震撼唬人的名字之下,它嵌套的卻是喜劇片常見的父子和解模式:

電娃吳建豪從小會放電,是胡同裡的茬架一霸。實驗的意外,不僅炸飛了小吳超級英雄的夢想,更炸飛了自己的爸比。泯然眾人的小吳,一直在尋找父親的下落,同時也想找回技能。

紅顏知己安維離開後,吳建豪結識了狂熱的追求者張小斐。小斐的爹謙兒大爺,甚至把四合院貢獻成了實驗場。後來,他們解救了美國電娃小寶,想以電引電。卻發現,小寶正是安維和吳建豪的兒子。父子聯手挫敗了反派陰謀,吳建豪也重新回電。

過於陳舊的文本,讓《電磁王之霹靂父子》更像是披著科幻皮的爛喜劇。諸如“挖穿地球到達美國”的梗,二十年前的兒童百科全書也不屑寫。張小斐對科學怪才吳建豪的迷戀,也難以代入。玩科技還得像鋼鐵俠一樣有錢,不然就和撿破爛的沒區別。

除了不好笑,該片沒有過多缺點,對父子關係的呼喚也不算無病呻吟。當吳建豪意識到,曾把小寶當成工具來完成自己夢想時,他幡然醒悟。內核有了,但呈現形式粗糙:為啥外國父女“愛你三千遍”那麽出圈,中式煽情最後永遠是“爸爸去哪兒”?

相比超級英雄,想要帶領鄉親們脫貧致富的王小利更務實。自從在小品《捐助》裡鬧了烏龍,他就一門心思地把眼光盯上了外星人。摳還是繼續摳,但槍口對準大氣層外了。

王小利飾演的幹部,被領導任命去龍潭村搞脫貧開發。但全村青年勞動力流失嚴重,只剩下老弱以“白事”作為主要收入來源。王小利剛到任,村裡人就給做好了花圈歡迎。

外星人的出場更為省事,全身掛滿燈泡是欺我地球無電嗎?本以為找到致富路的王小利,不小心中了外星boss的圈套,竟然把鄉親們變成了奴隸人。扶貧片先變科幻片又變喪屍片,堪稱“一片三吃”!

最後,王小利赤手空拳闖入飛船,宛如《第一滴血》的史泰龍。導演會不會扶貧不知道,但絕對是科幻影迷。結尾王小利只剩“一張嘴”,致敬了《百變星君》。兩個王小利對峙,顯然來自《西遊記》的真假猴王。王小利進入風中,則是《蝙蝠俠大戰超人》。

草根逗外星,文化對對碰

科幻元素的介入,讓喜劇片避免了庸俗膚淺的套路化表達(或者變得更庸俗膚淺)。它們將真實與荒誕,戲謔與深思糅合在一起,讓市場看到了類型片本土化的更多可能。《外星人事件》的分账高達1095萬,躋身4月分账破千萬的8部網大之列。

這類喜劇科幻片鏡頭下的草根,大多飽經生活滄桑。《瘋狂的外星人》裡的沈騰和黃渤,一個是賣酒的,一個是耍猴的,他們都在琢磨如何過上更好的生活;

《外星人事件》裡,王小利是被委派被威脅的小幹部,幫手老艮則是鄉村青年;《歡喜獵人》裡,包貝爾名為特別事件調查員,但就是一個追債的。

底層邊緣的人物視角,為影片蒙上了一層“邪典”色彩。主題荒誕不羈,但核心指向依然是如何過上有尊嚴的生活。《瘋狂的外星人》裡,外星人的失與得,決定著他們的前途。《外星人事件》更是直接與外星人談合作,絲毫沒有對外域文明的戒備。

在這種演變下,外星人逐漸超脫了科幻片中原本的符號所指。第一層是外星生物本體,第二層是草根生活轉變的寄托。黃渤想要重振西南猴王的聲名,王小利想要為村民找到新的產業支柱。

這些科幻喜劇影片,終點都是底層人物的渴望與欲求,難免不引人深思。它們對於階層關係的揭露也是一大看點:

《瘋狂的外星人》裡自以為擁有高科技的A國,一開始就遭遇了外星人的嫌棄,最後更是被C國人多次玩弄。

《外星人事件》裡,外星人讓村民種蘑菇,然後再用金子交換蘑菇。先進的文明“不缺金子隻缺蘑菇”,編碼出文明碰撞的暗示。印第安人就曾用金子向西班牙人交換玻璃球等“廉價的小玩意兒”,最後慘遭屠戮。

《瘋狂的外星人》與《外星人事件》表面都是外星人試圖與地球人建交,但是骨子裡是對東方主義的諷刺與解構。外星文明與地球文明的差距,的確很像曾經的西方殖民者與各地土著。

但甭管誰瞧不起誰,結局都是先進文明被草根文化所規訓。與具有家國情懷、宏大敘事的美國隊長不同,《瘋狂的外星人》與《外星人事件》裡的酒文化輸出,更體現出一種圓滑市儈。

當王小利對喝得醉醺醺的女外星人說“我還有一個念想”,這類影片的目的就達到了。儘管是為了解構與反諷,但此種手法還是會產生不好的觀感。不僅落入撩撥民族情緒的嫌疑,對外星人的描繪亦過於簡單。

除卻賦予它們能力之外,外星人與猴子又有什麽區別呢?《外星人事件》裡外星人一律是女性,這又在向觀眾傳遞怎樣的性別秩序?

喜劇加科幻,抱團會更暖?

現有的成熟電影類型裡,還沒有哪個可以像“喜劇科幻”一樣包羅萬象。如果說喜劇是感性邏輯,科幻是理性邏輯,那麽兩者結合就完全可以“不講邏輯”。

以《歡喜獵人》為例,你絕對想不到它是《我和僵屍有個約會》與《黑衣人》的混血。包貝爾與賈玲,人設對標《我和僵屍有個約會》裡的況天佑和馬小玲。但由於沒有辦法打僵屍,主要活動變成了捉外星人。

馬小玲每次打僵屍,會口念“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的九字真言。而賈玲降服外星人的方法,是跳極樂淨土似的舞,等外星人躁起來她就用迷你玩具槍biubiu收官。配上炫酷的藍色特效,絕對有《巴啦啦小魔仙》內味兒。

說到底,喜劇科幻是兩種弱勢類型的抱團。

喜劇電影在國內曾風頭無兩,但類型固化的弊病與觀眾審美遷移的趨勢,也讓其近兩三年風光不再。

2019年更是喜劇的小年,《瘋狂的外星人》被詬病沒深度,周星馳的《新喜劇之王》上映第二天上座率驟降60%。

但2020年的疫情,讓市場又看到了喜劇類型回暖的契機。愁雲慘淡之下,你說群眾更需要《我不是藥神》還是《夏洛特煩惱》?

2019年初,《流浪地球》曾開啟中國硬科幻的新篇章,但年中的《上海堡壘》又給正在興頭上的觀眾潑了冷水。中國科幻片工業流程不順溜,影片品質還是不穩定。

近日,國家電影局、中國科協印發《關於促進科幻電影發展的若乾意見》,提出了對科幻電影創作生產、發行放映、特效技術、人才培養等加強扶持引導的十條政策措施,被稱為“科幻十條”。

它的出現,標誌著國家產業政策對科幻片的重視。同時,當新《三體》與《流浪地球2》提上日程,科幻片正由先天不良的類型,轉向重點培育的熱板凳。那麽,“喜劇+科幻”的類型究竟會安於網大,還是會在院線突圍?

除了票房22.13億的《瘋狂的外星人》,3.05億的《機器之血》、1.11億的《不可思異》、5649萬的《從天兒降》、5210萬的《機器俠》都是近年湧現的喜劇科幻片。雖然口碑評分大多不忍直視,藝術水準也參差不齊,但類型雜糅的魅力不可小覷。

數十年電影人對中國電影類型化的探索,告訴我們結合本土文化的電影將會是類型演變的新方向。或許在草根文化與外星文明的碰撞中,東北將會成為外星人最愛光顧的第二大聖地(第一是外星人最愛降落的美國)。

在燒烤的煙氣中,劉能撣了撣手上的灰,對出艙的外星人說:“拿來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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