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的誕生不過是120多年前的事情，人類的舞台劇傳統卻綿延數千年。從古希臘悲劇的悲憫，到趙氏孤兒的蒼涼，再到莎翁筆下的光怪陸離……不大的舞台似乎曾是表現人情冷暖的至高形式。不過，如今技術的革新也讓觀眾的口味越來越高，最近大熱的《復仇者聯盟3》再一次告訴我們：故事內核簡單不要緊，用炫目的電影語言就可以包裝成蕩氣回腸的鴻篇巨製。那麽，不斷造夢的電影世界裡還有太空留給陽春白雪的舞台嗎？
《八美圖》（法國 2002）
戲劇裡有個著名的“三一律”。它最早出現在文藝複興時期的意大利，後來在法國發揚光大。所謂“三一律”指的是戲劇創作在時間、地點和行動三者之間保持一致性，也就是說一出戲所敘述的故事必須發生在一天（一晝夜）之內，地點在同一個場景，情節服從於一個不變的主題。
這樣的規矩對於今天的電影導演來說似乎給了太多的條條框框，不過，到了2002年，在它的大本營法國還真的出了一部這樣的“三一律”奇片《八美圖》。也許是這樣的形式吸引力足夠大，這部片子網羅了當時各年齡層最頂級的法國女演員加盟。能把諸如凱瑟琳·德納芙、伊莎貝拉·於佩爾和艾曼紐·貝阿等一眾法蘭西國寶匯集在一起的電影並不算多。
聖誕前夜，外地上大學的女兒回了家，一大家人忙著張羅過節。家裡的男主人卻被發現一命嗚呼。電話線也被割斷沒法報警。屋裡的八個女人開始了互相猜忌，一段段塵封的舊事在一日之內被揭開。
不得不說，隨著劇情的發展，觀眾還是有些三觀盡毀的。然而，正是在這樣舞台劇一般的環境中，演員們開掛的演技才有了最佳的發揮余地，間或出現的喜劇和歌舞段落並不突兀，懸念也保持到了影片最後。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裡，請好好感受八個戲精同台的威力。真正的“戲劇化”大概得還給戲劇本身。
《狗鎮》（丹麥 2003）
或許用舞台劇的形式剖析人性屢試不爽，妮可·基德曼參演的《狗鎮》又把這種嘗試拉到了新的高度。
守舊的小鎮上闖進了一名神秘女子格蕾絲。大家猜忌著她可能的黑歷史，紛紛要趕她出去。作家湯姆力排眾議最終說服大家留下了她，條件是用做農活報答。紙包不住火，格蕾絲通緝犯的身份還是被發現，警方也開始來鎮上調查。不堪其擾的左鄰右舍開始了對格蕾絲的百般凌辱，曾經道貌岸然的湯姆也撕下了偽善的面具。不料，格蕾絲的背景超出鎮民們的想象，他們要倒大霉了。
純真的格蕾絲最終黑化的過程讓人唏噓。不過更令人印象深刻的大概還是影片極簡主義甚至偷懶的道具組。畢竟所謂的房子只是在地上用粉筆畫了個框。很多時候，演員們與其說在演戲，不如說在空手比劃，似乎深得京劇的精髓。然而，也只有這樣的電影會提醒我們：好的故事不在於技術手段的出神入化，而在於思想層面的鞭辟入裡。沒有了晃眼的外殼，我們更容易發現真正觸動人心的部分。
《紐約提喻法》（美國 2008）
這部片子不是一邊啃著爆米花一邊玩手機可以看得懂的。
無邊落木蕭蕭下的秋天，戲劇導演凱頓陷入了抑鬱。因為意外受傷，他整天在各大診療室間度日。不僅與妻子關係緊張，同時也遇到了創作上的瓶頸，生活充滿了危機。為了東山再起，他有一個雄心勃勃的創作計劃，整個紐約都是自己的舞台。
“提喻法”是個舶來詞，指的是借事物的本身所呈現的各種對應的現象來表現該事物的一種修辭手段。片中的凱頓極力推崇真實化的舞台表現，以至於影片裡現實與戲劇的邊界也逐漸模糊。深陷創作無法出戲的凱頓苦苦思索自己大作的結局，腦海中一個揮之不去的聲音在說：“死亡。”
莎士比亞說過：“人生就是舞台，上面的男男女女不過是演員罷了。” 2014年飾演凱頓的著名演員菲利普·塞默·霍夫曼真的因為藥物過量不幸去世。噩耗傳來，《紐約提喻法》有如神諭：演技派怪咖霍夫曼長期在人生的谷底中無法自拔，他曾經醉酒走過電影節的紅毯，還曾染上毒癮。
人生如戲。人生與戲，又有多少人分得清？
《安娜·卡列尼娜》（英國 2012）
聖彼得堡的安娜·卡列尼娜雖然已為人婦，卻還是為莫斯科的軍官渥倫斯基所傾倒。忌憚風言風語的她壓抑欲望回到聖彼得堡，卻還是要面對冷面的丈夫和苦悶的生活。終於，渥倫斯基來到聖彼得堡，一段天雷地火也造就了一出曠世悲劇。
列夫·托爾斯泰的這部名著曾經被很多次搬上銀幕，但是最近的改編一定是最大膽的一次。全片都用了高度抽象化卻不失華麗的舞台劇場景，也獲得了當年的奧斯卡最佳服裝設計獎。
不過，這次舞台化影像的嘗試不是人人都買账。不少觀眾表示因為過分追求戲劇化，這一版的《安娜·卡列尼娜》偏離了原著的精髓，影片後段節奏過快，結局太過倉促。還有人覺得為了保證部分台詞金句的效果，改編團隊刪掉了原著裡的重要情節和對話，徒有皮毛。
儘管如此，舞台感還是讓我們觀眾被抽離處在了觀眾席上的上帝視角。安娜的命運如提線木偶一般走向毀滅，這樣的痛心領悟是不是更來得余音繞梁呢？
夏南 來源：中國青年報 （ 2018年05月22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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