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補助特斯拉：8500萬美元背後的盤算

作者丨王瑞

編輯丨張嫣郝秋慧

特斯拉在中國拿到了大禮包。

除了“上海速度”迅速拿地建廠，特斯拉獲得了8500萬美元補助，以及從多家銀行獲得的197.5億元貸款。

2020年2月13日，特斯拉公布其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提交的2019年報告。在報告中，特斯拉提到補助為“某些激勵補助”（certain incentives），但並未透露具體細節。

上海的“大手筆”引起了不小關注。“補貼特斯拉有多重因素考量。”一位汽車行業資深人士向億歐汽車透露，上海引入特斯拉是一個雙贏的局面，特斯拉獲得了產能與市場，中國電動汽車行業也將加速優勝劣汰。

但亦有反對的聲音：之於中國市場，特斯拉享受“超國民待遇”的同時，也許並不是鯰魚，而是一場“物種入侵”。在Model3、ModelY大批量進入中國市場之後，勢必將帶來一場降維打擊，絞殺中國新能源汽車品牌——特別是打著智能汽車旗號的新造車企業們。

一切來得太快。2019年1月7日，上海超級工廠動工；2020年1月7日，國產Model 3便實現首批社會車主交付。短短一年時間內，特斯拉就在中國實現了“從無到有”。這與政策的大力支持不無關係。

如今，特斯拉正以1450億美元的市值，勢頭正勁。它能給中國汽車產業帶來什麽？

補貼背後

汽車生產製造作為支柱型的產業，各地方往往下大力氣進行招商引資。繳稅大戶之外，生產製造端解決了大量的就業需求。

自2009年推廣新能源汽車，並在第二年頒布相關政策以來，各地方對新能源汽車都有大量的補貼。2019年至今，多家車企獲得了數千萬到數億元不等的補貼。比如比亞迪，在2019年12月，獲得了“國家2018年度推廣應用新能源汽車”補助資金高達19.8億元。

而北汽新能源自2019年以來，從北京市、青島市、黃驊市、常州市四地政府分別獲得不同程度的補貼，2019年新能源汽車銷量達到16萬輛，位列全球第三，僅次於特斯拉與比亞迪。

車企在補貼激勵下的踴躍表現，也成就了中國在新能源汽車領域的地位。2019年，中國電動汽車銷量達到106萬輛，佔全球電動汽車銷量的半壁江山，蓋過歐美一頭，遠遠甩開加拿大、日本、韓國等其它國家。補貼，成為了發展中國新能源汽車的“強心針”。

此次特斯拉獲得上海政府補助，也是補貼大方向下的產物。為了獲得更高的經濟收入，將明星企業引入當地，是地方最大的訴求。

特斯拉落戶上海，極為有利於當地的就業、稅收等。上海超級工廠提供的崗位數以千計，不久前，馬斯克曾承諾將設立特斯拉中國研發中心，此舉或將帶動一批中國新能源汽車高精尖人才就業。稅收方面，特斯拉在報告中稱，其與上海政府簽訂了為期50年的上海工廠經營租賃協議，如果無法完成約定，特斯拉將從2023年底每年納稅22.3億美元，歸還土地並償還土地租賃、建築及其他資產的損失。不過，特斯拉對此信心滿滿，並表示即使上海工廠產量不及預期，也能達成140.8億資本支出與22.3億人民幣稅收目標。

“特斯拉的崛起，證明上海‘賭’對了。”一位業內人士向億歐汽車表示。此前的國產Model 3首批社會車主交付儀式上，上海市委常委、副市長吳清曾表示，特斯拉是上海“有史以來最大的外企獨資項目”。

另一方面，長三角背後有諸多中國汽車零組件企業。特斯拉入華，帶動其中優質企業在二級市場上備受關注。2月初，受益於特斯拉股價大漲，數十家供應商股票漲停，亦有數十股大漲超8%。

按照特斯拉的規劃，中國製造Model 3零組件國產化率將在2020年中達到60%-70%，有望在2020年底達到100%，一大批中國零組件廠商開始進入特斯拉的“朋友圈”。

近日，包括寧德時代、均勝電子在內多家中國零組件企業發布公告稱，已與特斯拉達成供貨協議，未來將為特斯拉供應零組件。上海作為汽車零組件廠商聚集地，無疑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但另一方面，特斯拉也需要上海。

特斯拉的生意經

特斯拉曾經深陷產能地獄。

2019年上半年，特斯拉經歷“至暗時刻”，由於裁員、利潤下滑等原因，其股價於2019年1月18日暴跌13%至299.7美元。2019Q1財報中，單季虧損7億美元的慘淡業績，令華爾街對特斯拉大失所望，其股價也於2019年6月一度跌破200美元。

但在2020年的第一個月，特斯拉股價坐上了火箭。2月4日，股價一度達到969美元高點。憑借1744億美元市值，它遠遠甩開大眾，成為僅次於豐田的全球市值第二高車企。

這一方面要歸功於特斯拉的業績。2019年，特斯拉全球營收達到245.8億美元，同比增長14.5%，同時，全球交付量達到創紀錄的36.8萬輛，以豪華車身份摘下全球電動車銷量第一的桂冠。

但另一方面，上海“功不可沒”。

在“特事特辦”的支持下，上海超級工廠迅速落成。一期15萬輛的產能大大緩解了特斯拉的產能危機，也為其開辟在華市場提供支點。Webbush分析師丹尼爾·艾夫斯（Daniel Ives）表示，特斯拉股價很可能因為中國業務的潛力而再次獲得增長。

資金只是上海支持特斯拉的一種方式。此次公布的8500萬美元補貼，已到账4600萬美元，其余資金將以政府出資資產等方式落實。197.5億元貸款是多家銀行“眾籌”的結果，其中有90億人民幣擔保定期貸款來自農業銀行、建設銀行、工商銀行與上海浦東發展銀行四家“大戶”，每家認領22.5億元——特斯拉甚至希望，柏林超級工廠也能得到上海一樣的地方融資支持。

不過，柏林的熱情似乎遠不如上海。

近日，勃蘭登堡州高等行政法院下令，禁止特斯拉砍伐用於工廠建設的92公頃森林。當地官員警告稱，如果不能在動物繁殖旺季前完成森林砍伐，柏林超級工廠將面臨6到9個月的延期。這對快速擴張的特斯拉無疑是一個打擊，進軍歐洲計劃或將擱淺。

是“鯰魚”還是“物種入侵”？

汽車產業的開放已是大勢所趨。有分析認為，特斯拉將是一條鯰魚，加速產業變革。

自2019年6月補貼退坡以來，中國新能源汽車銷量遭遇單月連續下跌，去年總銷量同比下跌4%。其中，造車新勢力銷量不及預期，全年銷量破萬的寥寥無幾。“國內新能源汽車領域魚龍混雜，特斯拉的到來將加速淘汰，真正的好企業反而能活下來。”該業內人士向億歐汽車表示，補貼特斯拉或將“刺激”上汽等當地企業，令其不得不加速新四化進程。

但對於很多艱難求生的車企而言，特斯拉不僅僅是一條鯰魚，更是一個入侵的物種。

經過近20年發展，中國汽車工業具備一定基礎；近年來以全民稅收補貼新能源汽車，也催生了新能源汽車行業的繁榮。但“低端重複製造”仍是中國汽車工業的烙印，中國新能源車企也很難“戒掉”補貼。特斯拉的進入，對很多品牌基礎弱、產品力差的企業，無異於巨大挑戰。

中國製造Model 3低於30萬人民幣的售價，已經下探至國內新能源汽車的價格區間，其性價比甚至已經逼近燃油車。無論是傳統車企，還是造車新勢力，都將直面特斯拉帶來的銷量衝擊。

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經懸在中國車企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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