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不懂得靈活”，我做錯了嗎？

一個人無論身處何種境地，心中時刻要有對職業的敬畏感。有了敬畏感，也就會於進退自如中守住做人的底線，而不至於迷失了方向。

最近同學聚會，聊起職場經歷與酸甜苦辣時，於大家的吐槽聲中，我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二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來。

那年的一個秋日，我作為一個職場新手，被部門安排跟隨外地的幾輛集裝箱卡車一道去黃山腳下的一個罐頭廠，去監裝罐頭出口理貨。

去的路上司機們對我很客氣，途中休息時，他們請我吃飯，一路上與我說說笑笑的，親熱得不得了。那股子的親熱勁，強烈地感染了我這個職場菜鳥，氣氛相當地融洽和諧。

裝箱很順利，於當天下午結束。如果路途順利的話，第二天上午就可以到家。返回途中司機們依然對我熱情客氣。集卡車一路向前，車外夜色濃鬱，車前燈打出的光柱昏茫茫的。由於太晚了，山路不好走，集卡司機們決定暫且在路上過一夜。於是他們輕車熟路地找到一家路邊店住下。

當晚的蘑菇魚頭火鍋很有特色，時值深秋，翻騰的火鍋讓人內心裡泛起絲絲暖意，濃鬱的香氣使人口舌生津。他們都有好酒量，也極力向我勸酒。我不勝酒力，不敢多喝。好在他們也善解人意，沒有特別地為難我。如果一切到此為止的話，這趟出行將是愉快的，並會成為生命中值得珍藏的一部分，讓人事後懷想。

事情的突變發生在第二天早上。

草草吃過早飯後，就在出發前，他們集體向我提出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請求，讓我打開集裝箱箱門，好往裡面塞些木材。他們知道裝箱時，箱體沒有裝滿，還有空余空間。他們看準了這空間。那時山裡的木材是不可輕易運出的，沿途要過檢查站，而一般而言，裝貨的集裝箱是不會輕易被要求打開的。

對此，我表示了為難，說箱子早就施了封，不能打開的。他們說我看你帶了不少封條，你換個不就行了。我說，哪能說換就換的，封箱時鉛封號有記錄，貨主簽字確認過了的。我再次表示無能為力。

於是他們面面相覷中，一下子對我冷淡起來，尷尬的氣氛讓人有點手足無措，而接下來還有幾百公里山路要同行。

一路無言。中途休息時，他們自顧下車，抽煙，說笑。為了緩和氣氛，我也跟著下車，朝他們走過去。可他們就像說好了似的，見我走來，又呼隆隆地上車了，好像我是個不速之客。

在他們的有意冷落中，我成了個多餘的人。有集卡車司機輕蔑地說：你呀，太年輕了，不懂得靈活。出門在外，大家要相互幫著點，與人方便即與己方便。

我承認我年輕，但這一切是年輕的錯嗎？幫襯要有原則，原則即我的責任。如果我打開了箱門，也就意味著向某種危險的邊緣邁出了一步。在義氣與責任上，我沒得選擇，只能堅定地選擇後者。既然彼此立場不同，既然我又沒有做錯，我又何必在意他們的冷落，與其刻意討好他們，還不如心安理得地接受眼下所受到的冷落。

我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將視線投向車窗外。路旁的風景在眼前漸次展開，深秋的山景也是迷人的，紅的一片，綠的一片，間或又是紅綠相間。車子拐了一個彎後，駛出了大山，眼睛跟著一亮，視野也一下子開闊起來了，江南原野上的秋色比大山裡還濃。沉實的土地，樸素成熟的莊稼讓人覺得踏實。此時儘管冷落依然存在，車廂的氣氛仍然有著壓抑，但想到自己對原則的堅守，不禁輕輕地長長地噓出一口氣來，心情隨著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致輕鬆飛揚起來。

那次的堅守，也奠定了我職業生涯的基礎。多年後回想起那次出行的尷尬經歷，仍為自己當年的堅守而無悔。儘管因自己拒絕了他們的無禮要求，而一路遭受了不應有的冷落，但內心終歸是坦蕩的，因此也就心境澄明。這讓我意識到，一個人無論身處何種境地，心中時刻要有對職業的敬畏感。有了敬畏感，也就會於進退自如中守住做人的底線，而不至於迷失了方向。

（作者為安徽省安慶市國企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